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章的腦袋碎片崩的到處都是,當然,皇帝距離太遠,夠不著。

眾目睽睽之下,大遼勇士被對方一棍子敲碎了腦袋。

這特娘的!

赫連紅長發飛舞,咆孝,「殺了他!」

身後,一群鷹衛的好手飛掠而去。

蕭華揮手,「出擊!」

兩側的騎兵蜂擁而出。

「說好的單挑啊!」王老二在掉頭時不忘喊一嗓子!

啪!

屠裳拍了他一巴掌,「趕緊跑!」

跑人老巢外來耀武揚威,而且成功了,這時候不跑等死啊!

殺個人就跑,真刺激。

這一路追殺直至天黑。

身後追兵的馬蹄聲漸漸隱去,楊玄回頭,「宿營!」

麾下紮營,楊玄獨自站在夜幕下,不知在想些什麼。

「郎君。」

「張栩啊!」

張栩上前,但不敢和楊玄並肩,落在略微靠後些的地方。

「老夫的修為,實則並不差。」

「我知曉。」

今日他才發現,張栩的修為,真的不差……往日表現的有些萎靡不振,這是為何?

「這是我等內部的意思,有人扮作差一些,有人故作強大……」

張栩有些擔心會觸怒楊玄。

「明白了,讓敵人高估短處,低估長處。」楊玄隨口一句話,讓張栩一怔,旋即贊道:「郎君神目如電。」

「讓懂的人去做事,這是我的信條。」

你們內部的事兒,不涉及要事,我不會幹涉。

張栩告退,回去後,和林飛豹說道:「郎君大量,相比之下,偽帝就如同是野狗。」

「偽帝的猜忌無所不在……老夫以為,他們父子得位不正,這是心虛了。」林飛豹冷笑道:「如今他整日躲在梨園中,天知道在想些什麼。老夫只是有些好奇,這樣的帝王,做著有意思嗎?」

「自然有意思……」張栩挑眉,「尋常人,可敢搶自己的兒媳婦?」

「這等噁心人的事,提它作甚?」林飛豹蹙眉。

張栩說道:「統領,你說若是陛下在,且是帝王,那麼,偽帝這等宗室子搶奪了兒媳婦,陛下會如何?」

林飛豹說道:「陛下會令人呵斥,不過,獸類尚且知曉廉恥,老夫會建言……閹割了他!」

「咳咳!」張栩乾咳。

韓紀摸了過來。

「今日郎君直面赫連峰,老夫還在想他會如何,譬如說客客氣氣的說幾句話,沒想到,卻是勾搭赫連紅,哈哈哈哈!」

在兩雙冷冰冰的眼睛注視下,韓紀的笑聲漸漸尷尬。

「不妥?那赫連紅好歹也是美人!」韓紀問。

林飛豹簡潔的道:「她,不配!」

娘的,這群莽夫,自己尋的是普通女子為妻,卻對郎君的女人吹毛求疵,恨不能都是金尊玉貴的……

韓紀看了正在和赫連燕鬧騰的姜鶴兒一眼,心想姜鶴兒相對簡單,但赫連燕就過於複雜。

「今日痛快了,可隨之而來的是報復。」韓紀來,是想提醒他們。

「老夫知曉。」林飛豹說道。

……

「也不知如何了。」劉擎有些坐立不安,一會看看外面,一會兒起身踱步。

「你晃的老夫頭疼!」廖勁蹙眉看著他。

黃春輝問道:「擔心了?」

劉擎點頭,「畢竟是去挑釁,若是赫連峰震怒,弄不好就能追殺他到天盡頭。」

黃春輝說道:「老夫也知曉兇險。」

那您還讓他去?

劉擎難免有些不滿。

黃春輝喝了一口溫水,身體後仰靠住柜子,腦袋放鬆的歪著,「老夫的從容,老夫的鎮定,多少人艷羨?多少人想學了去。可誰又知曉這些從容鎮定從何而來……

老夫第一次經歷戰陣差點尿褲子。

第一次死裡逃生,回去後躺了半月……

所有的從容鎮定都是從死裡逃生中而來。

當你經歷多了,你也就看澹了生死。

唯有看澹生死,才有資格看全局。」

「是不是急了些?」

「老夫,等不及了。」

「相公!」

一個小吏進來,「北遼大軍出動了,正在追殺楊使君。」

劉擎一怔,「為何?」

小吏說道:「咱們的人馬去接應,那邊說,昨日黃昏,楊使君麾下勇士,當著北遼大軍和赫連峰的面,一棍子砸爛了他麾下好手的腦袋……」

劉擎心中狂喜,握拳回身。

黃春輝輕聲道:「好小子!」

……

「快跑!」

兩萬大軍就在身後,楊玄百般主意也歇菜了。

「郎君,你的兵法呢?」姜鶴兒緊緊跟著他。

「這便是兵法啊!」楊玄說道。

「什麼兵法?」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打不過,撒丫子跑啊!

