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楊玄等人繼續上路。

「他們會不會來?」老賊心虛。

「淡定。」楊玄突然回頭。

馬蹄聲漸漸清晰。

「站住。」

數十騎疾馳而來。

老賊哆嗦了一下,「郎君,跑吧。」

「老二。」

「在。」

楊玄指指老賊,「他若是想跑,給一巴掌。」

「領命!」王老二很快活,用那種『你完了』的眼神看著老賊。

「可汗令……請你等回去。」

瞬間,老賊對楊玄的忠心值直線飆升。

再度回到王庭,楊玄等人受到了熱情的接待。

熱情的髮指!

「喝點酒吧。」

女人送上美酒,還送上了秋波。

楊玄自然不動心,老賊想動心,可怕露餡。

王老二得了許可,在使勁吃肉,酒卻不喝。

楊玄緩緩吃著羊肉,意態從容。

「父汗!」

一個女子沖了進來,見到楊玄等人就問道:「會摸骨的可是他們?」

侍衛說道:「是。」

「我叫慧娜。」女子長得還算是不錯。

「不知何事?」楊玄問道。

女子舉起手臂,「他們說你等會摸骨?給我摸摸。」

老賊的瞎子都差點裝不下去了。

楊玄乾咳一聲,「先生……」

老賊嘆息,「摸一次便泄露一次天機,老夫何其難。」

慧娜看向楊玄,猶豫了一下,「要不……你來摸?」

楊玄搖頭,「我卻不是摸骨的人。」

慧娜顯然更喜歡年輕人來摸骨,悻悻的把手伸過去。

一番摸索……

「可汗到。」華卓來了。

眾人起身行禮。慧娜看著老賊,突然發現自己被白摸了。

華卓笑容滿面的壓壓手,「坐下。」

一番寒暄後,華卓吩咐道:「都出去。」

帳篷內只剩下了幾人。

華卓身體前傾,一雙細眼眯著,「昨日你等說本汗有一劫,如何消解?」

老賊苦笑。

楊玄嘆道:「先生不可再說,否則天譴不遠。如此,小人來說說吧。」

華卓看似漫不經心的靠在案几上,右手拿著酒杯把玩,可卻不知自己拿倒了酒杯。

楊玄盤膝而坐,雙手結手印放在膝上,寶相莊嚴。

怡娘看的心中一顫,擔心自己看大的郎君要出家做和尚。

楊玄睜開眼睛,冷漠的恍如神靈,開口。

「人間紛紛擾擾,不過是為了貪嗔。貪嗔之下惡果纍纍,唯有救贖方能度過劫難。」

華卓的身體前傾的幾乎趴在了案几上,聞言問道:「如何救贖?」

楊玄說道:「救人。」

「如何救?」

「可汗身為瓦謝部的首領,帶著部眾這些年殺了不少人。」

華卓點頭,「要想在草原上活下去,你不殺人,別人就殺你,奈何?」

「可汗與部眾皆有罪孽。」楊玄平靜的道:「可汗可令人去四處施藥,施藥越多,救治的人就越多,救一人,便能贖回當初恣意殺一人的罪孽。」

他起身,拱手,「告辭了。」

「慢!」

華卓伸手,遲疑了一下,「可能在本部施藥?」

楊玄平靜的看著他,不語。

華卓苦笑,「是了,他們也跟著本汗殺人滅族,哎!可施藥給誰?周邊多是對頭,北遼更不能。」

楊玄拱手,「我等告辭,此後在江湖之遠為可汗祈福。」

「咦!」華卓起身,「你等要去何處?」

楊玄說道:「我等準備回大唐。」

華卓一怔,「大唐……」

他嘆道:「本汗有些藥材,還請諸位先生散於各處。」

楊玄愕然,「可汗麾下人馬眾多,何須我等?而且我看可汗此刻面色紅潤,分明就是在好轉,過一陣子再去就是來了。」

可本汗的手下去大唐就是送人頭……華卓喊道:「準備藥材!」

有人應了,華卓再喊道:「準備些金子。」

一盤金子,五大車藥材。

「可汗,我等意欲遊歷天下,帶著這些……」楊玄苦笑著婉拒。

「手中有金子,走到何處都是家鄉。」華卓說了一句有些哲理的話。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渾身都充滿了力量,仿佛身體內的某種惡意被驅散了。

「再拿一盤子銀子來,為諸位先生送行。」

老賊:「……」

怡娘:「……」

唯有楊玄和王老二心如止水。

……

有藥材了。

幾大車藥材拉進城中時,所有人都歡喜不已。

太平縣著名醫者,也是唯一的醫者胡萬奎興奮的檢查著藥材,歡喜不已。

「此人醫術如何?」老賊問道。

甄斯文一臉便秘的模樣,「說是……治牲畜比較拿手。」

了解!

