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君山雷樞印,陰元果樹!

「能夠打敗劍修的,只有劍修。」

這句話由問劍齋最後一位齋主來說,當然說得,雖然最後窮途末路,歷魔劫而死,但這位劍仙前輩近乎舉世無敵,在同一個時代幾乎沒有修士能夠比他更加強大。

幾以神通逆天數,這段評語就是對其一生最好的總結。

但這句話如果由一位尋常劍修來說的話,體修、雷法修,魔修,可能都會有所異議。

只不過這三個體系的修煉難度,比劍修也好不到哪去。

體修之道凌厲剛猛,攻則無堅不摧,守則無物可克,近八萬年以來最強的體修是上真元神陸重,他以一手混元雷捶橫壓世間一萬年,幾乎殺得此界魔修斷代,世間難覓大魔。

然而體修之道,幾乎必然需要海量資源灌溉道體,絕大部分修士卻是爭不到那麼多修煉資源的,體修數量太多此方天地也是難容,因此這一體系幾乎就沒有在玄黃大世界昌盛過,只是幾萬年間或的會出現一兩位體修,崢嶸乍現。

雷法修與魔修修煉得驚才絕艷了,同樣也不遜色於劍修、體修,但是他們也都有著各自的難點,根本無法繞過,真繞過了就把精髓繞沒了。

然而此時此刻在某人眼前展現的,就是一場至少在練氣境界,堪稱驚艷的雷法魔功對決。

這裡需要特別說明的一點:

劍修、體修、雷法、魔道,在練氣境無法奠基入門,就別再想著築基、紫府之後再回過頭來補基礎了。

那個時候再調過頭來重修,再是精研再是琢磨,也永遠只是半調子。

魔道稍好一點,前三者練氣境修不出其中神意,以後就可以絕了在此道登峰造極的念頭了。

「哈哈哈哈,好一個君山雷樞印,想不到白雲洞真正的傳承,原來在你那個日益衰弱的曲家。」

魏無忌大袖飄飄,其內雙手不斷地變化著繁複手訣,在他面前,那九具身披重甲的煉屍,一個個行動敏捷剛勁矯健。

就算真的是活人,身披那麼厚重的戰甲也會有所影響的,而魏無忌以自身氣機法力操控著這些煉屍,卻令它們如支臂使,仿佛九名強大的體修般圍攻著陣法當中的青年道士。

並且,不僅僅是以體修之術攻伐而已,那九具煉屍當中,兼修以劇毒煉體法術,往往一拳轟擊之下,毒流溢散,墨色光華以轟擊點為中心,飛速向四面蔓延,所過之處草枯石碎,甚至將大片土地瞬間化為劇毒的泥沼。

那名頭頂懸印,手中持劍的黃袍青年道士,不得不時不時的施展水流凝凍、化泥為石的法術,才能勉強穩住陣腳。

「氣機飛流,術由心轉。小子,如果不是你要阻礙我等大計,只憑這一手,我就真的不想殺你啊!」

咔嚓。

回應魏無忌話語的,是虛空之中驟然劈落下來的七道白藍電光。

「雷劍,誅邪!」

被屍陣圍攻當中的青年道士,疾步後退換出空間,同時運氣於手中黃銅劍鋒之上,上迎雷電,而後傾盡全身法力揮攻而出。

雷法,天地劫法之綱要,修士以自身之一氣沖盈呼應,可與天地陰陽相感通,若有所得,則可號鬼神、呼風雨、擊邪魅,正是一切陰邪鬼物的剋星,甚至暴烈剛猛遠在佛法克制之上。

青年道士頭頂懸浮雷印中的雷機,被一呼而下,聚於劍中,此刻脫手直擲而出,宛如雷龍直撲。

然而所謂的道魔克制,事實的結果終究是力強者勝。

魏無忌所擁有的絕對之力,實在強過青年道士太多了,以至於面對那藍白色的雷龍仿佛天罰一擊般的氣象,魏無忌雙手背負不緊不慢。

「若是在地淵之外雷雨天象,我可能還懼你三分,但是在幽冥地淵內拿雷法劈我?小子,你這是怕自己的運氣還不夠衰敗?」

九具重甲煉屍結成陣勢擋在華冠玄服的魏無忌身前,鏘鏘鏘鏘鏘,這道雷霆之劍已然傾盡全力可發不可收,固然銳利無匹的接連攻破魏無忌四具煉屍,刺擊在第五具煉屍的身軀胸膛上,卻是雷機散盡,漸現器形。