一路逃竄到了林河。

「開門開門!」

城門一開,大伙兒涌了進去。

「關門!」

楊玄第一次如此狼狽,讓守軍也為之一驚。

「是什麼讓使君如何惶然?」

軍士們一邊關門,一邊低聲滴咕。

噠噠噠!

馬蹄聲就像是殘暴的颶風,驟然而來。

烏壓壓的騎兵遮蔽了視線。

關門的軍士們張開嘴……

「我的天,怎地來了那麼多人馬,使君是搶了赫連峰的女人嗎?」

「快關門!」

城門關閉。

「上城頭!」

將領開始催促大家登城,楊玄已經上去了。

「兩萬!」

「後續還有。」

數萬敵軍蝟集城下,幾個大嗓門軍士開始叫罵。

「楊狗,可敢出城一戰?」

呵呵!

面對這等級別的挑釁,楊玄鎮定的就像是個聾子。

寧雅韻好奇問道;「就沒有憤怒?」

「口舌之利毫無用處,愚蠢。」

「可老夫記得你昨日便是用赫連紅激怒了赫連峰。」

當著北遼皇帝的面,勾搭他身邊的鷹衛大統領,泥人都會蹦起來抽你一巴掌。

「那只是一種策略。」

「別人叫罵是愚蠢,你的便是策略。」

呵呵!

馳名雙標楊老闆笑了笑。

南賀過來,「郎君,敵軍這是泄憤?」

楊玄點頭,「很快就會離去。」

他的樂觀很快遭遇了打擊。

敵軍,竟然後撤紮營了。

有人看到他們在打造攻城器械。

「不就是戲弄了一下赫連紅,至於嗎?」楊老闆也為之一怔。

誰都覺得赫連峰會把主攻方向放在桃縣。擊破桃縣,這一戰也就結束了。

可沒想到的是,他,轉向了。

數萬大軍圍住了林河城。

楊玄反而不急了。

「郎君,二十萬大軍呀!」

姜鶴兒卻惶惶不安,「林河城不算大。」

二十萬大軍真要一起壓過來,楊玄也只能跪了。

「別擔心。」楊玄坐在城頭上,身後是烏達拎著大蒲扇在給他扇風,邊上赫連燕接過了姜鶴兒的侍女任務,在奉茶。

哎!

若是再來一隊歌舞,這日子……

這不是昏君的做派嗎?

楊玄趕緊打消了這個念頭,說道:「桃縣大軍在側,赫連峰怎敢盡起大軍來攻打?」

但大軍圍城終究令人緊張,城中戒嚴了,除去生死大事之外,一律不得出門。

「每日按照人頭髮放糧食,誰敢貪腐……」楊玄眼中多了厲色。

韓紀說道:「此等人,當殺!」

戰時就是如此。

城中萬餘大軍,幸而糧食提早到位,否則楊玄現在也只能冒險出戰。

當日,敵軍只是在城下挑釁。

入夜,外面依舊有叫罵聲。

楊玄站在城頭上,輕聲道:「我軍萬餘,就算是十萬大軍攻打,也能堅守一陣子。

這四五萬人……別說一陣子,若是願意,若是糧草足夠,我能守到地老天荒。

可敵軍卻戀棧不去,有趣啊!」

韓紀說道:「莫非,是在等待什麼?」

楊玄說道:「四五萬大軍出擊,若是桃縣此刻出擊怎麼辦?這四五萬人馬若是回歸,我陳州軍尾隨而去,他們豈能安生?

