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芷珊當面讓小伯爺尷尬難堪,無論是誰,心裡都會不舒坦。

鎮江之事傳回京城,陸毓衍遭受流言蜚語,但他從未相信過,他給了謝箏信任。

這麼一想,謝箏的心重重一沉。

且不說她之前為何不對陸毓衍坦白,此刻回想起來,都覺得自個兒過分了些。

白白糟蹋別人心意。

越想,謝箏便越心虛,像是虧欠了陸毓衍似的,偏偏已經欠下了,想還回去都不知道如何去還了。

陸毓衍握住了謝箏的手,比他的手小了一圈,柔柔的,握起來很舒服,叫他捨不得放開。

謝箏下意識想抽回來,無奈心虛又愧疚,松煙和竹霧也不在屋裡,也就沒有抽。

陸毓衍摩挲著謝箏的手,道:「若小伯爺說的都是實情,那與程芷珊關係密切的會是誰?」

出入青石胡同的人說多不多,說少,就他們所知的也有七八人,一時之間,想要斷定身份並不容易。

「以你之見,小伯爺是那種喪心病狂的人嗎?」謝箏儘量忽略在她手上按來按去的那隻手,抬眸問道。

莫不是因為程芷珊對他視若無睹,小伯爺才會扭曲到用在其他姑娘身上燒情疤這種方式,來獲得所謂的忠誠?

陸毓衍不置可否。

他提到宋玉瀾的時候,小伯爺的反應還算正常,直到聽見程芷珊的名字時,才變得激動許多。

直覺告訴他,小伯爺並不是害死宋玉瀾的兇手,可也僅僅只是感覺,並沒有實證。

只憑宋玉瀾是在安瑞伯府的莊子不遠處被拋下水這一點,小伯爺就足以被懷疑。

少不得再多做些查證。

有一搭沒一搭說了會子話,陸毓衍這才放開了謝箏的手,兩人一道往順天府去。

遠遠的,陸毓衍瞧見一人從府衙里出來,坐上轎子,匆匆離開了。

他不禁頓了腳步。

謝箏一怔,問道:「那人是誰?」

陸毓衍沉聲道:「李元保,李大學士的三子。」

謝箏不由驚訝,汪如海提起過,李大學士的庶長子李元池出入青石胡同,李元保作為弟弟,他來衙門是做什麼?

兩人到了楊府尹的書房,桌子上擺著用過的茶盞,還沒來得及撤下。

陸毓衍看了眼,問道:「大人,是李元保來過了?」

楊府尹訝異,一拍腦袋道:「在門口遇見了?他剛來過,與我說了一樁事。」

李元保帶來的消息讓楊府尹又驚又喜。

依李元保的說法,他知道庶兄出入青石胡同,之前就勸過幾句,偏偏李元池沒聽進去,他也只好作罷。

前回秦駿和林駙馬挨了罵,李元池自然也老實了,也答應了李元保往後用心念書,不再想著攀附林駙馬。

今日一早,李元保發現李元池的狀況不太對勁,細細問了之後,才知道李元池是因為宋玉瀾的死而揪心。

宋玉瀾唱戲婉轉,頗受李元池中意。

突然聽聞她死訊,李元池很是感慨萬千,再聽說人是從河裡漂下來的,不由就生出了個念頭。

安瑞伯府的莊子就在上游,而李元池曾見過宋玉瀾與小伯爺爭執。

李元池越想越驚恐,李元保勸他來衙門裡說明白,他卻不肯,李元保憋不住,獨自來了。

「到底爭了些什麼,李元池沒聽清楚,只瞧見小伯爺氣得夠嗆,」楊府尹摸了摸鬍子,道,「賢侄,我也為難啊。」

歡喜案子多了這麼個旁證,又心驚膽顫的,畢竟那是安瑞伯府。

陸毓衍說了從教坊司打聽來的事情,也說了將軍坊里的經過。

楊府尹聽得吹鬍子瞪眼,居然在宋玉瀾之前,已經死過一個潘姑娘了,教坊司竟然瞞著沒報上來,真真是瞎惹事!

要是早些報了,許是就沒有後頭這案子了!

楊府尹來回踱步,拍著桌子道:「繼續查他,總會有馬腳露出來了。」

話是這般說,可衙門裡接連查了四五日,依舊沒有旁的進展。

小伯爺天天跟個沒事人一樣,點了卯就鑽進了將軍坊,憑著他的大將軍大殺四方,甚至揚言,等黑羽大將軍披掛上陣,定要所向披靡,熱鬧得將軍坊外頭都開起了賭局,猜測黑羽大將軍的首戰能否告捷。

城外莊子亦是一切如常。

楊府尹急得團團轉,這般下去,只能登門去探老伯爺的口風了。

他是萬分不願意面對那隻老狐狸的。

謝箏和陸毓衍又問了幾位教坊司里的樂伶,也去看過程芷珊和宋玉瀾的屋子。

宋玉瀾的妝匣里只幾根簪子、幾隻耳墜鐲子,東西不差,但和程芷珊的一比,就全然落了下風。

程芷珊的首飾皆是上品,也難怪中秋時,宋玉瀾會說出那樣一番話來。

首飾並非內務府之物,是京中出了名的金銀樓的手藝,松煙和竹霧拿著東西走遍了各處,只一根簪子有掌柜的認下了。

東西是他家賣出去的,可做多了世家權貴生意,到底賣給了誰,掌柜的都說不清。

松煙失望極了,拿著簪子回順天府。

迎面遇見古阮,松煙忙道:「古捕快又要出去?」

古阮笑了起來:「想起一些事兒,我再去查查。」

馬福蹲在角落裡咬胡餅,一面嚼一面道:「我們古兄弟也是個怪人,我們找山上,他卻往山下找,我問他要不要多幾個人手,他還不肯,說不耽擱兄弟們做事,哎,我們查案子,山上山下都一樣做事,怎麼就耽擱呢。」

松煙連連點頭:「馬捕頭這會兒才吃午飯?」

「哪能吶,」馬福揮了揮剩下的小半個胡餅,「中午吃的那些抗不到現在,跑了一個多時辰,可餓死我了。」

話語間,突然起了狂風,天色驟然暗了下來,沒一會兒,豆大的雨點就砸了下來。

這場雨來得突然,卻一直落到了掌燈時分,才漸漸轉小。

陸毓衍和謝箏剛走出順天府,遠遠的,一人穿著蓑衣沖了過來,險些和松煙撞上。

來人半步不停,衝到守門的小吏跟前,喘著氣,道:「出事了!不好了!古阮失足摔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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