斗到此時,雙方勝負已分了。

九具重甲煉屍雖然被穿透四具,但它們似乎並不在乎,而魏無忌步法前移,五指手中隱有幽火現出,眼中已然是殺機流露了。

「呼,魏師兄,你和燕藏鋒合作圖謀那四階陰魔老妖,難道真的覺得自己有機會成功?師弟我無論怎麼推衍怎麼算,都覺得你們的勝算不過四成。」

自身氣息竭盡、法力潰散,黃袍青年道士周身汗水浸透,整個人都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似的,只是他依然抬頭這樣問道,似乎生死無懼。

「……四成?哼,你真的是太高看師兄了,這一役我們至多只有三成把握……可是若是無望大道,那般活著還有什麼意思?不如早早葬在這地淵之中,陷身於妖魔之口。」

魏無忌只當對方臨死之前,還想要搖唇鼓舌動搖自身心志,然而他早已然是魔心似鐵,不可動搖了。

魔道之路,本就是怒海操舟、放帆遠航,既想要魔功一日千里,無人可制,又想要安全穩妥毫無危險?

世間,哪有那般的美事?

「嘿嘿,有了師兄您的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張師兄,您老人家若是再不出手,小弟就真死在您的面前了。」

黃袍道士曲飛雲這句仿佛是死了親爹一樣的慘嚎,讓魏無忌愣了一下。

他還不及辨別真偽,其身後斜側處,就已然有一團幽幽光焰,仿佛漂浮無定鬼火一般的劍光驀然綻放。

飛劍如虹,要麼就不出手,一旦出手,快絕,狠絕,便已是傾盡全力!

劍嘯當中,魏無忌耳邊仿佛出現某種恐怖猛獸的怒吼,撼魂懾魄。

在恐怖的功底催動之下,他驀然出掌,斜揮一擊,那隻手掌就仿佛劇烈燃燒著碧綠色的屍火一般,觸物即焚摧伐生機。

不僅僅長於驅御煉屍而已,魏無忌本身的修為神通也是不弱。

然而在打出這一掌之後,魏無忌才發現攻向自己的並不僅僅只是一道強絕劍光而已。

自身四周皆有劍氣環繞攻至,只是剛剛因為前方劍光劍勢太過熾盛強烈,以至於自身在第一時間竟無所察。

「好劍術!」縱然劍氣入體,心中也閃過這樣的驚嘆。

能夠將魔功修得如此出彩,魏無忌本身當然也是一位痴迷道法之人。

砰。

氣機震盪,如波擴散,狂烈的熾蓮劍斬與魏無忌的碧魂流火正面硬撼了一記,然而那道絕影殺劍卻已從四面八方攻入魏無忌身軀體內。

九道絕影殺劍正中,尋常練氣境修士觸之即亡。然而在這個男人周身突然間冒出大股大股的碧火,同時身形向後疾退,人在半空中,魏無忌已抄起腰間佩戴的那古怪號角,雖然口鼻溢血依然猛烈吹動。