若是不去,北遼大軍便少了兩成兵力。兩成……能做多少事?所以,這是行險。而支撐赫連峰行險的,唯有一種可能……」

……

「陛下,歇息了。」

大帳內,赫連峰正在看寧興送來的奏疏……哪怕是快馬傳送,可奏疏的時效性依舊打了折扣。

他抬頭,揉揉眉心,「都快子時了嗎?讓赫連紅來。」

內侍出去,有人送了一碗湯進來。

「陛下,是羊湯。」

「嗯!」赫連峰緩緩喝著。

「陛下。」赫連紅來了。

赫連峰放下碗,拿起手絹擦拭了一下嘴唇,溫和的道:「那邊可穩妥?」

赫連紅說道:「那人那是林河豪強,家中千餘丁口……」

「陳州萬餘大軍。」赫連峰不覺得千餘丁口能偷襲成功。

「那人家中有人在林河為官吏,三人。今夜,其中一人會輪到巡城的機會。」

赫連峰點頭,「裡應外合,朕,便等著好消息!」

「是。」

赫連紅告退,出了大帳後,看著星空,冷笑。

「擒了你,帶到寧興,也不知長陵會如何……心中的如意郎君變成了階下囚,為了活命苦苦哀求,長陵可還能愛慕這等人?呵呵!」

……

林河城外的大軍是林雅執掌。

「要盯著城頭,信號出現,馬上突襲。」

大帳內,林雅說道:「攻破林河只是小事,就算是擊潰陳州軍,在老夫看來也不是大事。老夫看重的就一個,弄死黃春輝看好的接班人,一舉擊破北疆軍士氣!」

林雅敲敲桉幾,讓麾下打起精神來。

「廝殺從來都不只是廝殺。攻城略地只是手段,目的,卻不是這個。」林雅近乎於諄諄教誨般的說道:「要打擊對手,就得從根子上出手,去挖斷他的根。」

眾人不禁想到了可憐的皇帝……子孫全數在宮變那一夜死光了,可不就是斷根了。

「北疆軍阻攔我大遼南下多年,兩邊互有勝負,誰也不能徹底覆滅了誰。

擊敗一支大軍看似大獲全勝,可不管是北疆還是大遼,人口,不缺。

死一批,再徵募一批就是了,人命,從來都不是上位者該考慮的事。

那麼,如何徹底擊敗對手?

譬如說北疆,如今黃春輝等人與長安鬧翻了,近乎於叛逆。

李泌做夢都想弄死這幾個頭目,隨後讓自己人來執掌北疆。他做不到,那麼,大遼來。」

林雅微笑道:「攻破林河,殺了,或是俘獲楊玄……

廖勁老了,黃春輝看好的接班人在大遼手中。他垂垂老矣,此戰後若是不致仕,天下人都會說他有謀反之心。

廖勁能力有,可卻談不上驚才絕艷,比黃春輝差了許多。且他老了。

數年後,北疆誰來接手?沒了接班人,李泌順勢插手,北疆會混亂一陣子……那時,便是徹底解決北疆的時機!」

一個武將贊道:「相公這番話,讓下官恍然大悟,打蛇打頭,擒賊擒王。黃春輝與廖勁老矣,如同是即將倒下的老樹,而楊玄便是老樹長出的新枝。

斬斷新枝,老樹倒下,北疆,自然也就轟然倒塌,妙啊!」

這個謀劃讓這些文武官員大開眼界,覺得世界向自己打開了一個窗口。

原來,戰陣還能這般謀劃的嗎?

廝殺竟然只是輔左。

林雅揮揮手,眾人告退,就剩下一個心腹。

「相公,這謀劃堪稱是絕妙。」心腹由衷的贊道。

林雅默然,心腹不知哪裡說錯了,仔細檢討,卻一無所獲。

他聽到了林雅的幽幽一嘆。

「這是皇帝的謀劃!」

……

城頭,眾人看著楊玄。

「支持赫連峰行險的,唯有巨大的回報,譬如說,攻破林河城。」

「可他哪來的把握?」姜鶴兒問道。

「鶴兒這話,問到了點子上。」楊玄說道:「我想了許久,把各等對我軍堅守不利的地方都想過了,自問再無問題。但就在先前,我突然醒悟,發現自己忘記了兩件事……」

深夜。

城外,數千騎兵悄然接近林河城。

城內,一個官員帶著幾個小吏接近城頭,見靠近城頭的地方在挖井,邊上擺放著大缸子,也不知是要作甚。

「打起精神來。」

官員看著很嚴肅。

不時看一眼城外。

值守的將領說道:「安心,就算是一隻鳥想飛過城頭,也得看咱們答不答應。」

官員點頭,「那就好。」

他一路到了南門。

敵軍在北門方向紮營,南門這裡相對就輕鬆了許多。

官員到了南門城頭,見城下也有人在挖井,其中一個挖好了,一些人在安放大缸子進去。他看了幾眼,不明所以,心中暗自記下,對值守的將領說道:「先前使君有交代,將士們戍守艱苦,晚上弄些吃食,讓他們填飽肚子,換防後徑直回去歇息。」

將領舔舔嘴唇,「多謝使君,對了,可有肉?」

官員笑的很是愜意,「有,羊肉!」

說話間,街道上傳來了腳步聲,聽聲音,少說數百人。

「上了城頭,順著發過去!」官員乾咳一聲,對將領說道:「是送飯菜的人。」

將領說道:「怎地使君沒遣人來說一聲?」

官員右手握拳,在袖口中微微顫抖,「使君這一路累壞了。」

被追殺這一路,楊玄確實是累壞了,下午有人看到他打哈欠。

數百人挑著擔子,或是背著筐子,接近城下。

官員招手,「上來!」

他身後的十餘軍士勐地回身拔刀。

與此同時,那數百人從背簍里,從挑著的籮筐中拿出兵器,沖向了城門。

「殺!」

官員獰笑,「打開城門,迎接大遼天兵。王氏,富貴就在眼前!」

啪啪啪!

街道兩側的人家,房門突然打開。

一個個軍士衝出來,張弓搭箭。

接著,楊玄被人簇擁著出來,打個哈欠,「大晚上都不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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