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遼軍兩股斥候在陳州方向消失了。

陳方利並未在意。

前鋒若是把進攻方向調整為陳州,自己的側翼,甚至是後部就暴露在了桃縣大軍的眼皮子底下。

這是作死。

故而陳州方向只是耀武,加哨探。

潭州軍暫時失去了出擊的能力,這讓陳方利有些惱火,派了使者去訓斥赫連榮。

他相信皇帝比自己更惱火。

但當下他的主要目標還是在桃縣一帶。

「斥候戰,要殺的唐軍斥候人頭滾滾,要遮斷他們的視線。」

命令一下,精銳斥候傾巢出動。

一面打探敵情,一面剿滅唐軍斥候。

雙方隨即爆發大戰。

「郎君,該我出擊了吧!」

剛開始的斥候大戰並未用上陳州軍,王老二整日在城頭上焦躁不安。

「明日。」楊玄說道。

韓紀說道:「咱們是客軍,首戰得讓給主人。」

王老二不滿的道:「什麼客軍,不都是北疆軍嗎?」

老二的覺悟,好像又提高了。

楊玄頗為欣慰。

「搶我的人頭!」王老二怒了。

楊玄板著臉,「什麼人頭?大戰起,要緊的是殺敵保命。」

一隊斥候從左邊出現。

「開門。」

城門大開,城頭的弓箭手警惕的盯著下面。

斥候們驗證身份,隨即進城。

沒多久,有人來尋楊玄。

楊玄匆匆趕到了節度使府。

文武官員來了不少。

黃春輝背靠柜子,依舊耷拉著眼皮子。

本來有些焦躁情緒的楊玄,見到這一幕後,不知怎地,一下就平靜了下來。

稍後,人到齊了。

廖勁開口,「昨日,三千北遼騎兵出現在林河縣,正在撤離的農戶被截三十餘人。」

有人問道:「副使,不是早就令他們撤回城中嗎?怎地到了這個時候,依舊還有人滯留在城外?」

廖勁說道:「許多人寧死都不肯離開村子。」

哎!

楊玄聽到了嘆息聲。

接著,廖勁說道:「本想等敵軍中軍到達之前,再拆分大軍戍守,如今看來,得提前了。」

按照原先的謀劃,在赫連峰中軍到達之前,北疆軍主力將會蝟集在桃縣一帶,形成優勢兵力,尋機給陳方利的前鋒一下。

「陳方利,用兵不俗!」廖勁隱含告戒之意,「他看出了我軍的用意,也不來觸碰桃縣,借著斥候大戰的掩護,突然出兵林和一帶,這是敲山震虎。我軍,不能不做出應對。」

許多人這才知曉,原來斥候大戰只是陳方利遮掩自己真實意圖的幌子。

黃春輝乾咳一聲,廖勁默然。

「這一次,算是咱們吃了個小虧。世上沒有常勝將軍,吃虧許多時候不是壞事。咳咳,老廖。」

廖勁說道:「如此,原先的部署就顯得不合時宜了。故而相公與我等商議許久,楊玄。」

楊玄坐直身體,「副使。」

這是要把陳州軍安在哪裡?

楊玄希望是當寨那一側,那一側靠近陳州。

雖說沒啥用,但靠近老巢心情總是不同。

「你領陳州軍去林和一帶戍守。」

林和啊!

楊玄起身,「領命!」

這等時候除非你有建設性的意見,否則最好閉嘴。

當下這個局面,陳方利率先出手,黃春輝的應對是以牙還牙,再無第二條路可走。

北疆軍要做的便是把兵力攤開,丁是丁卯是卯的開干。

劉擎說道:「謹慎些。」

老頭的意思是讓他別浪。

「是。」

黃春輝睜開眼睛,「北遼大軍中多騎兵,騎兵最大的好處便是來去如風,興許今日在桃縣,明日就會出現在林和城下。」

這是告戒。

別輕敵。

「是。」

楊玄看著廖勁。

「副使就沒有什麼要囑咐的?」

廖勁不禁莞爾,「三缺一是吧!也好,老夫也給你說說,還是那句話,謹慎。不過,卻不能束縛你的手腳。那麼還說什麼?」

這話隱含對楊玄那次暗示的回應。

老夫不會束縛你。

這事兒拖了好幾日才回應,姿態有了,而且還很大度。

老廖是個講究人吶!

