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臨,飛仙宮在彩燈的照耀下,流光點點,燦如琉璃。

中州王站在殿外,望著腳下奔流的河川。

殿里,傳來妻兒的對話。

「這個好難啊!」小少年的語氣像在撒嬌。

「慢慢學,你懂了就不難了。」女子的聲音溫柔耐心,一點也沒有傳聞中的強硬。

「母妃,這些大哥不是都懂嗎?讓大哥幫你不就好了?」

女子沉默片刻,答道:「宇兒,母妃跟你說過的話,都不記得了嗎?大哥是大哥,你是你。」

「不都是母妃的兒子嗎?」

「可是,」女子輕輕道,「大哥不是你父王的兒子。」

殿中沉默良久。

「好了,功課做完,今天就早些休息,明天還有正事呢。」

「知道了,母妃……」

片刻後,有人走近,一件斗篷披在他的肩上,女子柔聲道:「夜風涼,怎麼也不多穿一件?」

中州王笑笑,看著自己的妻子:「我還怕風嗎?」

化物境的武者,不拘於天下萬物,怎麼會怕風呢?

王妃一怔,而後失笑:「一時忘了,將你當成了宇兒。」

中州王回之一笑,順勢握住了她的手。

夫妻二人並肩看著腳下山川河流。

許久,中州王的聲音傳來:「青娥,這些年,辛苦你了。我常年居於行宮,政務、家事,全都要你打理,就連宇兒,都要你親自教導。」

王妃含笑:「這不正是我所求的嗎?難道王覺得虧欠我了?」她的聲音里有一絲少女的俏皮,讓人聽了不由莞爾一笑。

中州王便笑了,伸手攬住了她的肩。

溫情了一刻,他問:「蠻族那邊,你有把握嗎?」

說到這個話題,王妃的語氣凝重起來:「你也知道,我們與蠻族那邊接觸,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這次他們肯派人來中州,基本可以當做一個訊號。我想,只要不出差錯,應該有七八成的可能。」

中州王點點頭,又叮囑了一句:「此事十分危險,差之毫厘,就是萬丈深淵,如果力有不逮,要及時告訴我。」

「嗯。」王妃柔聲應下。

中州王嘆了口氣:「其實我更想阻止你,可是我知道,你謀劃了二十多年,定然不肯放棄。」

王妃沉默良久,輕輕道:「多謝王體諒。」

夜色更深了,飛仙宮逐安靜下來,站在懸崖邊,風聲呼呼過耳。

「星兒那邊,你打算怎麼辦?」

王妃抬起頭,看著丈夫的臉。

中州王神情如常:「他的病,又嚴重了吧?」

王妃悵然在欄杆坐下:「你看出來了。」

「所以,你急著給他娶妻?」中州王搖頭,「青娥,他一向心思重,對外人極有戒心,你突然往他身邊塞個人,對他來說,不是件好事。」

「可他這樣下去,我怕早晚會崩潰。」王妃愁容滿面,「成了家,生了子,他心中有了牽掛,也許就不會這樣了……」

「這麼想,倒也不錯。」中州王慢慢道,「他自己怎麼說?」

「還能怎麼說?」王妃苦笑,「自然是不願的。」

「那你……」

「我也不想勉強他。」王妃道,「但他現在的情況真的很糟糕,一年時間裡,最起碼有半年把自己關起來。這次麒麟會,我都擔心他不肯出來。」

中州王沉默。

「是我的錯,從小不在他身邊,讓他受人奚落。師父又是因為他的緣故去世的,他心裡一直背著沉重的枷鎖。早知如此,我當初就不該逼他繼任廉貞星君。」

「你……」中州王緩緩道,「心裡也有一分怨我吧?因為對他不喜,不讓你多看他。」

王妃先是沉默,隨後搖頭:「怪不了別人,是我心裡,他不夠重要。」

千錯萬錯,只怪當初自己做出這個選擇,沒有後悔的餘地。

「那個女孩呢?」沉默了一會兒,大概是氣氛太沉重,中州王另起了話題,笑問,「不是說非凌無瑕不可嗎?怎麼又看上她了?」

王妃也笑了起來:「原本只是把她當做備選,不想兩天前,聽說了一件事。」

「哦?」

「嘉妍那孩子,聽風就是雨,跑去為難她。星兒正好從我這裡離開,就親自過去了。」

「然後?」

王妃臉上的笑,溫柔起來:「他親口對那女孩說,這未嘗不是個好選擇。」她看向丈夫,「你也知道,星兒不是個肯將就的人。這說明,在他心裡,這是個他能接受的對象。」

中州王點頭:「這倒比什麼條件都重要。」

「是啊!」王妃笑道,「現在,就算凌無瑕來了,也不是最好的選擇了。」

「可是,」中州王微微皺眉,「那小姑娘自己好像不肯吧?聽說嘉妍又跑去跟她打了個賭,她直接應下了。」

說起這個,王妃又愁了:「可不是?結親不是結仇,尤其星兒的處境,總不能強迫她。」

中州王握住她的手:「別急,還有時間。」

……

行宮另一處,朦朧的燭光,映著謝廉貞明凈的臉龐。

他此刻的神情,與人前大不相同,目光幽幽,面無表情。手裡握著一隻玉墜,慢慢地摩挲著。

門被人推開了,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的青年走進來:「公子。」

青年在他身前停下,抱拳道:「王妃派人去了蠻族那邊,看背影,應是丁令使。」

謝廉貞摩挲的動作一停,半晌,慢聲說道:「丁青青親自出馬,她還真重視啊!」

他的語氣輕而緩,透著徹骨的寒意。

「公子……」

謝廉貞抬手:「行了,不用再盯了,這件事到此為止。」

「是。」

頓了頓,他又問:「王妃呢?」

青年稟道:「王妃一直沒出寢宮,除了丁令使和夏侯令使,也沒有見其他人。」

「她沒有派人去九瑤宮那邊?」

「沒有。」

謝廉貞又不說話了,燭火照在他臉上,投下一層陰霾。

青年瞧了他一眼,忍不住道:「公子,縣主那邊,您真的不見嗎?」

「不見。」乾脆利落。

「可是縣主不肯走……」

謝廉貞冷笑一聲:「都說我有病,我看她病得比我還重!不許外人接近我,不許我與別人多說一句話,她當我是她的私人所有物麼?再容忍下去,只怕逸郡王第一個要找我算帳!」

青年不敢再說了。

謝廉貞低頭看著手中玉墜,語氣透出深深的厭倦:「這世間的糾纏,真是沒勁透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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