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你們來自於何處?」

小商隊的頭領笑吟吟的張開手,身後的人卻握著長刀。

來吧,按照基波部的規矩,咱們擁抱。

頭領看看另外兩人,一個傻大個,一個細皮嫩肉的。

傳信的使者說了,這三人偷了可汗的寶貝,最好抓活的,但要小心。

富貴險中求啊!

小首領走向楊玄。

楊玄張開手。

擁抱!

楊玄的個子高一些,看到了首領身後的那些人都拿著刀。

「砍腿!」首領喊道,隨即提膝。

斷子絕孫膝!

楊玄只是用力在他的脊背上一拍,隨即後退。

噗!

首領嘴裡噴出一口血,頹然倒下。

那些蜂擁過來的夥計傻眼了。

衛王冷冷道:「你上!」

李晗果然上了。

但沒多久就深陷重圍。

衛王就冷眼看著,把剩下幾個收拾了,那些圍攻李晗的男子才恍然大悟。

「快跑!」

一把巨刀開始舞動。

少頃地上一片殘骸。

楊玄把首領拎起來,「為何動手?」

「你這是廢話!」衛王冷笑道:「定然是懷恩令人傳遞了消息。」

首領呸出一口血水,「你等就等死吧。」

「是一條硬漢。」楊玄贊道:「還請大王施展一番手段。」

「什麼手段?」

「一根根斬斷他的腳指頭。」

「太麻煩,腳掌吧。」

「也行。」

巨刀揮動。

腳掌在地上彈動了幾下。

少頃,三人搜颳了車隊,拿了糧食和帳篷,外加一些必需品,隨即撤離。

少了一隻腳掌的頭領喘息著,「你等是誰?」

「去殺個人。」楊玄對李晗說道。

「這……」李晗養尊處優,此次是他一生中最遭罪的歲月,但你要說殺人,真心不好意思,沒殺過。先前他和那些人廝殺,只有招架之功,無還手之力。

「懷恩令人四處懸賞,接下來的路不會好走,你若是不敢殺人,會成為累贅。」楊玄很嚴肅的道。

「累贅最好留在長安。」衛王補刀。

李晗看著他,「大王這是看我不順眼?」

「對!」衛王止步回身。

「若是可以,本王想一刀剁了你。」

「我也如此。」

「皇后的走狗!」

李晗的臉上多了紅色,紅的嚇人。

人都救出來了,此行的目的達成了,還特娘的要殺人不成?

楊玄冷著臉,準備關鍵時刻出手。

衛王繼續捅刀子,「堂堂宗室,卻跪在一家四姓的面前搖尾乞憐,你那阿翁是如何想的?」

「啊!」

李晗撲了過來。

完蛋!

楊玄閉上眼睛。

等睜開眼睛時,就看到二人在地上抱摔。

大侄子沒動用內息,李晗看樣子也沒有。

你一拳,我一拳……

楊玄乾脆蹲著喝水,順帶喂馬。

大侄子壓住了李晗,奮力一拳。

「你阿翁就是狗!」

李晗肉身力量也不如衛王,但他卻另闢蹊徑,張嘴奮力一咬。

「嗷!」

楊玄哆嗦了一下,「差不多了啊!別把狼招來。」

二人分開,李晗吐了幾口唾沫,擦擦嘴,覺得嘴裡鹹的很,「我阿翁只是看不起你一家子,從李元開始,都看不起!」

辱人父母啊!

這特娘的要出人命。

楊玄剛想勸阻,卻見衛王默然。

什麼意思?

李晗像是破罐子破摔般的坐在那裡,「你阿翁父子一心就盯著權力,天下如何卻壓根不在意。我不是胡說,你看看你阿耶,登基後他做了什麼?就顧著去爭權奪利。」

衛王默然。

只是握著刀柄的手緊了又緊。

子不言父過!

「差不多就行了。」楊玄喝住了李晗,「趕緊動手。」

李晗起身,撿起長刀走了過去。

頭領的臉上全是汗水,他強笑著,「你們逃不掉!」

李晗舉起長刀。

「我願意做你們的奴僕!」

長刀落下,鮮血迸射。

一刀。

再一刀……

「好了。」

李晗看著楊玄,目光定定的問道:「夠不夠?」

「夠了。」

再砍下去就成了肉糜。

三人一路往偏僻的地方去,到了傍晚就尋個地方住下。

篝火燃起,肉烤著。

大伙兒各烤各的。

肉乾烤好了,吃著有些木材般的口感。

楊玄把肉乾撕成條,再加了些從車隊弄來的菜葉子,卷在餅子裡,用力一口……

美!

李晗吃的很是斯文,衛王也是如此。他們是吃一口肉乾,再咬一口餅子,吃的津津有味。

二人看著楊玄大開大合的架勢,都有些不解。

李晗乾咳一聲,矜持的問道:「楊明府,把肉和菜蔬都卷進去……這樣能好吃?」

衛王也頗為好奇。

「你們試試。」

楊玄吃的頗為歡暢。

這吃法……有些不禮儀啊!

