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頭廂房裡死了個婦人?

謝箏下意識回頭去看蕭嫻,耳邊聽見許嬤嬤連連在念佛號。

蕭嫻驚訝極了,心中閃過一絲不詳的預感。

好的不靈壞的靈,等蕭嫻梳洗整理妥當,謝箏也從小廝那兒問明白了,出事的廂房正是鄭夫人的那一間。

「昨兒個還一道說話……」蕭嫻垂著眼帘嘆了一口氣。

蕭臨提著食盒進來,交到許嬤嬤手裡,一面吩咐她擺桌,一面道:「寺里有師父去報案了,我已經使人回去請毓衍了,聽說那婦人也是被勒死的,讓他也一併看看。」

這一頓早飯,幾個人都食不知味。

等了差不多一個半時辰,蕭臨才見到了匆匆趕來的陸毓衍。

陸毓衍的身邊還有一個錦衣少年人,蕭臨認得他,那是李昀的伴讀、已經告老的太傅蘇大人的孫兒蘇潤卿。

三人見了禮,陸毓衍先帶著衙役們去前頭廂房裡看了狀況。

屋裡頭不見凌亂,婦人倚靠在佛龕邊上,衣衫整齊,只脖頸上顯露出勒痕,仵作驗了,估摸著是昨夜三更時斷氣的。

地上歪倒了一把椅子,聽那小丫鬟講,是她驚恐之下撞翻的,也沒顧上扶起來。

桌上擺了茶盞水壺,另有一個食盒,陸毓衍瞧著有些眼熟。

蕭臨便道:「是我們家的食盒,昨日嫻兒與這位夫人相談甚歡,就讓阿黛送了些點心來,阿黛又去舍利殿里拜了拜,不想遇見了歹人。」

陸毓衍的眉頭微微皺了皺,復又鬆開:「這兒不是問話的地方,去你們那兒說話吧。」

蕭臨引路。

哭哭啼啼的小丫鬟跟在後頭,怯怯問道:「我們老爺怎麼還不來?」

蘇潤卿頭也沒回,嘴上道:「鄭博士不會騎馬,馬車還在路上。」

幾人進了蕭臨的廂房,因著蘇潤卿在,原是讓許嬤嬤陪著謝箏過去,蕭嫻不肯,只說蘇潤卿也是正兒八經的世家公子,她又是兄長、表兄都在座,哪裡就那般講究了。

蕭臨說不過她,只好隨她去了。

謝箏跟著蕭嫻過去,剛一進門,抬頭就對上了陸毓衍的目光。

陸毓衍坐在桌邊,腰間依舊掛著紅玉,謝箏抿了抿唇,錯開了視線。

幾人落座。

「傷到脖子了?」陸毓衍開口問道。

畢竟是蕭家的丫鬟,又沒有鬧出人命,也就不叫仵作過來驗傷了。

案情詢問就是如此,謝箏低低應了一聲,抬起頭來,讓陸毓衍看清楚她的傷情。

謝箏膚色白皙如玉,愈發顯得脖子上的傷勢駭人。

青的紫的,甚至破了皮,落在陸毓衍眼裡,竟是比鄭夫人脖子上的印子更讓人煩悶焦心。

看傷情,視線自然直白、毫不迴避,謝箏叫他看得如坐針氈,眼瞅著陸毓衍抬起了手,手指似乎往她脖子探來,慌得謝箏往後仰了仰身子,這才看清陸毓衍只是把手作拳抵在了自個兒唇角,清了清嗓子。

謝箏立刻坐直了,虧得她躲避一般的動作無人在意,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陸毓衍添了一盞茶,把茶盞推到了謝箏面前:「仔細說說經過,你看到兇手的樣子了嗎?」

謝箏端起茶盞,熱氣氤氳,入喉溫暖,讓人心神平靜許多,她小口小口抿了,理著思路說了從鄭夫人的廂房去舍利殿參拜,到小和尚出聲嚇跑了歹人的經過。

陸毓衍眸色沉沉,深邃幽深,似是見不到底。

蘇潤卿問了一句:「你是說,那兇手一直在你背後,你並未看到人?」

謝箏頷首,復又道:「但奴婢知道,勒住奴婢脖子的是一個女人,做過粗活的女人。」

幾人具是一怔。

蕭臨奇道:「昨晚上問你的時候,你不是什麼都沒想起來嗎?」

「為何這麼說?」陸毓衍順著問道。

「那時候慌張,等夜裡靜下來了慢慢想,就想起來了些細節,」謝箏語調不疾不徐,道,「奴婢為了掙脫,身子又往後仰,整個後背都貼在了她身上,她有胸的。白綾橫到面前的時候,奴婢有看到她的手,能確定不是男人的手。而且指關節粗大,皮膚發黃,是做過力氣活的。」

謝箏說得一本正經,又是談論人命官司,誰也顧不上尷尬。

蘇潤卿打量謝箏,搖了搖頭:「你險些丟了性命,匆匆忙忙看那麼一眼,你有把握嗎?」

「有,奴婢確定看到的。」謝箏絲毫沒有遲疑,語調篤定。

陸毓衍深深看了謝箏一眼,不置可否,而是轉頭去看停下哭泣的小丫鬟,道:「你現在能說明白了嗎?」

剛才過來的時候,這小丫鬟只顧著哭,除了說屋裡椅子是她碰倒的,她的名字叫歲兒,旁的什麼都說不清楚。

歲兒哆哆嗦嗦點頭,道:「能。昨天夫人誦經一直誦到二更天,然後用了兩塊點心,說還要再拜一拜,讓我別再守著了,早些去睡,我就回了隔壁。天亮去敲門,裡頭一直沒動靜,我就推門進去了,夫人就倒在佛龕邊上,我撲過去一摸,都涼透了,我嚇得叫起來,跑出來的時候撞倒了椅子。幾個師父過來,就讓我守在房門口,他們去報案……」

謝箏睨她:「鄭夫人夜裡一個人歇的?」

「我們夫人素來不喜歡有人守夜。」

陸毓衍問:「你就在隔壁,夜裡聽見什麼動靜沒有?」

歲兒直搖頭:「我睡著了,什麼都不知道。」

「今早上屋裡的狀況,跟你昨夜離開的時候,有什麼差異?」陸毓衍又問,見那歲兒還是搖頭,他略一沉吟,桃花眼瞥向謝箏,「你昨夜進過廂房,記得清裡頭狀況嗎?」

謝箏抬眸看去,她能從那雙眼睛裡看到自己的樣子,再往深處去,是幽深而無法看穿的眼底。

她想說不記得,免得再多打交道,餘光正好瞧見那塊紅玉,她的嗓子眼緊了緊,再開口時,道:「奴婢去看看吧,許是能想起來。」

「好。」陸毓衍應了一聲,站了起來。

謝箏也要起身,叫蕭嫻扣住了手腕。

安撫一般笑了笑,謝箏道:「姑娘莫急,這麼多人都在,奴婢不怕的,倒是姑娘您,與許媽媽一道在這兒等一等,就別過去前頭了。」

這個時候說不讓去也不行,蕭嫻嘆息著嗔了謝箏一眼,緩緩鬆開了手,壓著聲兒道:「說得你不怕那些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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