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0章 黃的像血(感謝「煙灰黯然跌落」的白銀打賞)

萬眾歡呼中,楊玄打馬來到了城下,抬頭看看。

「守將肖大秋,是個謹慎的人,且對赫連春忠心耿耿。」

赫連燕輕聲道。

楊玄點頭,「上次就看出來了。」

韓紀也來了,「面對這等人,什麼計謀都不管用,唯有打!」

楊玄點頭,「太苟了些。」

韓紀說道:「還得提防內州救援。」

楊玄說道:「已經安排人盯著了。」

他舉起手,「喊話!」

「降不降?」

「降不降?」

「降不降?」

喊聲宛如浪潮,呼嘯而過。

城頭,肖大秋拔刀,看著左右的麾下,喊道:「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城下,楊玄微笑,「如此,我成全你!」

「後撤,紮營!」

……

澄陽城的斥候被王老二帶著人打了個滿頭包,亡命而逃。

「王老二來了。」

正在看著寧興來信的肖宏德抬頭,「王老二?」

「好些騎兵!」

斥候滿頭大汗。

肖宏德眸色一變,「速去打探,不惜一切代價!」

他敏銳的嗅到了一絲令人不安的氣息。

趙多拉從上次反攻南歸城失敗後,就有些蔫,聞言打起精神,「詳穩,北疆旱情不輕,在這等時候,楊狗怎會耗費糧草出兵?」

「楊狗破南歸城時,城中糧草最多。如今哪裡糧草最多?」

「建水城。」

「你還不明白?」

肖宏德咬牙切齒的道:「那就是個蝗蟲,劫匪!剛送了不少糧食去建水城,他便來了。」

斥候死傷慘重換來的消息證實了肖宏德的猜測。

趙多拉身體一震,「詳穩,建水城危矣!」

「別擔心。」肖宏德冷笑道:「當初更換建水城守將時,老夫建言寧興,此人無需大才,無需名將,就一條,穩健!

哪怕是見到楊狗一人在城外,依舊不動如山。

如此,建水城穩若山嶽。」

趙多拉撫須微笑,「肖大秋可不正是這等人嗎?上次楊狗數百騎在城下,他便是不動如山。」

肖宏德點頭,「城中糧草與兵器不少,肖大秋穩健,定然能守住。一旦他穩住了,老夫這裡便能不斷出兵襲擾。

楊狗遠來,軍心不穩,一旦出現破綻,老夫便要一雪前恥!」

趙多拉眸色微動,想到了鷹衛交代的任務。

此戰便是良機。

「讓楊狗飲恨內州,老夫不求建功立業,就只求一事,讓那個毒婦滾!」

肖宏德咬牙切齒的道。

寧州傳來消息,那個毒婦為了平息外面的輿論,採買了十餘女子,說是服侍他。

可那些女子不是丑就是痴肥,別說是服侍,近前就受不了。

「毒婦!」他冷笑道:「小股騎兵不斷出擊,襲擾楊狗。」

趙多拉說道:「王老二在,怕是會損失不少。」

肖宏德側身看著他,森然道:「還不明白嗎?以往那些人面對楊狗束手束腳的,怎會不敗?老夫便丟開那些罈罈罐罐,反而海闊天空!」

林雅那邊對他已經生出了不滿,不只是因為他和妻子之間的不和,更有林雅覺著他在內州沒能給自己爭臉的緣故。

林雅那個團體內競爭也不少,資源就那麼多,一個蘿蔔一個坑,肖宏德作為林雅的妹婿,若是不走錯路的話,一個坑必然是他的。

可憑什麼?

不少人都說肖宏德在內州蠅營狗苟,毫無寸進。

你別占著茅坑不拉屎啊!

林雅也不能為了自己的妹婿偏袒太過,故而來信中也隱晦的暗示他,該有所作為了。

游騎出擊了。

沒多久,死傷慘重回來。

「王老二發狂了!」

肖宏德冷靜的問道,「他到了何處?」

「距離五里不到。」

「膽大包天。」趙多拉說道:「詳穩,要不,出擊吧!」

肖宏德搖頭,「別忘記了楊狗的伏兵,這個狗曰的,最擅長的便是坑人。

王老二……歷來都是個直爽的,只知曉獵取人頭。

如此,可令斥候去引誘他,靠攏澄陽城,兩側伏兵,只等他來,伏擊。」

「好!」趙多拉真心贊道:「這兵法便是人心的對壘,詳穩把王老二都給琢磨透了,此戰必勝。殺了王老二,楊狗就會發狂。他發狂,便是咱們的機會。」

……

王老二是發狂了。

他帶著麾下橫掃了從建水城到澄陽之間的這片草原。

「人呢?」

渾身浴血的王老二勒馬,前方,數十騎正在瘋狂逃竄。

「來個人啊!」

王老二握著橫刀,惱火的道:「今日就差三顆人頭了!」

胖長老說道:「二哥,是四顆。」

王老二惱火的道:「我說三顆!」

瘦長老點點,「是三顆。」

胖長老都囔,「二哥也沒注意啊!怎地那麼清楚?」

「差了三顆,總是覺著差些什麼。要不,去前面看看?」

王老二是個行動派,可剛行動,他就想起了老闆的吩咐。

「郎君說不可逼近澄陽,否則肉乾全數沒收。」

哎!

