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閣。

龍涯道門在中都的總壇,初看並無什麼特殊之處,就是一處香火旺盛的廟宇。

但站在外面細細觀察,便有一種龍虎匯聚之感,看似普通的建築煌煌大氣,讓人忍不住心生敬畏之意。

承天閣分前後內外兩閣。

外閣對外開放,可供中都百姓們前來上香祭拜,供奉得乃是道德天尊,也叫做道祖。

並非是某個具體的人物,只是某種代表和象徵。

正如歡喜寺供奉的歡喜佛也是如此。

內閣居於外閣之後,常人難以進入。

唐洛兩人來到的時候,清風子正在外面等著,臉色略沉,但也沒有給唐洛兩人什麼無聊的下馬威。

入內閣之地,眼中是一個頗為寬敞的廣場,中間是隆起的四方天台,後面則是一棟高位高聳的閣樓。

「國師就在裡面等兩位。」清風子說道。

「嗯。」孔明眉頭不易察覺地一皺,隨即鬆開。

歡喜寺的最高者住持方丈是歡喜菩薩,另有一喜、無月兩位從旁輔助,為副住持。

龍涯道門的最高者,卻不是如今的道門掌門,大幽國師。

因為龍涯道門由兩個門派合併而成,各方面需要平衡,因此在掌門之上,還有長老會。

長老會的幾個太上長老,才是真正決定龍涯道門大事之人。

龍涯道門的掌門雖然不是傀儡,卻很多事情都要跟長老會的太上長老商量,不能簡單一言決之。

像覆滅歡喜寺這種大事,理應有太上長老出面才是。

看來就算龍涯道門肯出手,恐怕也只是從旁輔助一二,不可能真的提供大的幫忙和助力。

對於其他人來說,這肯定不是什麼好消息。

但對唐洛和孔明而言,反而是相當不錯的選擇。

推門進入,寬敞明亮的房間中,已經有人在等唐洛和孔明。

卻是一個有著娃娃臉,貌若少年之人,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穿著華麗的長袍,腰間掛著一根玉笛。

不是旁人,就是龍涯道門的掌門,如今大幽的國師,道號玉玄子,俗家姓名白如玉。

倒是人如其名,公子溫潤如玉,就是作為國師看上去過於年輕了一些。

「掌門,人帶到了。」清風子拱拱手說道,語氣並不十分尊重。

「多謝師兄。」玉玄子說道。

「那我先告辭了。」清風子轉身離開。

「兩位請坐。」玉玄子伸手邀請,舉止倒是大氣,怎麼說也是一派掌門兼大幽國師――哪怕是道門內部妥協出來的結果。

唐洛和孔明二人坐下。

玉玄子直奔主題:「孔先生兩人是打算對付歡喜寺?」

「不,是覆滅。」孔明糾正道。

玉玄子微微皺眉,隨即舒展開:「歡喜寺勢力龐大,不好對手,若是孔先生打算借我龍涯道門之力,那就恕貧道無法答應了。」

「那個清風子連傳個話都不會啊。」唐洛說了一句。

他跟清風子說得比較清楚了,龍涯道門主要工作就是事後洗地,收尾處理。

畢竟歡喜寺內門、外門弟子分散各處,不可能一下子全部弄死。

玉玄子看了看唐洛,沒有說什麼,接著看向孔明,毫無疑問。

在他心中,這位白身才是真正的話事人,另一個法號「玄奘」的和尚,估計是強力打手之類的角色。

恐怕也是這位孔先生以及背後所代表勢力生出對付歡喜寺之念的實力保證之一。

「我們不需要國師你們出多大力。」孔明說道,「只是在歡喜寺在中都、總壇的弟子盡數覆滅後,防止一些餘孽反撲而已。」

「僅此而已?」玉玄子有些驚訝,他們如此自信?

