瞅了眼隔壁桌一盆的湯底，常喻也拿過一張點單紙。
說道：「這目標太大了，我們班只有聚會的時候才來這裡。」
宋景堯笑，他沒抬頭，看著點單紙繼續說：「高一下學期那陣學校裝修，後門那裡欄杆都沒上鎖。點外賣太猖狂了，學校乾脆派了執勤老師蹲在那裡。你還記得嗎？有段時間整個年級，至少每個班門口都有一排人罰站，都是點外賣被抓的。」
他拿鉛筆畫圈，回憶起來滔滔不絕，直到翻過來才想起來常喻一直沒接話。
後知後覺想起來，一拍腦袋說：「我忘了，你跟我不是一屆的。」
尷尬的氛圍就這麼縈繞在頭頂，多虧老闆過來收走點單紙。
老闆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長得很瘦，力氣卻很大。
常喻抬頭看了看他，發現他跟十年前竟然沒有一點區別，連身形體態都差不多。
前台電話響起，老闆擦了擦圍巾接起電話，沉悶得「嗯」了兩聲，最後說了一句「知道了」。
然後熟練解下圍巾，沒過很久就從廚房拎了四個外賣打包盒。打包盒上放了幾本空的練習冊，還欲蓋彌彰用了新華書店的袋子。
就直直往外走。
畢業後有差不多十年沒來，藏外賣的手法更加嫻熟。
常喻目瞪口呆目送老闆出門，探出身子小聲得說：「他要是不開店，還能去當特務。」
宋景堯拿筷子敲敲碗，一本正經搖頭：「那不行，還是開店比較重要。」
筷子敲打在瓷碗上叮鈴哐啷響，常喻的注意力在他筷子上看，指出：「你這樣在我家，是要被我媽罵的。」
宋景堯的筷子在聽完這句話後一瞬間停在半空中，他沒有接這句開玩笑的話，沖她笑了一下，又重新把筷子放了下去。
哎！
常喻在心裡嘆了口氣，拿起杯子喝口水。連鍋底都沒上，旁邊玻璃壺中的檸檬水，已經被戰略性喝掉了很多。
能感覺到雙方為了迅速拉近距離，正在嘗試說些親近的話題。只是過猶不及，用力過猛，小心翼翼中故意開著企圖引起話題的玩笑。
忽然感到有點疲憊。
鍋底很快就上來了，咕嚕咕嚕冒著熱氣，白霧霧的水蒸氣在空中隔開。
宋景堯從裡面拿起一串平菇：「沒想到你會選擇來這裡。」
常喻抬頭，歪頭看著他。
「我以為，嗯，就是你們女生會選擇西餐廳那種地方。」
「不食人間煙火嗎？或者看起來高雅淑女一點。」常喻換了個措辭，笑得很燦爛，「我不愛吃那個，沒必要為了所謂形象特此去吃。」
隔著霧氣，常喻感覺對方看自己看得目不轉睛。
所幸霧氣夠濃，有足夠的理由解釋臉頰發燙。
沒有過很久，旁邊兩個穿著校服的學生已經快速吃完抹抹嘴，還不忘給裡面同甘共苦的班裡兄弟帶份外賣。
「你猜他們怎麼進去？」宋景堯問她。
後面還說了什麼，常喻沒聽清，隔壁桌來了一大桌人，在喧譁吵鬧，把周圍的聲音都隔絕開。
低頭吃了一會兒，常喻才猛然抬起頭，想起了宋景堯說待會兒要帶她進去。
「我們怎麼進去？」她這句話說得很響，隔壁桌實在是太吵了。
她低頭看了眼今天穿的鞋，5cm的低跟鞋小皮鞋，能順利翻牆的機率有多少。
「當然是找人帶我們進去。」宋景堯轉身看了眼窗外夕陽，天色漸幕，已經能看到澄燦的暮色。
「還好夏季太陽下山的慢。」他說。
一頓吃完常喻才發現這一頓串串選擇得確實不好，宋景堯今天穿了件針織馬甲，看起來就吸味。
走出店門都能聞到他馬夾上還有揮之不去的花椒味，常喻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當事人倒是不在意。
「啊，我自己都忘了。光想著回高中的話，應該穿得年輕一點。」
宋景堯笑呵呵得撓撓頭，手放下來想拍拍常喻肩膀，又停在空中頓住，收回手大步往校門口的方向走過去。
常喻跟在他後面，宋景堯今天穿得倒是年輕，短袖襯衫外套了件米色薄針織馬甲。
那個看起來格格不入的大背頭再沒出現過，頭髮蓬鬆，就是看起來劉海有點長。
燦澄澄的夕陽照下來，毫不吝嗇給他整個人鋪上一層金光，常喻站在看著宋景堯背影發獃。
她好像回到很多年以前，籃球場外的路燈下有個少年也這麼晃晃悠悠拿著籃球在前面走。
宋景堯走了幾步發現她沒跟上，停下來轉身招手。
快步跟了上去，常喻覺得自己今晚特別感性，人在感性的時候，就特別喜歡陷入回憶。
已經能看到圍牆裡面學校高聳的建築，常喻眼神往裡看，試探性問了一句：「你以前經常放學留下來打籃球嗎？」
宋景堯咧嘴補充道：「有時候晚自習也會翹了，不過後來被抓到後幾次，到高三就不翹了。我高二有段時間，幾乎天天放學都會留下來，那時候校隊有比賽。」
咽了下口水，常喻收回目光抬起頭看著他。
用看似隨意的語氣問了一句：「那家長會考試考砸的時候，也會偷溜下來打籃球嗎？」
「是嗎？有可能。」宋景堯的表情看起來是真不記得了，「高中那時候愣頭青，為了打籃球什麼都干過。」
這個話題斷在了這裡，就像是淋了雨的煙，怎麼續也續不上。
常喻又把眼神收回，不過時間太久遠，記憶被逐漸洗刷，忘記這種細枝末節的小事，也是很正常的。
至少回憶里自己記得就好了。
再穿過個馬路就能看到學校大門，燦澄色的夕陽只持續了一會兒，天色很快被紫色晚霞替代。
能看到學校大門口閘門裡面站著個人，看到他們走過來後張開雙臂招手。
常喻正往前走，她在走神，耳旁突然有車鳴聲。
胳膊被人往後拽，有輛車從她面前快速擦過。
常喻當時第一反應，這是什麼偶像劇的爛俗場景。
而第二反應，在夏季悶熱的傍晚，宋景堯的手涼得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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