王老二有些惆悵。

「二哥,回吧!」

胖長老勸道:「差了三顆,咱們明日再來補。」

瘦長老說道:「是啊!二哥,回去吃些肉乾,睡個覺,等攻城戰一起,咱們有得忙。」

攻城戰一起,游騎就要遮蔽內州方向的敵軍哨探。

那時候才叫做慘烈。

王老二摩挲著下巴,看著遠方。

「你們說,肖大秋如今在想什麼?」

咱哪知道……胖長老說道:「多半是想著如何出擊,牽制副使的大軍吧!」

這不是廢話嗎?瘦長老不甘示弱,「弄不好他在想著如何給副使挖坑。」

「是嗎?」

王老二突然嘆息,「敵軍都不肯來了。」

瘦長老撓頭,「二哥,你在這,他們哪敢再來?」

腦袋要緊啊!

「如果我不在呢?」

王老二問道。

「二哥不在?」

「是啊!」王老二眼前一亮,「我讓開這條道,哎!派個人回去請示郎君,就說我熘到邊上去,誘敵深入。

一旦敵軍來了,郎君可兩側伏擊,我從後面捅敵軍的皮炎!」

王老二看著麾下,「你們說怎麼樣?」

呃!

「二哥,若是敵軍……罷了,二哥好手段!」

「是啊!二哥英明!」

「二哥兵法能羞煞林雅。」

「咱們都聽二哥的。」

在一片阿諛奉承的聲音中,胖長老對瘦長老說道:「肖宏德又不是傻子,派出的斥候見不到阻截,定然知曉前面有詐,怎肯輕易往坑裡跳?」

「那就給二哥私下說說。」

「可二哥難得玩的高興啊!」

「也是,最近好像有人催促二哥的親事,令二哥有些煩惱。」

「那就令人去稟告,讓二哥玩玩,就當是散散心。」

消息到了楊玄那裡,他說道:「讓他小心些。」

最近怡娘勒著王老二相親,把王老二逼的走投無路。聽聞出征,王老二歡喜的翻個跟斗,當夜就逃入了軍營中,藉口是要操練麾下。

「哎!頭疼!」

楊玄也難得的發牢騷,「老二這個年紀,別人的孩子都能跑了。」

韓紀說道:「是啊!」

「可他就是看不上那些女人,怡娘又不能逼著他成親,也很是頭疼。」

「老二這等性子天真爛漫,說實話,那些女人也會犯滴咕。郎君想想,一個家靠的是男人,一家之主天真爛漫,這個家,就裡塌陷不遠了。」

「不會!」楊玄很篤定。

韓紀微笑,「這是老夫一生的教訓。」

楊玄說道:「我在,他的家,就塌不了!」

這不是舞弊嗎?韓紀:「……」

楊玄換了個話題,「城中守軍很是謹慎,夜裡城頭也燈火通明,夜襲就別想的。

另外,今日有人看了,床弩不少,若是好手上去,一個攢射就能讓他飲恨。

肖大秋,果然是穩健!」

韓紀笑道:「其實,肖大秋謹慎是被郎君這些年的手段給嚇壞了。郎君這些年征戰手段層出不窮,伏擊,誘騙,聲東擊西……」

「其實,我並不想用什麼計謀!」

楊玄平靜的道:「那些年的對手都比我強大,要想取勝,必須用手段。如今不同了,我執掌北疆軍,麾下將領如雲,勐士如雨。遇到對手,碾壓了就是!」

……

王老二等來了楊玄的回應。

來的是個護衛,「主人說了,讓二哥玩玩就好,只是,別玩脫了。」

「有數。」

王老二心情大好,「走。」

他帶著麾下一千餘騎,繞了個大圈子,直至繞到了澄陽城的右側。

「就在這。」

王老二下馬。

胖長老愕然,「二哥,敵軍不會來這裡吧!」

「不來就算。」

王老二往草地上一趟,愜意的道:「怡娘總是說我笨,以後會被娘子欺負。

既然笨,那就再笨些好了,她說什麼都裝作是聽不見,只知曉點頭。

女人一生氣,就容易說過頭話,到時候抓住她的話柄,嘿嘿!以後就能翻身做主人。

怡娘還讓我練練,哎!可我尋誰練去?