楊玄告退,準備出發。

江存中給他豎起大拇指。

張度握拳。

我北疆三傑大展身手的日子到來了。

楊玄心頭一暖,挑眉。

江存中隨即豎起食指,暗示戰後青樓見。

楊玄出了節度使府,韓紀在等候。

「如何?」

「戍守林和一線。」

「好!」韓紀不禁叫好。

姜鶴兒問道:「好什麼?」

韓紀說道;「郎君如同天上的星辰閃閃發光。可桃縣太多規矩束縛,讓郎君只能蟄伏著。可蟄伏如何能立功,如何能光芒萬丈?唯有出去,唯有獨領一軍!」

赫連燕微微點頭,看了丟開此事的姜鶴兒一眼,心想這也是個有福氣的。

這一戰,是黃春輝的謝幕戰,卻也是楊玄的開幕戰。

楊玄在此戰中越是光芒萬丈,戰後謀求節度副使的把握就越大。

而且,楊玄此戰越是出彩,在北疆軍民心中的威望就越高。

所以,獨自領軍是好事兒。

陳州軍午後就出發了。

出城往左。

「斥候要密集些。」

楊玄吩咐道。

老賊拿著小冊子在記錄。

他能明顯感到楊玄的指揮和以前有區別了。

明顯的謹慎了許多。

「郎君是擔心陳方利嗎?」

楊玄說道:「面對潭州軍我能從容而為,那是因為兩邊差距不大,赫連榮能做的有限。而陳方利麾下大軍雲集,可用的手段多不勝數,故而,要謹慎。」

「這是……做人!」老賊總結了一下。

態度很重要。

「發現敵軍斥候!」

斥候不斷回報。

「損失如何?」楊玄問道。

「損失了三十餘兄弟。」

斥候臉上又不少血痂,眼神中多了些蒼涼,但依舊昂首。

「好!」楊玄頷首,「老二。」

早已殺氣騰騰的王老二開口,「郎君!」

「去,告訴他們,耶耶來了!」

「領命!」

王老二帶著兩百餘騎出發了。

他拎著橫刀,身後跟著兩個長老,一頭就扎進了斥候大戰中。

剛開始,新到的北遼軍還不知曉這是何人,歡天喜地的衝上來。

「一顆……」

人頭飛舞中,王老二的歡呼聲令人愕然。

「是王老二!」

本地駐軍派出了嚮導,嚮導見到王老二,第一件事是驚呼,接著掉頭,「快跑!」

「跑什麼?」

斥候都頭愕然。

「快跑啊!」

嚮導回頭招手,很有職業道德。

可都頭卻興高采烈的沖了上去。

稍後,成為麻袋裡的一員。

王老二的驍勇,連陳方利都知曉了。

「斥候想靠攏那支軍隊,卻被敵軍斥候攔截……」

「唔!」陳方利神色平靜,可站在前方的將領卻哆嗦了一下,「對方有個王老二,專門收割人頭,對兄弟們的士氣打擊很大。」

「不惜一切打探到消息!」

在大將的眼中,所有人都是自己的棋子。

而棋手,只能是他,以及對面的敵軍主將。

數千騎兵分散沖向林河,這一次,有人打探到了準確的消息。

「是陳州此事楊玄,領兩萬人馬前去林河。」

「這是戍守。」詹素說道:「大王一番調遣,黃春輝也坐不住了,哈哈哈哈!」

帳內的文武官員用欽佩的目光看著陳方利。

當初皇帝力排眾議,用陳方利為前鋒,還有不少臣子腹誹,乃至於進言,說陳方利各種不合適。

但此刻眾人確信,若是那些反對者看到如今的局面,定然會掩面而去,羞愧難當。

大王,名將也!

陳方利說道:「北疆大軍蝟集桃縣一帶,老夫也無從下手,一番調動,黃春輝令陳州軍戍守林河一線……這是確信此人能擋住老夫?」

詹素說道:「大王,赫連榮就是敗在了他的手中。」

「老夫知曉。」陳方利撫須,「大戰之前,連陛下都在關注陳州與潭州一戰,想先聲奪人。赫連榮無能,以至慘敗,令北疆士氣大振。」

消息傳到寧興時,赫連峰的第一反應就是弄死赫連榮。

幸而赫連禮和皇太叔齊齊進言,這才保住了赫連榮。

但,此戰對北遼士氣的打擊不言而喻。

「老夫此來,便是要以牙還牙!」

陳方利放下手中的文書,起身看著眾人,目光炯炯的道:「赫連榮敗給了他,黃春輝把他弄到林河一線,這便是在挑釁老夫,試探老夫可敢出手。老夫,如何不敢?」

詹素心中一振,「大王,老夫請命出擊,攻打林河!」

「打,自然是要打,不過,不可急切。」陳方利說道:「楊玄此人老夫了解過,還問過皇太叔,此人手段了得,用兵不拘於常形。且擅長伏擊。北疆大軍在側,老夫還得提防,故而,要穩!」