「對。」孔明說道。

玉玄子輕輕拂過扶手,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孔先生,你們就這麼有把握?」

「十成。」孔明看了唐洛一眼,語氣斬釘截鐵。

莫說他相信唐洛不是信口開河之輩,就算他心存疑慮,這個時候也要表現出絕對的自信。

若是表現得沒有信心,就算是龍涯道門原本有合作之意,估計也會打消念頭。

不管行不行,肯定要說行,把人「悠忽」進來再說。

「這位法師是?」玉玄子看向唐洛問道,心中的確有一些無奈,他這個掌門和國師,當得的確有幾分憋屈和不如意。

清風子只是告訴他今日會有孔明拜訪,來商議對付歡喜寺一事,卻對同行者隻字不提。

好在玉玄子天性豁達,倒也不會心生什麼怨懟之情。

而且,就算有幾分憋屈和不如意,身為掌門還有國師,能獲得的好處還要超過清風子他們的十大弟子。

龍涯道門完全入世,已經可以算作大幽朝廷的一部分,其門下弟子也各有不入大幽以前正統體系,專門為他們設立,特殊的一官半職、封號在身。

亦有玄氣傍身,但這些玄氣跟大幽真正官員的玄氣不同,沒有護體等功效,卻可以對他們修煉產生好處。

修士真正入世,自然有著原因,可不是單純的「為國為民」,保大幽氣運。

「貧僧玄奘。」唐洛說道。

「原來是玄奘法師……」玉玄子回憶了一下,似乎覺得這個法號什麼時候聽過,一時間卻無法想起。

「孔先生,玄奘法師。」玉玄子說道,「你們突然決定對付歡喜寺,應該是得到了北原的密報了吧。」

「哦?」孔明聲音微微提高一點,不置可否。

沒有顯露出什麼情緒來。

北原密報?

「沒錯。」玉玄子當孔明知道,「北原五大部落被人重創,損失慘重,據說六巫、首領也死傷大半,內亂已起,不可能再入侵大幽了。」

唐洛他們在北原搞風搞雨,重創五大部落,如今消息也已經傳回來了。

不過傳回來,完全確切的消息僅僅限於五大部落受到重創,似乎是和尚所為。

更進一步的,大幽這邊的高層也不是特別清楚。

「算是吧。」孔明說道。

倒也是大實話,能夠沒有太多後顧之憂對付歡喜寺,唐洛清除了北原外患也是重要原因。

若是北原大患未除,直接覆滅了歡喜寺那就太浪費了。

怎麼說也要讓他們發揮出應該有的作用。

「可是,孔先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歡喜菩薩三人恰好消失了一段時間。」玉玄子說道。

「什麼意思?」孔明皺眉。

「一年前,歡喜菩薩便已經閉關,將瑣事完全交予門下弟子。」玉玄子說道,「其後,一喜禪師、無月上人同樣閉關,近期才重新出關。」

「別人只道三人閉關修煉,可我龍涯道門卻得到一些消息,三人恐怕是秘密北上而去,時間剛好對應了北原之亂。」

「根據密報,北原五大部落之亂,亦跟和尚有關,似乎是三人,兩男一女。」

孔明的神色略微有些古怪,一時間說不出什麼話來。

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啊。

「國師的意思是,北原之事是歡喜寺所為?」唐洛問道,臉色淡然。

「很有可能。」玉玄子說道,「歡喜寺一脈所修功法兩位也清楚,歡喜菩薩本就是半隻腳踏入金丹之人,北原之行如此順利,他可能已經藉此機會,進入到金丹之境,如今恐怕是在鞏固境界!」

「如果不是呢?」孔明微微咳嗽了兩聲。

「歡喜菩薩跟我道門不合,才會隱匿北原之行。」玉玄子臉上閃過一絲憂慮之色,「秘而不宣,所以北原之亂到底是何人所為,我們至今亦不清楚,換做其他修士立下這潑天大功,哪能隱瞞?」

「照你這麼說。」唐洛說道,「如果那個歡喜菩薩已成金丹,又何必遮遮掩掩?」

「兩天。」玉玄子說道,「今早的消息,兩天後就是歡喜菩薩出關之日。」

「那還等什麼,現在就動手啊。」唐洛說道,說的真的一樣,「要讓他鞏固金丹境界,你們道門就只能出去挨打了。」

玉玄子搖搖頭:「放出來的消息是兩天後,如今,恐怕是金丹已固。」

言下之意,現在動手就是一頭闖進了對方的陷阱中。

「不過國師倒也並不擔心?」孔明說道。

玉玄子看了孔明一眼說道:「瞞不過孔先生。」

自己的神態已經沒有什麼破綻了,沒想到還是被這位孔先生看出了端倪。

或者說,跟自己無關,只是通過局勢分析。

如果歡喜寺已有金丹真人,那他們道門也不可能這麼坐得住。

「我門之事,不好向外人細說。」玉玄子坦言道,「但就算歡喜菩薩成就金丹真人,攜力挫北原部落,阻大巫出世之功,成其大勢。我龍涯道門也絕對不懼那歡喜寺。只是孔先生你們的計劃,恐怕要推遲了。若能夠另尋機會,我龍涯道門自然會守望相助。」

倒是一個好心人,將一些機密消息泄露,不至於讓眼前的人去送死,最後坐收漁翁之利。

「國師高義。」孔明贊道。

「孔先生入謬讚了。」玉玄子說道。

「國師啊,你說兩天後是歡喜菩薩出關的日子,估計還是他宣告自己已成金丹,乃是重創北原之人,大勢已成的時刻,想必很多在外的重要門人都會趕回來吧?」唐洛問道。

「對。」玉玄子說道,「其實今日就已經回了不少人。」

「好。」唐洛笑了起來,「國師說的守望相助,還請不要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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