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家上下,所有的事情都是交與了王氏,狄夫人平日裡都是在佛前念經的。

每月逢初一、十五,狄夫人會去寺中拜佛,常常會住上幾日。

「那天,我原本是打算宿夜再回來的,」狄夫人回憶道,「中午在寺中用了素齋,我身邊的丫鬟突然身子不適,我瞧她那樣子,就臨時決定回城來請大夫。

將人送到了醫館,我坐轎子回府,在胡同口遇見了梁嬤嬤。

她氣勢洶洶的,黑著一張臉就走過去了,我都沒來得及與她說句話。

倒是隔壁府中的娘子暗悄悄拉來門來問我,說府里是不是惹了什麼麻煩,那梁嬤嬤與王氏吵得厲害,簡直嚇人。」

謝箏順著問了一句:「可曉得她們吵了些什麼?」

「那娘子膽兒不大,隔著門沒聽清楚幾句,不曉得她們在吵什麼。」狄夫人哼了一聲,看著謝箏,無比認真,「姑娘,老爺的兒子到底在哪兒?王氏與梁嬤嬤鬧翻了臉,老爺叫梁松給害了,這豈不就是王氏惹來的禍嗎?王氏已經拖累了老爺了,這家產斷斷不能再落在她手裡。」

狄水杜的兒子到底在哪兒,謝箏是真的不曉得。

她想寬慰狄夫人幾句,話到了嘴邊,心中突得又閃過一絲怪異,道:「夫人是妻,那王氏是妾,狄老爺不在了,夫人真要收拾她,還怕拿捏不了?」

狄夫人的面上閃過一絲尷尬,揪著袖口,道:「我?我不成的……那王氏娘家厲害……」

王家厲害不厲害,謝箏說不上,但狄夫人的反應實在出乎她的意料。

王氏再有來歷,如今與梁嬤嬤鬧紅了臉,怕是不能再得公主庇護了。

沒有公主府這個後顧之憂,狄夫人真要狠下心收拾王氏,也不是不可能。

狄夫人垂著頭,嘆道:「我、我不會那些手段,我對付不了她,若老爺真有個兒子,他是名正言順的……」

「夫人,」謝箏打斷了狄夫人的話,道,「夫人難道沒有想過,有個兒子自然也就有個娘,夫人讓他來對付王氏,不怕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等人家名正言順進了狄家大門,夫人往後……」

狄夫人的臉色廖白,咬著牙,道:「我茹素多年,只要有一間佛堂讓我誦經念佛也就夠了,旁的,我是不爭的。」

說完,狄夫人嚶嚶哭了一陣。

謝箏勸了幾句,送了狄夫人出了衙門。

望著狄夫人上轎的身影,謝箏捏著指尖,心中怪異的感覺久久不散。

狄夫人要拿捏王氏,壓根不需要什麼手段。

王家那裡是空有宅子和人口,沒有什麼本事,狄夫人便是賣了王氏,王家也不見得能來出頭,即便是鬧起來了,王家能衝進狄府裡頭鬧不成?

關起門來,由著他們在門口折騰。

銀豐胡同里,住的都是京中有頭有臉的商人,失了安寧,自有人往衙門裡報信,讓衙門把那些吵吵嚷嚷的人給打發了。

而狄夫人卻說,她不行的。

世上是有性子綿軟之人,但兔子急了還咬人,狄夫人真要被逼到失了居所的地步,又怎麼會對王氏退讓?

起碼,狄夫人知道先來尋謝箏告狀,只這一點,她就不是一個隨意讓人搓扁揉圓的。

狄夫人不敢直接與王氏硬碰硬,想要讓狄水杜的兒子來當先鋒官,只怕是她有把柄在王氏手裡吧。

謝箏回到書房裡,隔壁屋子不比書房暖和,謝箏又送了狄夫人出去,身上有些涼。

陸毓衍雙手裹著謝箏的手,一面暖著,一面聽謝箏說話。

謝箏怕冷,指甲蓋有些發紫,有陸毓衍暖著,這才舒坦了許多。

松煙敲門進來,垂著頭,道:「奴才去打聽過了,王氏上午時去了公主府。」

謝箏一怔,轉眸看向陸毓衍。

陸毓衍解釋道:「你跟狄夫人說話時,我讓松煙去打聽的。」

謝箏頷首,道:「昨日殿下將那張紙交給公主了,公主今日尋王氏,定然是憋著一肚子氣,也難怪狄夫人說,王氏回府時,臉色極差。」

陸毓衍又吩咐松煙去查一查狄夫人,待松煙出去,才低聲與謝箏商量:「王氏搬狄家的銀子做什麼?」

謝箏眉頭微蹙。

王氏背著公主動手腳,如今事情敗露了,公主再是生氣,也不至於要了她的命。

況且,長安公主好臉面,她身邊宮女要打要罵要罰,都是她的事,她不會交由衙門處理。

王家已經到手的宅子,公主應當不會收回去,她還看不上那點兒東西。

王氏心急火燎地,剛從公主府出來就要挪銀子,與其說是在給自己謀後路,更像是在給王家人留銀錢。

這種法子,倒像是王氏曉得她已經走到了絕路上。

「梁嬤嬤?」謝箏挑眉,喃喃道,「莫不是王氏知道些不該知道的事情,以至於梁嬤嬤和公主不會留她的性命?」

話一出口,謝箏多少也品出些味道來,自個兒先搖了搖頭:「只有梁嬤嬤。」

公主要對付王氏,把人叫進府里,直接扣下就行了,就算曉得王氏在公主府里凶多吉少,楊府尹也沒膽子去向長安公主要人。

王氏能出得了公主府,那逼迫她的怕是只有梁嬤嬤一人。

思及此處,陸毓衍站起身,去對面書房裡尋楊府尹。

楊府尹正對著案卷頭痛。

雖說有陸毓衍分擔,但他是這順天府尹,案子斷得明白不明白,他都要在前頭頂著。

偏偏牽連了公主府,又是人命案子,真的是頭皮發麻。

眼瞅著已經進了臘月了,這些日子裡破不了案,等衙門封印還是樁懸案,那這個大年,他都不要想過安生了。

「賢侄,」楊府尹長長嘆了一口氣,「剛才狄夫人來了?她可有說什麼?」

陸毓衍理了理思緒,道:「大人,我琢磨著要讓人盯著王家。」

「何出此言?」楊府尹奇道,「兇手是梁松,為何要盯王家?」

陸毓衍解釋道:「我怕王家要離京。」

不管王氏要和梁嬤嬤魚死網破,還是想極力求生,她往王家搬銀子,定是為了讓家人平安離京,免得受了牽連。

王家的宅子是死物,一時之間變賣不得,便只能從狄家挪了。

「不讓他們走?」楊府尹問道。

陸毓衍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沒有細說。

謝箏從陸毓衍的神色里讀懂了他的意思。

王家能不能順利脫身,全看王氏怎麼選了。

這就是一場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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