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距離自己有百米左右的破廟。
唐洛面色平靜，沒有受到耳邊聲音的影響。
經文什麼的，他會念的不多，念的時候很少，但聽的時候太多了。
在靈山，只要靜下心來仔細聆聽，經常能聽到各種各樣的念經聲。
大部分讓人心平氣和，少部分讓人心煩意亂，比如降魔塔附近的經文，就很讓人頭疼。
對於被關在降魔塔內受懲罰的妖邪而言，更是如同緊箍咒的玩意。
每每聽到，都要拿頭撞牆來緩解痛楚。
什麼時候覺得不痛了，恭喜，你已經被度化了一半。
能跟著一起念了，那就是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再關個幾百年，懺悔贖罪完畢就可以出去了。
靈山的背景音樂，就是諸多念經聲融合而成的宏大天音。
唐洛他們表示已習慣。
念經聲中，人頭數、池塘惡鬼釣魚人，古宅老夫婦都紋絲不動，沒有半點動作。
唐洛他們走過去，都沒有引起它們任何異動。
走到鬼轎前，唐洛跨過「橫樑」，走進轎子裡面，取出放在裡面的肋骨。
轎中的所有人，都已經變成了冰冷的屍體。
也不知道怎麼死的。
走出鬼轎，唐洛他們就朝著那一座破廟走去，作為目前唯一多出來的「一物」，肯定要探查一番。
靠近破廟，懺悔文的聲音開始逐漸變得響亮，也更加模糊。
連唐洛他們也無法聽清楚其「形」，只能聽到其「神」。
敖玉烈、哮天犬的神色都略微有些恍惚起來，嘴巴微張微合，似乎想要一同念經。
「啪！」
唐洛雙手合十，猛地一拍，清脆的巴掌聲迴蕩，一下子蓋過了念經的宏大天音。
敖玉烈和哮天犬恍惚的神色頓時消失，身子一震，好像從睡夢中驚醒一般，看向破廟的表情無比忌憚。
差一點他們就真的跟著念了，鬼知道到時候會怎麼樣？
總不可能是皈依佛門。
「越靠近這廟，就容易被影響。」豬八戒說道。
「嗯。」唐洛點點頭，「你們在這裡等我，把東西給我。」
把人頭幢、斷手，肋骨還有大腿都拿過來，唐洛一個人走向破廟。
破廟是真的殘破，沒有頂層不說，四面牆，左邊大半倒塌，後面也有一個碩大的缺口，用木板封上，中間的空隙手臂都可以伸進去。
右邊的牆體是唯一完整的。
前面的開合門，一扇向廟宇內部倒下，另一扇跟地面呈現出四十度的傾斜，還在「苟延殘喘。」
破廟的周圍，是一個個半人高的石像。
並不是什麼有名有姓的佛像，而是面容模糊的光頭和尚，雙手在身前合十。
這些石像數量不少，除了前面之外，將另外三面都圍了起來。
破廟整體並非之間建在地面上，下面有一層平台架空，距離地面約莫半米。
比廟宇主體略微大一些，外面多了一圈半米的「木板空地」。
有石階通往破廟的大門。
石階最前面，兩邊還有兩座石龕，並無供奉，反而像是兩個燭台。
唐洛踏上石階的剎那，那天音般的念經聲頓時停止，周圍一片安靜。
踩上去，年久失修的木板發出了吱呀聲，給人一種隨時都會塌陷壞掉的感覺。
唐洛走進廟廟宇中，裡面沒有任何佛像在，到處都是灰塵、蛛網，地上的木板不少地方有著破洞。
正對著廟宇的大門，有著一個蒲團。
蒲團上面坐了一個人。
這是唐洛真正進入到破廟中後才看見的，在外面的時候，不同於看不見的黑暗。
可以看到破廟內殘破的場景，卻看不到那個坐在蒲團上的人。
此人一身寬大的樸素僧袍，遮蓋住全身，有一部分拖曳在地上。
光頭，樣貌普通，神色略帶一絲深沉的愁苦，亦有幾分悲天憫人之感。
他閉著眼睛，對於唐洛的到來沒有更多的反應。
僅僅是停止了誦念懺悔文的舉動。
「地藏菩薩。」唐洛看著那愁苦悲憫男子一會兒，才開口說道。
男子緩緩睜開眼睛，裡面不是眼珠子，而是兩個漆黑的空洞，兩縷從空洞中流出，在臉上留下兩道血痕。
地藏對此並無反應，張了張嘴巴，聲音從唐洛心裡響起：「聖僧。」
「……」
地藏張嘴的同時，唐洛看到他的舌頭也已經消失不見。
「你在這裡幹什麼？」唐洛說道。
「欲度世人。」地藏「說」道，沒有跟唐洛打機鋒。
跟唐洛打禪機可打不出什麼名堂來，說得天花亂墜，唐洛來一句「聽不懂，說人話」就很尷尬。
修為不俗、輩分高的還能搖頭嘆息一聲「痴兒」離去。
輩分低的被唐洛抓住揍一頓都沒地方說理去。
這貨還能扯出「物理也是理」的歪理邪說。
「欲度世人？」唐洛說道，「這麼說，這『地獄』是你搞出來的，也是你釋放惡鬼到人間的咯？」
心裡有著幾分疑惑。
這些惡鬼是近乎於規則層面上的玩意，地藏到底是怎麼弄出來的？
「非我。」地藏說道，「此乃世人之罪，世人皆有罪，需懺悔，需救贖。」
