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

春天的氣息說不清是什麼,但你能從各種感官上體驗到。

氣息有些清甜,帶著些說不出的……興許是植被的氣息。露在外面的肌膚也感受到了空氣的濕潤,很是舒服。

深吸一口氣,楊玄睜開眼睛。

他伸手攬住了周寧,輕聲道:「感覺一點都不真實,就像是還在洛羅。」

夫妻二人說了幾句,隨即起床。

楊玄要修煉,周寧也要修煉。

「一起啊!」楊玄發出熱情的邀請。。

「不。」周寧修煉的法子和楊玄不同。

「為夫知曉一門修煉的法子,很是精妙。」楊玄挑眉,「今夜就試試?」

「什麼法子?」

「雙修!」

周寧翻個俏皮的白眼進了臥室。

大清早就把妻子逗弄的翻白眼,也算是一種樂趣。

修煉完畢,夫妻二人一起吃了早飯,楊玄起身,「我去上衙。」

他走出一步,捂額道:「竟然忘記了。」

周寧笑道:「你若是這般糊裡糊塗的去了東宮,不知多少人會笑話。」

「那就出遊吧!」

周寧遲疑道:「家中還有事。」

「家中最大的事便是夫妻和睦,其它的不值一提。」

這話讓周寧眸色溫柔,起身道:「去何處?」

「先去丈人家,隨後出城去轉轉。」

楊玄知曉自己出事的消息傳來後,老丈人那邊花了不少力氣周旋。

「帶什麼?」周寧雀躍的道。

「丈人那邊什麼都有,誠意最要緊。我此次帶了些洛羅的特產,就帶些去。」

出了家門,楊玄哼著一首歌。

「……左手一隻雞,右手一隻鴨,身上還背著一個胖娃娃……」

「這歌古里古怪的,不過倒也貼切。」

周寧在馬車裡突然低聲道:「夫君可是嫌棄我沒生育嗎?」

車內的侍女言笑小心翼翼的道:「娘子,這生孩子也得看緣分呢!再說郎君看著也沒那個意思。」

「阿寧!」外面的楊玄說道。

「哎!」

「你以後在家無事,也可以請了以往的那些手帕交來聚會。」

「我進了國子監就沒往來了。」

「也能再往來啊!」

「沒什麼意思。」

「你想做什麼,只管去做。」

侍女花紅低聲道:「娘子,沒有哪家郎君對自己的娘子這般寬厚呢!」

周寧微微一笑。

她突然想起了和楊玄一起在國子監的歲月。

很美好的一段日子,值得她一生去回味。

可現在的日子同樣美好啊!

她掀開車簾,見楊玄意氣風發的在馬背上,不時看看左右,就像是個遊客。大概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楊玄看過來,笑道:「可要騎馬?」