回到值房,外面跪著一個男子。

「何事?」楊玄坐下問道。

曹穎說道:「此人叫做馬葫蘆,今日意欲對婦人用強,幸而有人破門而入,否則……」

馬葫蘆抬頭,臉上一股子猥褻的氣息,「是她勾引小人,再說了,不是還沒入港嗎?」

曹穎說道:「郎君……」

楊玄搖頭,眸子微微一眯,「來人!」

「在!」

胡章和甄斯文同時應聲。

楊玄指著馬葫蘆,「拖出去,打斷雙腿。」

曹穎一怔,想勸諫卻看著楊玄那冷漠的雙眸忍住了。

馬葫蘆不敢置信的道:「不能啊!小人還沒進去……」

楊玄劈手就把茶杯丟了出去。

胡章和甄斯文嚇了一跳,趕緊把馬葫蘆拖出去。

「老二去。」楊玄指指外面,「打斷他的雙腿,就在州廨大門外。」

「領命!」王老二快活的去了。

「啊……」

慘烈的叫聲傳遍了整座城池。

隨即消息就傳遍了全城。

楊玄走到值房外,負手而立。

「老曹,這座城中九成都是人犯,大多窮凶極惡,我一來便施恩,看似妥當,贏得了民心。可你要知曉,一味施恩只會換來得寸進尺。施恩之外,還得有霹靂手段,否則何以震懾這些曾經的兇徒?」

曹穎起身拱手,「是,謹受教。」

楊玄去了後院。

曹穎尋來了老賊。

「何事?」老賊裝了幾日瞎子,此刻準備歇息。

「老夫怎地覺著郎君此行之後變化頗大。」

老賊笑嘻嘻的道:「打聽郎君之事,你這犯不犯忌諱?」

曹穎苦笑,老賊問道:「你覺著是好是壞?」

「當然是好事。」曹穎若是沒有這等認知,早就被一腳踢了出去。

「那不就得了。」

老賊哼著小曲回後院,躺在床上舒坦的道:「郎君越發的威嚴了,老曹還渾然不知。」

曹穎知道了。

晚些他去了後面。

「郎君。」

楊玄在看書,聞聲抬頭,指指側面,「坐。」

曹穎坐下,楊玄放下書,「你可是有些疑惑?」

「是。」曹穎很坦率的道:「從出了長安之後,郎君漸漸變得殺伐果斷,老夫以為是好事。可律法森嚴……」

楊玄舉手打斷了他的話,「我知曉你想說什麼,律法是該遵行,可你要記住,這是何處?」

楊玄指指外面,「這裡是由人犯組成的城池,你想用律法來制衡他們,本身就是一種錯。」

曹穎不解。

「亂世用重典!」楊玄眯著眼,平靜的說道。

曹穎凜然起身,「領命!」

曹穎出去了。

怡娘從後面進來,給楊玄遞上一杯茶水。

「曹穎此人對郎君的忠心毋庸置疑。」

「我知曉。」楊玄點頭,神色平靜,「他本是視人命為草芥的性子,今日糾結什麼?不外乎便是覺著我越權了。既然令他管著縣廨之事,便不該干涉。可我想告訴他的是,這等情況以後會越來越多,他必須要提早適應。」

「他可明白了?」

「他出去時說的是領命,我想他已經明白了。」

怡娘欣慰的道:「郎君越發的沉穩了,奴一直擔心郎君太過軟弱,以後會被臣下欺凌,今日之事,奴不勝歡喜。」

晚飯時,楊玄舉杯。

「老曹最近很是辛苦。」

曹穎舉杯,「郎君甘冒風險弄來了藥材,老夫只是在縣廨中安穩做事,如何能比?」

二人相對一笑。

一場內部的小分歧迅速消弭。

「怡娘,老賊搶我的肉!」

王老二指著老賊告狀。

啪!

怡娘一拍案幾,柳眉倒豎,喝道:「夾一還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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