「救贖方式就是放一堆惡鬼，搞得人間如獄？」唐洛說道。
「所作罪障，或有覆藏，或不覆藏，應墮地獄。」地藏說道。
「你可不是『應墮地獄』，而是要地獄降臨人間啊。」唐洛繞著地藏走了一圈，饒有興趣地看著他。
其身上的僧衣雖然覆蓋全省，但可以看出來一點輪廓。
僧衣下的身軀，明顯是不完整的。
「清洗罪孽，地獄方空。」地藏空洞的雙眼直勾勾地看著眼前，沒有隨著唐洛的舉動轉動腦袋。
「把惡鬼都趕到人間，地獄就空了，你就成佛了？」唐洛蹲下，驚奇道，「你地藏都來這套自欺欺人？」
「人心即地獄。」地藏終於轉頭，看向旁邊的唐洛。
空洞的眼眶中，微光閃動，一雙明亮的眼睛浮現。
瞳孔中，仿若燃燒著熊熊烈火，無比刺眼。
「……果然是入魔了。」唐洛站起來。
地藏的「人心即地獄」，解釋起來就是否定了唐洛所說的「把惡鬼趕出地獄，地獄就空」的說法。
他也沒有這麼做的意思。
地藏所做的事情，比這個「空地獄」的辦法還要極端扭曲。
他說，人心即地獄，世人皆罪，想要「地獄空」，就要滅人心，也就是滅世人。
無人，無人心，無地獄。
地獄不空，誓不成佛。
地獄已空，吾便成魔。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當初何必發下這個大宏願呢，你們這些人吶，一直這麼憋著，憋著，一個個都把自己給憋壞了。」
唐洛站起來，居高臨下看著地藏，「憋壞其實也就算了，關鍵你們壞了還要搞事情？最後入魔，還要我來擦屁-股！你們的良心就不會痛嗎？」
地藏突然笑了起來，愁苦的神色完全消失不見，笑容甚是燦爛：「何為佛，何為魔，聖僧如今卻是著相了。」
「你管我是不是著相。」唐洛說道，「你看，我也幫你找到了不少殘軀，我們打個商量，這些殘軀還給你，你把那些惡鬼收回，不要繼續搞事，這事就算了，你看怎麼樣？」
「聖僧誤會了。」地藏道，「此事非我所為，此乃人心之罪，非人力所能阻止。」
「什麼意思？」
「人心即地獄，地獄必然降臨人間，人心空，地獄方空，此乃大道，不可違。」
唐洛看著地藏：「是不可還是不願？」
地藏搖頭，臉上依然帶笑：「不可，亦不願。」
「行，那你送我出去，我去把整個人間都給毀了，這樣你就不搞什麼地獄降臨了吧？」
地藏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眼中熊熊燃燒的火焰似乎也停滯了剎那：「聖僧說笑了。」
「我從不說笑。」唐洛理直氣壯。
地藏搖搖頭，閉上眼睛，開始重新誦經念佛。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行。」唐洛說道，「那就試試，你的『不可違』到底有多『不可』吧。」
說罷，轉身走出破廟。
也不管那些殘軀，直接丟在了破廟中。
「師父。」豬八戒和敖玉烈、哮天犬迎了上來。
「地藏入魔了，講道理已經沒用了。」唐洛言簡意賅，「現在是『講物理』時間。」
「佛法無邊！」
隨著一聲佛號，豬八戒三人頓時感覺到一股磅礴無比的力量開始湧現。
全身上下，所有的力量都被調動激發了起來。
擱在影視劇中，就是BGM響起，喬幫主扛著音響出場。
在我的BGM中，沒有人可以打敗我。
佛法無邊！
就連從心的敖玉烈都感覺可以衝進破廟裡面，繞著地藏菩薩轉一圈，信心十足。
「嗷嗚！」
哮天犬仰天長嘯，黑色的火焰燃起，擴散，白色巨犬從火焰中走出，火焰在四肢，背脊，尾巴處燃燒。
「給為師砸了這地獄。」唐洛說道，「我倒要看看地獄都沒了，他還怎麼人間如獄。」
功德玉蓮懸浮在半空中，散發著光芒。
星星光點落在豬八戒他們身上，進一步加持。
豬八戒雙手一握，握住出現的九齒釘耙，身子開始膨脹。
片刻之後，一尊龐大無比，直立行走，青面獠牙的豬妖出現，手中的九齒釘耙如擎天巨柱。
「挖地這種事情，算是老豬我的老本行了。」豬八戒說道，聲音如同天雷滾滾。
一釘耙落下！
狂風席捲而來，人頭樹、小木屋、古宅、池塘盡在範圍之內。
狂暴的力量湧現出來，這些盡數消失在釘耙之下。
「凈壇使者，你們又何必執迷……」
一聲嘆息從破廟中響起，那些消失之物再次出現，完好無損。
「哦？」豬八戒應了一聲，手上的動作卻不停，「執迷嗎？」
巨大的釘耙歡迎取代了整個天際，轟然落下。
九齒釘耙一百八十八連！
又叫做瞎幾把亂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