陳方利伸手,就如同是壓著什麼般的,緩緩下去。

「斥候壓制,把陳州軍壓制在林河一線。」

「領命!」

眾人肅然。

「這是黃春輝的詢問,那麼,老夫的回應是,戰!」

隨著這一聲,北遼軍斥候蜂擁而出。

王老二那邊壓力倍增,破天荒的令人來求援。

林河守將彭聯說道:「使君,下官麾下熟悉地形,下官請命。」

楊玄看看他,「老賊去!」

彭聯低下頭。

心中有些不滿。

「老賊去打探消息。」

「領命!」

彭聯心中一喜,「那增援……」

「屠公。」

「領命。」

彭聯腹誹不已,楊玄說道:「敵軍斥候瘋狂,便是動兵的前兆。此刻容不得半點疏忽。林河軍熟悉地形,可實力不濟。」

楊玄不準備給彭聯留下什麼念想,這也是大將的作風。

一是一,二是二。

彭聯強笑告退。

韓紀和赫連燕也隨即告退。

「彭聯看著有些不高興。」赫連燕笑的就像是一頭狐狸,「郎君既然想入主北疆,為何不拉攏此人?」

韓紀說道:「你執掌密諜久了,失去了判斷力。這是武人,武人用懷柔的法子來拉攏,你覺著他會如何想?」

「郎君名將,難道他還敢輕視?」

「別說是名將,就算是帝王,若是經常和顏悅色,臣子便會輕視他。」

另一個世界裡,那位被包拯噴了滿臉唾沫星子的仁宗就是例子。

「這等事就是拉鋸,你強他就弱,你弱他就強。郎君正是看到了這一點,才沒給他好臉色。」

赫連燕說道:「郎君這般殫思竭慮,太苦了。」

「不苦,如何做人上人?」韓紀眼露異彩,「你想想郎君這幾年的變化,可是越發的威嚴了?」

赫連燕搖頭,「沒啊!」

韓紀笑道:「老夫倒是忘記了,你……」

「你想說老娘是靠美色來上位?」赫連燕眼露凶光,「信不信我把你吊在房樑上。」

「好男不和女斗。」韓紀打個哈哈,有些後悔當年沒去學修煉。

若是有一身強橫的內息,何懼騷狐狸的威脅。

赫連燕進去,楊玄正在看文書。

「郎君,喝茶。」赫連燕送上茶水。

姜鶴兒瞪眼,暗示她侵權了。

這是我的事兒。

赫連燕嫵媚一笑,伸手摸摸臀兒,姜鶴兒俏臉一紅,按著腰間的劍柄。

呵呵!

赫連燕無聲一笑。

楊玄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赫連燕說道:「郎君,可要我令人盯著彭聯?」

楊玄抬頭看著她,「你這是想試探什麼?」

赫連燕尷尬的道:「我在想郎君是否想收攏了彭聯。」

「目下不能!」楊玄說道:「我只是陳州刺史,此刻拉攏北疆官員,是僭越。」

赫連燕告退,姜鶴兒送她出去。

「郎君果然謹慎。」赫連燕贊道。

姜鶴兒冷哼一聲,昂首傲嬌。

「好鶴兒,可是有什麼要緊的消息?最多晚上我陪你睡好了。」

「誰要你陪?」

「那就請你喝酒,女俠,不喝酒的能叫做女俠嗎?」

姜鶴兒說道:「你和韓紀在外面滴咕,郎君在屋裡說你們倆這是在琢磨彭聯。我就問為何不拉攏,郎君說……」

她在賣關子,赫連燕攬住她的纖腰,「好鶴兒,回頭我買了長安的脂粉分你一半。」

姜鶴兒這才開口,「郎君冷漠以對,可架不住彭聯會上杆子投靠啊!」

「這是……」赫連燕心中一動,姜鶴兒說道:「一力降十會!」

「那此戰便是機會。」赫連燕心中歡喜。

此刻,老賊帶著潘生換了便服,繞了一個大圈子,迂迴悄然出現在了草原上。

「風吹草低啊!美!」

老賊乾咳一聲,在弟子崇拜的眼神中,就憋出了這句酸話。

他目光轉動,突然指著前方。

「小潘!」

「師父。」

「你看看那塊地,可是南高北低?」

「是啊!師父,那是什麼?」

「有貴人啊!」

「師父,打探消息要緊。」

老賊兩眼放光,「咱們先去請見貴人也不遲。」

師徒二人開始挖掘。

一隊北遼斥候,同樣選擇了繞圈子,遠遠的迂迴,出現在了前方。

「那裡有兩匹馬!」

「看看!」

百餘騎悄然接近。

潘生把風,聽到動靜回頭。

十餘弓箭已經對準了他。

「師父……」潘生緩緩舉起手。

地底下傳來老賊有些悶的聲音,「別吵,貴人就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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