「嗚!」

音波擴散,四周虛空震盪,在這樣的情況下張烈本身也無法再隱藏身形,純以飛劍劍氣攻敵,現身而出。

他本來是伏擊在魏無忌最有可能退逃的路徑上,想要直接格殺了此人。

然而魏無忌的遁法詭秘,所選擇的方向也出乎預料,更是在受傷的瞬間,洞悉到了張烈的意圖。

幾乎在張烈現身而出的同一時間,那些原本擴散的音波就化虛為實,凝聚成一柄有形無質的音波劍氣,尋准目標,刺攻而來。

既然已經出手,就抱著要盡全力幹掉對手的心態,張烈在第一時間擲出了玄元青鍾。

噹噹噹噹當,伴隨著法力的注入,玄元青鍾飛罩向遁逃的魏無忌,以鐘體為中心擴散開一片虛幻的靈氣虛影,只要被罩入其中,基本上就是必死無疑了。

然而下一刻音波劍芒與青鍾轟然碰撞到一起,已然有些超過二階上品品階的玄元青鍾居然硬生生被打得倒飛而回。

「好劍術,好法寶,這位道友所賜,魏無忌銘記於心。」在雙方交手極短的時間內,那九具煉屍已然擺脫曲飛雲的全力糾纏,回到了主人身邊,並將魏無忌包圍起來護在核心。

魏無忌則是在稍一回過氣來後,就立刻大袖一揮,伴隨著一陣碧火盛放,在大股碧火籠罩之間,隱成陣法,這個傢伙與他身連四周的九大煉屍消逝得無影無蹤。

「碧火幽冥遁,在這幽冥地淵的環境下真的是厲害得沒邊了,來去無蹤,不過張師兄您也真的是厲害,這種遁法每次施展魏無忌都要元氣大傷一次,他上一次施展應該是在被一名築基修士追殺的時候,若是在這段時間再受內傷,他即便是能活著離開這裡,也得半死不活得在定軍山躺上至少十年。」

黃袍道士曲飛雲滿臉堆笑得這樣說著,這一刻他已然將頭頂上的符印收起,連那柄黃銅飛劍都收起來了,似乎全然無懼張烈手中已然橫在他脖頸上的赤劍。

手腕微一用力,劍刃上就已然浸上鮮血,轉瞬之間,又被那劍刃吸收。

「君山雷樞印?這可是頂階法器啊!兄弟,沒有這麼逗人的玩的,若不是今天遇見了,你是不是在心裡罵我是二傻子?」

君山雷樞印,雖然僅僅只是件二階法器,但是白雲洞創立之時根基淺薄,此物一度是白雲洞的掌門信物,法器品階雖然不高但是意義重大。

不過在金虹谷宗門任務捲軸的記載中,曾經作為白雲洞宗主信物法器的君山雷樞印早就已經遺失,下落不明了,各大派都開出了不小的賞格,尋找數百年一無所獲,卻沒想到在這裡見到了。

更是在一個與自己相見第一面,就跪得利索的年輕修士手中。

「沒有傳說中的那麼誇張,不修煉特定秘法的話,它不見得比師兄手中的飛劍好使好用,我之前並非有意欺瞞師兄的,只是我曲家為了這件二階法器,上上下下死了上百口人,小弟平生除了必死之時以外,從來都不動用這件法器,之前肯拿出來,也是因為魏無忌對我抱有必殺之心。」

任憑長劍橫於脖側,曲飛雲苦笑著向張烈講述了事情的經過。

當年白雲洞的道統,傳承於忘憂散人與他的七名弟子,其中曲飛雲的祖先就是忘憂散人的首徒。

在那個時候,君山雷樞印真的就只是練氣境的法器,甚至都不是上品,後來就像白雲洞這個宗門一樣,經曆數百年傳承,日益強盛,君山雷樞印也在歷代宗主的祭煉當中,逐漸升華,品階蛻變,一度成為宗主的象徵。

然而同貧賤容易,同富貴難,隨著宗門日益強盛,七脈弟子卻逐漸離心離德,最後發展到同室操戈的地步,最終七脈變成了四脈,再逐漸變成現在的兩脈,曲家也是那消失的五脈傳承之一,只是他們家隱藏保下了忘憂祖師傳下來的君山雷樞印,因為時間久遠,再加上曲家付出了慘痛代價,再加上曲飛雲本身的手段,這件寶物居然真的讓他留存自己手中了。

這件法器對於白雲洞的修士來說,不僅僅是一件二階頂階法器而已,意義重大,並且其中據說隱藏著某種秘密。

「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麼,難道我會因為你過得有多麼辛苦而不殺你嗎?君山雷樞印,就算像你說的就只有二階品階,那它也是價值珍貴的物品,尤其是對白雲洞的修士來說,你憑什麼認為我會不殺你奪寶,難道是因為我上一次沒殺你?」