周寧搖頭,「騎馬回娘家有些突兀。」

成為婦人後,一言一行就要顧忌些。

到了周府,老丈人在中書省,二人就去請見周勤。

「阿寧去後宅轉轉。」周勤支走了孫女。

楊玄知曉有些話要說,就安之若素的坐下。

等周寧走後,周勤先打量了一番楊玄。

「此行只聽聞你去了洛羅,說說。」

楊玄說了此行的情況,當然,錢芸假死和啞仆求死的事兒自然瞞著。

聽完後,周勤板著臉,「人是西疆軍丟的,你做個樣子追擊就是了。竟敢闖入蠻人的地界,若非運氣好,早已做了異鄉之魂!阿寧怎麼辦?」

「是。」

「擔心這擔心那,皇帝就算是想遷怒,難道你丈人在中書省是吃白飯的?就算是他無能為力,老夫頂著張老臉進宮,皇帝難道還真能處置了無罪的你?」

「是。」

「阿寧聰慧,雖說我們這邊瞞著,可她定然知曉了,只是一直不說罷了。」

楊玄誠懇的道:「能娶到阿寧,是我的福分。」

誇讚老婆就是誇讚丈人家。

果然,周勤面色稍霽,「你此次探清了洛羅虛實,更是知曉了洛羅君臣之間的不和,可謂大功。朝中可有消息?」

楊玄搖頭,「並無。不過我不急。」

「多了些沉穩,可見阿寧輔佐有功。」周勤含笑撫須。

是啊!都是老婆的功勞……楊玄也跟著附和了幾句。

「對了,你想去何處?」周勤說道:「東宮成了僵地,無需再去。老夫看要不就進六部,你如今好歹也能去做個郎中,混幾年換個地方為官,再回來時,侍郎之位手到擒來。」

這是周勤和周遵父子為楊玄鋪設的金光大道。

如此,孫女兒也能留在長安,走動也方便。

周勤撫須微笑。

「阿翁,我想……回北疆!」

……

周寧在後宅待了半個時辰,把禮物分配了,又說了許久的話,這才出來。

到了前面,就看到楊玄灰頭土臉的站在屋檐下。

「子泰,阿翁呢?」

「被我氣走了。」

「氣走了?」

「我想回北疆。」

……

楊玄在家歇息了幾天,就去尋老丈人。

「為何想回北疆?」周遵頗為不滿。

「丈人,長安是好,可我待著渾身不舒坦,而且……丈人,我一身本事在長安無用武之地啊!」

「本事用來作甚?升官做人!」周勤教導道。

楊玄搖頭,「丈人,北疆那邊我捨棄不下。」

這是他的真心話。

「那邊苦寒,讓阿寧跟著去受苦?」老丈人有些火氣。

「丈人,北疆其實也不差,在那邊管束少,阿寧能隨意出行,牛羊多,吃的不差。至於住,有錢就不是事……」

周勤冷著臉,見楊玄雖說在微笑,可眼神堅定,就知曉這個女婿勸不動。

「北疆如今可有出缺?」

「我原先是陳州司馬,如今回去怕是……」

太子中允去做司馬是貶謫,而且他此次立功當封賞。

「你想去桃縣?」

「不,陳州。」

「劉擎要走?」

「丈人英明。黃相公看重劉使君,已經在運作讓他去桃縣。」

「此事可穩妥?」

「十拿九穩。」

「劉擎一走,陳州可有人能接替?」

「無人。」

「別駕呢?」

「別駕盧強品級不夠。」

「是功勞不夠吧?你這般為他說話,可是處的不錯?」

「盧強獨掌一面的能力差些意思,但輔佐卻是有餘。此人做事乾淨利落,和我頗為和睦。」

「陳州刺史……此事還得周旋。」

「是,此事還得要與北疆聯繫。」

「你錯了,此事要緊的是吏部,以及陛下那裡。」

「丈人是說……」

「黃春輝既然要把劉擎弄去桃縣,那麼他必然要丟出些位置給朝中。陳州刺史的人選弄不好就會成為香餑餑。」

「我知曉。」

「官員大多想留在長安或是關中,可也有些想立功之人願意去北疆赴險。其中不乏能力超卓者。」

「我卻信心十足。」

周勤嘆息,「你這不要臉不要皮的模樣,若是早些被老夫看到……」

老夫的閨女絕對不會嫁給你!

楊玄涎著臉,「不如此,如何能讓阿寧幸福?」

不要臉的東西……周遵臉頰微顫,「你和羅才有些煙火情義,此事你先去尋他。」

老丈人沒說自己會做啥,但楊玄知曉,周氏的力量會發動起來,為他鋪路。

出了中書,朱雀開口,「小玄子,這算不算吃軟飯?」

「算吧!」

「味道如何?」

「真香!」

吏部,羅才看著兩手空空的楊玄,「你想回陳州?」

「是。」

「可你原先是太子中允,如今立下功勞,除去刺史之職,陳州哪個位子能安置你?」

「下官想謀劃陳州刺史之職。」

「這話倒是坦蕩。」

「在您的面前,下官不敢隱瞞。」

「老夫怎地覺著你如今有了些佞臣的氣息?」

「下官一身正氣。」

羅才看著他,「你是在北疆起的家,而黃春輝此次準備把陳州刺史劉擎弄去桃縣,新任刺史便是朝中的果實,你竟敢去和那群老狐狸搶奪他們到手的東西?」

「羅尚書,下官敢說一句,陳州刺史,再沒有比下官更合適的。」

「大言不慚,說說。」

「下官在太平縣時,就與三大部廝殺,其間幾度遠赴草原,更是去過潭州,與北遼皇叔赫連春見過面,深諳此人的性子。陳州面臨最大的敵人便是三大部,其中瓦謝被下官率軍滅了,剩下兩部實力更為強勁……」

