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顧為荷要見她,不是為了詢問關於醫學上的各種事。

「在下有幾個疑問,還請三小姐解答。」

一個德高望重的大夫跟自己一個小孩子說「請」,徐月自覺受不起,但面上並沒有顯露出來,淡淡一笑,溫和道:

「請不敢當,顧大夫有話問便是。」

顧大夫一看就是個直爽脾氣,徐月讓他隨便問,他立馬問了徐月三個問題。

「三小姐為何要建衛生所?三小姐打算研究什麼病症?天下名醫這麼多,為何要選擇在下這個無名之輩?」

徐月有備而來,聽到這三個問題,一一從容解答。

「建立衛生所的初衷,是為了給莊內莊民們看病,解決大家看病難的問題。」

「在我看來,看病難,正是因為天下大夫太少,至少一些常見的病症不應該因為得不到治療,就把人拖死。」

徐月見顧為荷沒有發表意見,便又繼續回答第二個問題。

「衛生所要研究的病症很多,但我最想要的是培養一批醫術不那麼高明,但能夠治療現有常見病症的赤腳大夫。」

「可我苦於只有理論,沒有實踐,現在迫切需要一位像顧大夫你這樣的中醫,將我衛生所現有的理論,結合實際,付諸實踐。」

中醫?

顧大夫困惑的皺了皺眉,不懂徐月為什麼要這樣稱呼自己,好似他所學醫術,只是醫術中的某一個分支。

難不成,除了中醫之外,還有巫醫或是其他醫術?

巫醫顧大夫並不了解,只聽說過一些觀關於巫術的傳說,在他看來,這就是糊弄人的!

頓時,顧大夫神色有點難看,試探問:「聽三小姐的意思,這世間並不止一種醫術?」

徐月點頭,「我衛生所所傳醫術叫做西醫,入門快,懂得對症下藥即刻,但問診、藥物方面,卻受到材料極大限制,所以我才找您。」

這也算是回答了顧大夫的第三個問題,為什麼要選他。

因為除了他,其他名醫徐月根本請不到,就算是請得到,她也不敢保證那些名醫會不會在接觸到人體解剖時,把她們當成斜教燒了!

但顧大夫不一樣,徐月自己親身接觸過,也知道這位大夫並不是那種迂腐的人。

就像是當初她染上黑血疫病,顧大夫的反應也和一般主流大夫不一樣,他願意去不斷實驗和嘗試新的治療方案,深入病區,絲毫不懼,以求解決病症。

並且有隔離預防意識,光是這一點,就很難得了。

更不要說,顧大夫對醫學探索展現出來的極致熱愛。

顧大夫已經被徐大磨了一年,該知道的不該知道,想問的不想問的,徐大全都一股腦往他腦子裡塞。

到了如今,心思已經鬆動,再從徐月這得知她的目的不是要搞什麼害人的東西,便也沒什麼好繼續問的了。

遂點點頭,表示自己可以和徐月先去徐家莊衛生所看看。

「那藥房這邊?」徐月往外頭看了看,並不介意再給顧大夫多留幾天讓他安排好藥堂里的事。

畢竟這一去,可就不一定什麼時候能回來了。

雖然兩地相隔不過幾里地,但徐月覺得,但凡是醫者見過了她從科技樹里兌換出來的醫學書,就不可能走出徐家莊。

顧大夫擺擺手,「早就安排好了,待我簡單收拾一下衣物便可隨你們一道回去。」

他孤身一人,說走就說,這份瀟洒看得徐月都有些羨慕。

於是兄妹二人坐等了半個時辰,就帶著打包好衣物的顧為荷出了城。

他帶的東西不多,一包袱衣裳、一個藥箱,別的什麼也沒帶。

不過徐家莊裡什麼都準備得有,房間、日用品、甚至是專門照顧顧大夫飲食起居的保姆,徐月也都準備好了。

不過入莊前要洗澡的規矩還是不能略過,徐月將顧大夫的行李接過,徐大郎便領著顧大夫進了熱氣騰騰的澡堂。

天越來越冷,眼看著冬雪就在這幾日了,顧大夫身為醫者,對身體清潔還是很關心的,但就算如此,等到了十月之後,他也不敢輕易用水搽拭身體,只怕一不小心冷了,染出病來。

洗頭,那就更不敢了,若是發癢,便擦些自製藥粉,帶上皮帽,也就過去了,反正大家都是這樣過來的,他這還算精緻的了。

不過剛從徐家莊大門進來,看到那一溜的赤頭部曲,還是吃了一驚。

但這也算不上什麼怪事了,徐家莊的男丁大多如此,他們中間的管事也時常入城辦事採買之類的,大家多多少少也見過幾個。

頭兩年大家還能吃驚很久,現在也只是小小驚訝一下,然後感慨一句:這人八成是徐家莊的。

只是在城裡偶爾見到一個赤頭,和猛地一下子眼前男兒全是赤頭,那種視覺衝擊還是不一樣的。

跟著徐大郎走進浴室的顧大夫就有點心慌,摸著自己這頭油成一縷一縷的長髮,警惕問:

「男人赤頭,是徐家莊的規矩?」

徐大郎搖頭,「不是,只部曲營的成員必須短髮,別的都是大家跟風而已。」

知道這是妹妹盼了很久才盼來的人,徐大郎很給面子的仔細解釋道:

「阿娘喜歡這般爽利的漢子,加上剛到這的流民都長虱子,便都剃了頭髮,現在大家常年短髮,已經習慣了。」

顧大夫是個大夫,對除虱子這個解釋倒是滿認同的。知道自己不用剃髮,也鬆了口氣。

不過還是忍不住低聲感嘆:「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倘若強行規定這般,還是有些不大好。」

徐大郎便沒接茬,只拿著洗澡牌領著顧大夫洗熱水澡。

顧大夫也識趣的沒有再提,他知道有些東西只是人往自己身上強加的枷鎖,短髮能速干,對清潔上確實有好處,徐家自己不在意,他就沒什麼好說的。

熱水放了出來,在這寒天臘月里,舒舒服服澆一身熱水,那滋味,別提多爽快了。

顧大夫只覺得渾身沒有一處不暖,連著每每到了冬日總是熱不起來的手心腳心都仿佛躥起兩團火,烤得身體熱乎乎的。

再換一套徐家準備好的羊絨套裝,披上那紮實擋風的棉襖,如此美好的開端,讓顧大夫開始期待起自己在徐家莊上的生活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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