李晗和衛王都是皇室中人,從小吃飯的規矩就多,譬如說菜和飯,你不能把菜和飯攪合在一起吃,丟人。

楊玄的吃法就類似於把飯菜攪合在一起。

李晗猶豫了一下,衛王卻沒二話,學著楊玄弄了一個,張口就咬。

「嗯!」衛王抬頭看了楊玄一眼,「美味!」

李晗也學著弄了一個。

先是麵餅的麥香,還夾雜著烤制的味道;接著便是肉乾的味道,本來有些柴,可混合了菜蔬的清脆後,竟然出人意料的好吃。

他看了楊玄一眼,腦海里浮現了當初阿翁第一次得知貴妃弄了個少年縣令時的反應。

——舔那個不要臉的女人的走狗!

在他看來,那個少年縣令定然是個不學無術的。

隨後他也沒關注過此事。

直至今日相逢。

從突襲懷恩丈人開始,這個少年縣令就不斷在刷新著他的認知。

果決。

悍不畏死!

手段高超。

而且他竟然是在太平縣為官。

那裡不是什麼福窩窩,若他真是貴妃的人,就該在富庶的地方為官,好升遷,而且麻煩也少。

這個少年連弄飯菜都是這般新穎出色……

「楊明府,這個吃食叫做什麼?」

楊玄想了想,「肉夾饃,不過這是餅子。」

「肉夾饃?」李晗二人從未聽聞過。

「還有烤羊肉串,拿了烤餅卷著烤肉串,包住用力一拉釺子,嘖嘖,小玄子,美味啊!」朱雀說的很興奮。

可你只是捲軸,不能吃啊!

吃完飯,三人坐在火堆邊發獃。

李晗突然說道:「咱們往哪邊去?」

二人齊齊看向楊玄。

楊玄早就想好了。

「懷恩傳令各處捉拿咱們三人,此刻回去定然會被攔截,唯一的法子便是繞道。可繞道風險也不小……」

「什麼風險?」李晗問道。

「餓死的風險。」楊玄面無表情,覺得這兩個棒槌若是離開了自己,多半會餓死在草原上。

「所以呢?」衛王拿出老大的風姿問道。

楊玄弄了一下篝火,「懷恩當然會算計到咱們往兩側繞道,會分兵巡弋。如此,咱們往北方去。」

「潭州!」李晗面色一變。

「對!」

衛王的眼中多了一抹興奮之色,「如何弄?」

這位還想立功……楊玄說道:「從潭州再回去,走瓦謝部。」

「好手段!」李晗覺得這方面自己不行。

衛王看著他,「你就是個廢物!」

「我並非無用!」李晗據理力爭,「我發現一個問題,咱們不能再這樣稱呼下去了。」

「好辦。」衛王淡淡的道:「你二人都是本王的隨從。」

「憑什麼?!」別人給衛王面子,李晗卻不肯,「為何不是我為主人?」

二人開始爭執。

衛王漸漸落了下風,開始挽袖子。

狗東西說不過別人就喜歡動手!

