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請教，等楊振興離開南郊賓館，已經是傍晚時分。
中午飯他跟幾位領導簡單的在房間裡湊合一頓，剩下的時間都在討論魯菜振興發展的事情。
深知自己能參加這個會議，完全是因為省里大領導的原因。
但楊振興還是掂的清自己的分量。
除了一開始詢問自己公司供應鏈的問題，除非有人主動向他提問，要求他講話。
他完全只帶了眼睛和耳朵，絕對不會主動多說一句話。
離開時，楊振興是和高會長一起走的。
高會長老家在島城，加上名廚委員會在那邊辦公，所以他只在京城和島城有房子，省會泉城並沒有購買房屋。
所以他們倆來泉城都算是出差，都住在同一家酒店。
等回到酒店，送他們來的秘書在樓下等著，因為他們倆要上樓換套衣服，晚上還要再跟幾位領導再吃頓飯。
沒了外人，高會長對楊振興說道：「楊師傅，你在研討會上說的有點兒多了，廚師的灰色收入是大家不會拿到檯面上講的事情。
你就在有好幾位領導的會議上，當面撕開這一層紙，可是把許多人都給得罪了！」
楊振興知道高會長說的不假。
飯店裡誰能吃到這些灰色收入？
還不是那些行政總廚或者是廚師長，還有經理那群人？
不提經理那些人，後廚的管理者能走到這個位置上，全都是多年來自己拼下來的。
即使有些人沒有太高的廚藝實力，天生在管理方面很有天賦。
但手上還是有活的，當不起魯菜大師，如果沒有名師的水平，也做不到這一步。
這些人一旦有了地位，自然會追求提高自己的身份。
像是前面提到過的，許多廚藝不是多麼高深的大師們，混了一個大師名頭，收徒弟就開始收一些早已成名或者混出來的廚師。
原來媒體不發達可能不為人知。
可現在網絡這麼發達，許多幾年前的新聞，都能在網上查詢得到。
稍微查一下某某菜系大師收徒，總能看到『某位大師收了哪家飯店的廚師長為徒』這類新聞。
此舉可以說對雙方而言互利互惠。
一個能借著徒弟闖出來的名號和手藝，欺騙不知情的人自己徒弟多麼了得，炫耀自己的實力能教出這樣的徒弟來。
一個能借著師父某菜系大師的名號和人脈關係，來拓展自己的關係網絡，謀求更高的身份和地位。
如此一來，就能看出中上層廚師之間錯綜複雜的人脈關係。
兩個完全不認識的廚師，甚至是兩個不同省份的廚師見了面。
說不定聊上幾句，就能發現一兩個他們共同認識的朋友，這距離一下子就拉近了。
現在楊振興因為揭開了大家都知情，但沒人拿出來說的『潛規則』，自然而然就得罪了那些既得利益者。
得罪了一個兩個倒還好，一下子把所有總廚得罪了，等於是得罪了魯省所有中上層廚師。
這股勢力可不是他小身板能對抗的起的。
即使有省內大領導護著他，最終也只能打個平手，大領導可不敢一下子惹怒那麼多大廚。
不然一個不小心，很有可能導致魯菜和飯店系統的崩潰。
而且大領導即便護著楊振興，在位又能有幾年？
遲早楊振興還是得親自面對這一股龐大勢力，這可不是一件簡單的好事情。
楊振興笑了笑，無所謂的說道：「高會長，這種事兒不揭開，永遠都會是魯菜身上的一個囊腫。
不趁早割了去，最後損害的還是魯菜本身。」
看著高會長，他繼續說道：「再說您別忘了我還有另一層身份，那就是餐飲公司的老闆。
我相信飯店的老闆們也不願意看到自己的員工趴在自己身上喝血，而且這些人還是管理層的人。
離開這些人，生意又不是不能繼續做下去，低層有能力、有野心、希望出頭的廚師有多少？
經歷一番大洗牌，可能會有一段時間的陣痛，但洗牌過後，那就是一片海闊天空。
所以就算沒有大領導的關係，我也不怕那群人。
反而我還樂得揭開那些人的遮羞布，把這些毒瘤清理出廚師隊伍，凈化整個廚師行業呢！」
高會長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
他發現好些日子不見，楊振興的身上似乎有了許多變化。
之前他除了在牽扯到廚藝方面的時候，沒從對方身上見到過這種自信且強勢的氣勢。
如果不是有時候想起來對方還有一家不小的公司，都不會認為對方是公司老闆，反而更像是一名廚師。
現在在看過來，他發現自己不需要想，見面後就能察覺到對方身上那股屬於企業家的氣質。
其他人再和他交談，就很難忽視他身上的兩種不同身份。
『應該是前段時間國內國外經歷了那麼大新聞才導致這個變化的吧，也不知道這個變化究竟是好是壞。』
高會長心裡思索了一下，也就不再較真下去。
但他還是提醒道：「楊師傅，你已經有了計劃是好事兒，但也不要小看了那些廚師之間的關係。
這種事兒我早就有了官身，在他們之中沒有多少實際影響力，幫不上你多少忙。
但作為魯省出身的廚師，常年和不少人打交道，他們之間的力量，還是不容小覷的！」
楊振興點點頭，感謝道：「謝謝您的提醒，我心裡有底，這事兒說起來，根本不需要我過多的牽扯進去，我可不會傻乎乎的衝鋒在前。」
看到楊振興沖自己擠眼，高會長回想了一下，當下心中一驚，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他發現對方根本就不需要自己的提醒，因為對方早就已經知道該怎麼做，並且已經做了出來。
從之前唐局長跟楊振興說他已經得到大領導關注開始，對方就和領導那邊有了默契。
官方需要的是一個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站出來，挑出這件事情，需要的是一個能撐得住的靶子。
讓外面的那些攻擊都衝著靶子去，私底下他們官方會悄無聲息的開始清理魯菜身上的問題。
跟楊振興說的一樣，他只需要一直站著就行，其他事情自然有其他人去做，完全不需要他再繼續下場。
等那些阻礙魯菜發展的毒瘤都被清除後，他們才會發現自己原來已經上了當。
但那時候早就為時已晚，魯菜隊伍早已經被相關部門清理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