就這裡吧!敵軍去哨探我就裝作是不知曉,等他們露出把柄了,老子再收拾。」

還能這樣?

胖長老坐在王老二身邊,「二哥,這是廝殺,不是……不是夫妻。」

王老二伸手擋住眼睛,「郎君說兵法就是鬥心眼,怡娘說,男女之間是鬥心眼。

你想想,這男女之間,不就用的是兵法嗎?

既然如此,那便是相通的。如何與女人鬥心眼,就如何與對手鬥心眼。」

胖長老:「二哥你說的好有道理。」

鼾聲起,王老二竟然睡著了。

一群人面面相覷。

澄陽城。

一隊游騎準備出城。

肖宏德叮囑道:「圈子繞大一些,記住,不要動,直至楊狗攻城懈怠時,再突然出擊。

若是能一擊而潰,城中必然會出兵夾擊,大勝可期。

若是敵軍穩住了陣勢,那便一擊則退,在外圍游弋,牽制楊狗。」

領軍的將領馬勝說道:「詳穩放心,游弋是下官的拿手好戲,就算是楊狗派人來追殺,下官保證能拖死他們。」

「好!」肖宏德拍拍馬勝的肩膀,「老夫等著你的好消息。若是有功,老夫親自上疏寧興,為你請功!」

馬勝沉聲道:「不敢說立功,但求無過!」

「你能說出這話,老夫才是真正的放心了!」肖宏德欣賞的道:「老夫在內州待不了多久,你乃是人才,老夫已經去信左相,好好乾。大好前程在等著你!」

馬勝感激的道:「多謝詳穩栽培。」

目送他率軍出城,肖宏德贊道:「我大遼人才濟濟,只是往日被壓制著,不得出頭。此次,老夫也算是為大遼挖掘出了一個大才。只等歷練一番,便能鎮守一方。」

身邊的心腹笑道:「馬勝此人的沉穩令人讚嘆,老夫以為,假以時日,此人可為帥才。」

肖宏德笑了笑,「老夫並不會嫉妒。」

心腹說道:「他就算是做了兵馬大元帥,見到詳穩這位恩人,也得行禮問好。」

肖宏德抿嘴,「老夫為的是這個嗎?」

心腹拱手,「自然不是,詳穩這是在為了大遼選拔人才。」

肖宏德輕聲道:「寧興是個漩渦,老夫勢單力孤,要想在這個漩渦中站穩了,不被捲入,只有一個法子,那便是,強大自身。馬勝是第一個,但,不會是最後一個。」

詳穩的城府……心腹心中一震。

……

馬勝帶著人馬,出城後,有人問:「往哪邊去?」

馬勝沉穩,但有個小秘密,那便是迷信。

他拿出一枚銅錢,屈指一彈。

叮的一聲,銅錢在空中翻滾,落在了他的掌心中,接著,另一隻手蓋上。

「若是年號在下,便往左。」

他拿開手。

大乾通寶四個字在上面。

大唐的銅錢實在,含銅量遠超大遼的銅錢,深受大遼人的喜歡。

馬勝用銅錢占卜從未出過差錯,所以,他把銅錢收好,自信的道:「往右!」

兩千騎悄然往右。

西邊的斜陽映照著這支隊伍。

金黃一片!

城頭,有人贊道;「黃的像血!」

……

心無旁騖的人睡起來最舒坦,腦子裡空蕩蕩的,慾望什麼的沒法侵入,自然就無思無慮。

可麾下卻很是沒趣。

眼看著就要黃昏了,胖長老叫醒了王老二。

「二哥,該回去了。」

「嗯?」

王老二揉揉眼睛,「敵軍還沒出動呢!」

瘦長老乾笑道:「興許,明日就出動了。咱們明日再來吧!」

「噤聲!」

王老二突然舉起手。

所有人噤聲。

側耳傾聽。

兩個暗哨悄然摸了回來。

一臉興奮,「二哥,發現敵軍!」

所有人緩緩看向王老二。

把柄,真的主動送來了。

胖長老哆嗦了一下,「二哥神了!」

「敵軍約兩千,正在紮營。」

暗哨興奮的道。

王老二打個哈欠,「三個人頭啊!」

這一下,翻了幾百倍。

「賺了!」

偉大的占卜家馬勝在夕陽下彈出了銅錢。

「字面朝上,今夜無事。」

他拿開手。

字面朝上!

然後,馬蹄聲驟然大作。

千餘騎兵從昏暗中衝殺了出來。

馬勝眸子一縮,穩健蕩然無存,「是王老二!」

王老二高舉橫刀,「萬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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