在這一刻,張烈是認真的,雖然上一次放過了對方,但是眼下殺了他拿到君山雷樞印,無論是獻予宗門還是同白雲洞做交易,對於自身來說都是收益巨大的選擇。

「是因為師兄還需要我,這君山雷樞印雖好,但也要能活著帶出幽冥地淵才行,剛剛我與魏無忌的交談您在暗處應該也已經聽到了,他與燕家燕藏鋒勾結,要獵殺四階陰魔……他們一旦失敗,四階陰魔驚醒,那是紫府境界的鬼物,一旦發怒,整個幽冥地淵內所有人類修士逃都沒地方逃,無一能活!」

「現在張師兄固然可以殺了我,拿走我的乾坤袋,您也無懼魏無忌、燕藏鋒的威脅,但是等到紫府鬼物窮搜千里,師兄也無懼嗎?」

「他們怎麼想的,去招惹四階鬼物?」

剛剛魏無忌與曲飛雲的交談,張烈也的確都聽得清楚了,並且那種情況下,雙方似乎也不可能是胡說誆騙。

「燕藏鋒今年八十多了,他的道途已絕,魏無忌修煉屍鬼之術過度沾染屍氣太重,導致自身法力凝滯根基受損也無望築基,他們都需要那座鬼府內那四階陰魔的寄靈之物:陰元果樹,延壽一甲子來彌補道基。」

鬼道修士的寄靈之物,低階的當然就是自己的骨灰、木梳,生前的執念物一類的,而想要修煉到高階,就算是靈智不清的鬼物,也會本能尋找高靈性且契合自身的靈物溫養,對於它們而言這仿佛修士的肉身。

這一點,張烈也是知曉的。

因此當曲飛雲把話說到這裡時,張烈心中的殺機就已經大幅下降了,只是他依然沒有收回長劍,而是繼續問道:「那座鬼府之內有陰元果樹這種事,他們是怎麼知道的?」

「之前此界天地異變,天翻地覆之下,所有的法陣禁制全都被破掉了,有個不知倒霉還是走運的傢伙跌落入了那座鬼府當中,看到了那老妖與陰元果樹,那個傢伙也活著逃出,把消息帶出來了。」

「燕藏鋒是道途已絕壽元已近的情況,魏無忌是修煉魔功心性偏激,他們兩個帶上自己的手下都敢賭這件事,可是一旦他們下注了,三層把握他們成功,剩下的七層是我們這些人跟著他們一塊死。幽冥地淵不過是兩界夾縫,對於我們來說面積不小,但是對於一位紫府境的鬼修來說,恐怕也並沒有多大。」

「小弟交遊較為廣闊,像貴派的許含香、陳家的陳青虹與我就有幾分交情,現在這種要命的時候,我們若是再不聯起手來,就真的只能把生死寄託於天命了。」

「……你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

「應該是外面的仙師遭遇了危險,從駐守法陣的紫府仙師中抽調了人手,導致兩界大挪移,所以範圍內所有的鬼物幾乎都神識甚至形質受損。但是紫府境的鬼物,心意澄澈純粹,雖然無人族修士的『輕靈精巧』卻得『古拙沉厚』四字,想要憑藉兩界大挪移紫府鬼物神識受損就完成斬殺,成算太低了。」

人族修士輕靈精巧是指人類道體天生,前期修煉進度遠遠超過鬼物妖族,然而純以本體而論,人類高階修士也是鬼物妖族等異類修士中最易斬殺的。

聞言,張烈緩緩將橫在曲飛雲脖子上的長劍收回了,相比殺掉這個傢伙,還是考慮一下怎樣應付那七層死亡幾率,更加重要一些。

「魏無忌他已經被我劍氣所傷,還會堅持執行原本的計劃?」

「沒用的,你沒看見他一身的人間帝王的服飾?定軍山這些年日漸沉淪魔道,底層修士之間競爭激烈殘酷,魏無忌雖然一身魔功厲害,但是心智在長時間的壓力中已然受創,他這次雖然受傷,恐怕不但不會停止原本的計劃,反而會強壓傷勢加快行動。」

聽著曲飛雲的推算,張烈也是一時無語,雖不願意,但也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傢伙分析得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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