李晗誓死不退。

「都消停了。」楊玄喝住了他們,「我來吧。」

二人齊齊看向他。

「難道你們應對的本事比我強?還是說遇到事的時候要隨從去處置,主人卻是個呆傻的。」

興許權謀手段這二人比楊玄強,可論機變,論臨機處斷,楊玄能把他們甩幾條街。

二人默然。

「也行吧。」衛王很爽快。

李晗勉勉強強的道:「好。」

若非楊玄救了他,李晗寧可死,也不會裝作是他的隨從。

衛王看著楊玄,皺眉道;「你看著不像是主人,裝個本王看看。」

楊玄乾咳一聲,「阿大,阿二,該上路了。」

「阿大阿二?」

這個稱呼難聽的讓衛王想弄死楊玄,「換個稱呼。」

「有馬蹄聲。」楊玄舉起手。

衛王拔出巨刀。

李晗拔出橫刀。

一輛馬車緩緩而來。

「你們是誰?」

車上傳來了女子的聲音。

聽著成熟。

楊玄指指遠方,示意衛王和李晗盯著,他自己迎了上去。

「哈哈哈哈!遠方的朋友,還請下馬車,咱們這裡有酒有肉。」

「還有三個精壯猛男!」朱雀久違的叫囂,讓楊玄倍感親切。

馬車停住了,車上倆女人,一個熟,一個年輕。

婦人趕車,車上是一個少女,二人穿的比較厚實。借著火光,楊玄看了一眼,竟然頗為白嫩。

草原上唯有權貴的女人和女兒才能如此。

可大晚上的,誰家的女人和女兒會出來溜達?而且連侍衛都沒帶。

身後有人貼近,李晗的聲音傳來,「車上有利刃劈砍的痕跡。」

我並非無用……他矜持的後退。

楊玄仔細一看,果然。

婦人下車,笑著說道:「見過三位勇士。」

她笑起來頗為嫵媚,楊玄也笑了起來,「阿二,趕緊騰個地方。」

「是。」阿二的反應慢了許多。

「阿大,沒看到嬌滴滴的少女不方便嗎?趕緊攙扶一把。」楊玄覺得自己是在調教。

阿大握緊刀柄,忍住一刀剁了楊玄的憤怒,走過去,伸手。

少女見他長得雄壯,不知是想到了什麼,惶然避開,隨後下車。只是坐車久了,腳有些軟。

她勉強走了幾步,啪嘰,就癱坐在楊玄身前。

「太客氣了。」楊玄笑吟吟的扶起少女,見她面上多了紅暈,就問道:「敢問二人哪來?」

少女看了婦人一眼,婦人說道:「咱們從家中出來,去潭州走親戚。」

「哦!巧了!」楊玄笑的親切,「我等也是。」

「是嗎?」

婦人不露痕跡的挽著楊玄的臂彎,身體磨磨蹭蹭的。

「還請帶我們一路。」

「好說,只是報酬呢?」

「看看我。」

「呵呵!我對女人沒興趣。」

衛王和李晗看了楊玄一眼。

「不,我是對你沒興趣。」

婦人媚笑,「我的女兒也行。」

楊玄失去了周旋的耐心,「說吧,為何出來,和誰廝殺!」

婦人避而不談,楊玄冷眼,「阿大!」

你特娘的叫的真順口……衛王瓮聲瓮氣的道:「在。」

楊玄冷笑,「是你自己說,還是我的隨從用刀子令你說?」

衛王配合的拔出巨刀。

婦人閉上眼,渾身顫抖著,就像是一隻落在樹下,面對獵犬的鳥兒。

「我的夫君是部族的首領。」

草原上並非是一個部族統領一切,譬如說基波部,懷恩是可汗,可下面會分為許多部族,每個部族都有自己的首領和一整套人員。

「就在五日前,那些叛亂者衝進了大帳,殺了我的夫君。那些忠心耿耿的侍衛們護著我們逃亡……這一路他們一直在追殺。」

楊玄笑的很親切,「我的朋友,追殺女人是愚蠢的。」

「因為她們沒有繼承權力的可能。」阿二譏誚的道。

你在教我做事……楊玄冷著臉,「說!」

婦人哽咽,跪下抱著楊玄的大腿嚎哭。

沒一會兒,楊玄覺得不舒服,低頭推開婦人的腦袋一看。

褲襠那裡全是淚水和鼻涕。

「阿二!」

艹!

你叫誰呢……李晗楞了一下,「在。」

「弄死她!」

楊玄踹開女人,走向少女,獰笑道:「你可願說?」

此刻他們危機四伏,兩個來歷不明的女人弄不好就是坑,能把他們埋進去的大坑。就算是趕走,一旦懷恩的人追上她們,楊玄三人的行蹤就暴露了。

少女惶然跪下,「我說。」

婦人喊道:「我願意說,別動我的女兒。」

「我們帶了東西。」

「什麼東西?」

一根手杖。

手杖不知是什麼材質做成的,很沉,上面雕刻了些圖像,楊玄湊到篝火邊仔細看了看,是一些古怪的圖案。

衛王也湊過來,「這些是人?跪著在作甚?」

「有座山。」李晗指著手杖上的一個地方,楊玄已經看到了,「圓圓的山,這裡看著像是什麼……火焰?」

「沒錯。」李晗屁股擠了一下,想把衛王擠開。

衛王冷哼一聲,微微甩了一下。

呯!

李晗撲倒在邊上,剛想呵斥,突然身體一僵,把臉貼在草地上,舉起手……

「有馬蹄聲!」衛王起身。

李晗抬頭,「有馬蹄聲。」

楊玄看向了婦人,「這是什麼人?」

婦人再度抱著他的大腿,嚎哭道:「是他們來了。」

「準備跑。」楊玄不準備為這對母女殉葬。

可上馬後,他就愣住了。

馬蹄聲漸漸變了,從四面八方而來。

「被包圍了。」

夜色中,千餘騎悄然出現,恍若鬼魅。

「叮噹!」

為首的騎士冷笑:「你想去神山祈求神靈的救助嗎?」

婦人站在楊玄的馬側,點頭,「神靈在上,你等但凡敢殺了我們母女,神靈定然會降下災禍!」

騎士目光轉向楊玄三人,「我記得你們的侍衛都死光了。」

楊玄笑吟吟的道:「尊敬的貴人,我們只是旅人,看,篝火便是我們的家,她們母女只是不速之客。」

「滅口!」

「等等。」楊玄舉起手杖,「神靈在此。」

騎士滿臉鬍鬚,眸色冷厲,「罷了,在祭祀神山之前不宜殺人,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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