「朝中自然會換了知兵的去。」

「去的人可知曉如何與基波部、馭虎部打交道,如何與貪婪的赫連春打交道……羅尚書,陳州乃四戰之地,不是新人立功之地,若是所任非人,局勢一朝逆轉,整個北疆都會震動……」

羅才平靜的道:「你為官時日也不短了,當知曉在許多人的眼中,私利為先。」

「是。可總得有人要顧著大局。」

每當王朝崩塌之前,總是會出現一些人。他們看出了王朝的問題,大聲疾呼,就如同祥林嫂般的和別人說著自己的擔憂。

但往往聽者都付之一笑。

每當王朝到了末期,首先爛掉的必然是吏治。

吏治是王朝的基石,基石動搖,王朝就會搖搖欲墜。

羅才問道:「你老實告訴老夫,陳州局勢如何?」

羅才在猶豫……若是陳州局勢不急切,那麼就暫時緩緩,先讓那幫子大佬的人去鍍個金。

「很急切。」楊玄說道:「北疆對北遼是堅守不出的態勢,唯有陳州不同。陳州直面三大部。北遼攻打北疆把握不大,便把三大部當做是先鋒,頻繁令他們襲擾,乃至於攻打陳州。若是陳州露出破綻,北遼大軍就會毫不猶豫的以此為突破口,大軍傾瀉而出。」

羅才點頭,「老夫知曉了。」

等楊玄走後,羅才想了想,然後搖頭失笑。

「年輕人,總是這般朝氣蓬勃,讓老夫羨煞啊!」

不知過了多久,有小吏進來。

「尚書,陛下召見。」

羅才到了宮中,皇帝難得從梨園中出來。

「羅卿可知陳州之事?」皇帝和顏悅色的問道。

羅才聽到陳州二字,馬上就想到了劉擎即將去桃縣之事。

「陛下說的是陳州刺史之職嗎?」

皇帝微微頷首。

「朕這裡有些人,其中魏耀文武雙全。」

若是普通官員,皇帝可一言而決,但刺史不同,必須要和重臣們,特別是和吏部通氣。

這是君臣之間的潛規則!

誰打破了這個延續多年的潛規則,誰就是向對面發出了挑戰。

隨後不是臣子被徹底壓制,就是皇帝淪為了橡皮圖章。

正因為這等鬥爭過於慘烈,風險太高,所以帝王和臣子都不敢貿然出手試探對方。

皇帝不覺得羅才會拒絕這個提議。

他甚至在想著先前和貴妃討論的一支曲子,是不是太剛硬了些,興許再婉轉些更好。

羅才不愧是老吏部,只是略一思忖就想到了魏耀此人,「陛下,魏耀臣知曉,此人原先在南疆做過縣令,後來還曾與反賊廝殺過……」

皇帝的人有多少,誰也不知道。但吏部知道的最多。

皇帝看似不經意的安插著自己的人手,當需要時,就能隨時把這些人手弄出來,作為的自己的殺手鐧。

皇帝微微頷首,想著舞蹈是不是也該跟著改動一下,否則和修改後的曲子不合拍。

貴妃的舞姿誘人,但卻豐腴了些,這支舞蹈卻不好讓她來領舞。

「陛下,臣以為,魏耀不合適!」

皇帝緩緩看向他,淡淡道:「不合適?」

「是,陛下,魏耀在南疆時曾領軍一千去清剿反賊,只是剿滅了一支小部族,卻損失了三成將士。陛下,南疆反賊無法與北疆的異族相提並論。魏耀若是去了北疆,臣擔心……」

皇帝神色漸漸淡然。

羅才知曉皇帝這是想在北疆打入一個楔子,可這不是時候,也不是地方啊!

但皇帝想安插人手沒錯,就算是拿到朝堂上去討論,誰也不能說不妥……羅才說道:「陛下,臣以為魏耀這等大才,應當去桃縣才是。」

桃縣那邊也是楔子,也能監控北疆,如此,兩全其美。

皇帝淡淡的道:「朕以為,魏耀去陳州極為合適。」

皇帝自然不會和臣子說自己的考量……除非是大公無私,所以這等時候能用的就是威壓。

九五之尊,輕描淡寫的反駁了重臣。

你,依從!

還是不依從!?

你是朕的臣子!

還是誰的臣子?!

頃刻間。

威壓如獄,令羅才脊背汗濕。

他低下頭,臉頰微顫。

「陛下,臣以為……」

皇帝眯著眼,輕蔑一笑。

「魏耀,不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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