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幕宴亦是送客宴,明天開始,各大玄門將啟程踏上歸途。

是以,宴會結束,弟子們就歡呼著回去整理行李了。

但這其中不包括陸明舒。

雖然沒有明說,可她知道,回程的名單里,沒有她。

真有意思。

她低笑。當初是誰說,習武之人,師徒重於父子的?回頭一聲招呼也沒打,就將她賣了。

這就是九瑤宮的掌門,她的親生父親。

宴席散後,飛仙宮一下子靜默下來。

陸明舒踏著花香和月色,一路來到懸崖邊,推開花房的門。

輕微的開門聲,在靜夜裡清晰無比。有人在臨崖的那一面,透著琉璃看著遠處的星空夜色。

聽到開門聲,他轉過頭來,驚訝極了:「陸姑娘?」

陸明舒怔了一下,笑了:「真是巧,這算心有靈犀嗎?」

她的笑容,還有語氣,總覺得哪裡不對。

謝廉貞抬頭看了一眼,守護在側的謝長暉意會,轉身出了花房。

「姑娘怎麼到這裡來了?」

「不知道去哪裡,稀里糊塗就來了。」陸明舒慢慢走過去,站在他身側,往外張望,「這裡風景特別好嗎?好像也沒什麼好看的。」

謝廉貞笑笑,繼續眺望遠處的山川月色:「看風景,要的是心情,好不好看在其次。」

陸明舒側頭笑道:「那你心情如何?」

謝廉貞聞到了她身上傳來的淡淡酒意,問:「你喝了很多酒?」

「不多。」她臉上還是那樣的笑,「就是陪王妃的時候,應酬了兩杯。」

謝廉貞終於知道哪裡不對了。她這樣子,分明有了醉意。

「才兩杯,你酒量很差啊!」

陸明舒抬手揉了揉眼睛:「不知道,從來沒喝過。」

習慣了她渾身帶刺的模樣,突然見到這副乖寶寶的樣子,真有點……

謝廉貞放緩了聲音:「以後不要喝酒了。」

「唔。」她含糊地應了一聲,過了一會兒,忽然睜開眼,有了點清醒的樣子,「你以什麼身份跟我說這句話?」

「……」

看到他一言難盡的表情,陸明舒「嗤」一聲又笑了:「陪王妃不是應該的嗎?別說兩杯,就算一壇,王妃高興,我有什麼理由不喝呢?」

謝廉貞緩緩道:「你不必去討好她的。」

「我討好她不是很正常?畢竟以後過得好不好,就在王妃一念之間。」陸明舒的聲音很冷靜,好像已經完全酒醒了。

「我說不必就不必。日後你喜歡什麼就去做,不喜歡什麼就不要管,哪怕關上門誰也不理。」他皺起眉頭,已經有些不悅了。

陸明舒笑了起來:「謝廉貞,你是不是傻啊?」

不管他臉色有多難看,她自顧自說下去:「你的立身之本是什麼,自己不知道嗎?你可以不去討好王妃,因為王妃對你的愛是無條件的。可是,我呢?我是一個附屬品,對王妃來說,因為你,我才有價值。但這種價值,隨時都能改變!我不想離開九瑤宮了,仍然是個無關緊要的人,這就註定了,必須要去討好王妃。」

謝廉貞聽得一股火氣直往上沖,壓都壓不下來。

他冷冷道:「既然你知道,你的價值在我身上,為什麼要去討好別人?不覺得捨本逐末了嗎?」

陸明舒低笑起來,笑得都有點站不穩了。笑完了,她道:「謝廉貞,把我留下來的人是王妃,而不是你,到底哪個是本,哪個才是末,你搞沒搞清?」

大概是有了醉意,她說話也肆無忌憚起來:「我認真想了想,其實這條路也不算差。看看夏侯令使和丁令使,不是過得挺好的嗎?要地位有地位,要權勢有權勢,要資源有資源。聽說,夏侯令使沐浴一次就要花掉一個玄晶,嘉妍縣主過得也沒這麼痛快吧?比起她們,我的先天條件更好。對王妃來說,我可是『自己人』呢!」

聽她提起夏侯珊和丁青青,謝廉貞按在扶手上的手緊了緊。

夏侯珊確實風光,中州王不理事,王妃一人獨大,她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連逸郡王都要退讓三分。身為王妃在外的耳目,想討好王妃,就要先討好她。來自各地的珍稀寶物,流水一樣送進夏侯府,她的日子,何止是好?

而丁青青,隨侍在王妃身側,任何送到王妃手裡的東西,都要過她的手。這滔天的權柄,她怎麼捨得放開?為了保住它,結黨打壓,借刀殺人,她什麼沒做過?

一個貪錢,一個貪權,這兩個女子,表面上溫柔和氣,背地裡,不知做過多少黑心事。

偏偏她們這樣,是王妃刻意縱容的結果。

貪,不可怕,正因為貪,她才能牢牢將她們掌握在手心。

謝廉貞心裡冒出一股寒氣,似乎想起了什麼,雙手輕輕發抖。

過了許久,他稍稍穩住情緒,一字一字地說:「你用這種方法逼我放手?」

陸明舒詫異地看著他:「什麼?」

「你以為,你這麼說,我就會放過你了嗎?」他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臂,猛地拉下來。

他的力量很大,陸明舒被拉得一個踉蹌,不悅道:「幹什麼?」

話剛說完,下巴就被擒住了,對上謝廉貞森寒的目光:「陸明舒,我想要的東西,就算不擇手段,也要得到,哪怕最後毀在手裡。你死心吧!」

「你這麼激動幹什麼?」陸明舒詫異,「對啊!我死心了,所以我選一條自己覺得最好的路去走,你還不滿意嗎?放開,很難受知不知道?」

甩掉他的手,陸明舒按了按捏得生疼的下巴,垂眸看著他,想了想:「你是不喜歡我變成那個樣子?你討厭夏侯珊和丁青青?你也討厭王妃?」

她每問一個問題,謝廉貞的臉色就難看一分。

不用她回答,陸明舒已經知道答案了,她笑了:「謝廉貞,你不覺得自己太貪心了嗎?」在他陰鬱的目光里,她道,「你既想把我留下來,又不希望我有任何改變。這可能嗎?一個人長成什麼樣子,和身處的環境息息相關。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這個典故你大概沒聽過。你自己都長成了這樣,還指望我堅持什麼?打掉我的脊樑,讓我屈服,不就是你的目的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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