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牢中。

獄卒們懶洋洋的在外面說話,有一句沒一句的。

「二哥來了。「

王老二來了,帶著一個木匣子,「查查吧!」

一個獄卒賠笑道「二哥說什麼呢!只管進去!」

「要查的。」王老二揭開蓋子,裡面就是一碗饃飥。他又拿起筷子翻攪了一下餺飥。「二哥進去吧!」

眾人覺得他太謹慎了。

可這只是王老二較真罷了。

進了牢中,他站在中間看看左右。

「二哥,右邊啊!」一個獄卒提醒。

左邊有人喊道「二哥,二哥!」

「誰啊?」王老二問道。

「那位國公。」

哦是赫連雲裳的兄長啊!

王老二喊道「幹啥?」

「我妹妹如何?」赫連羅問道。

「好著呢!有吃有穿,還有睡!「王老二喊道。

那邊沉默了。

「他怎麼不說話了?」王老二不解,「至少該感謝我吧?」

獄卒乾笑道「估摸著是覺著睡不好聽吧!「

「為何不好聽?難道睡那些髒兮兮的麥草舒坦?」王老二搖頭,覺得人心不古。

他是聽成了您睡了那位縣主啊!

獄卒沒敢說。

見到赫連雲裳時,她正在,看的津津有味的。

「二哥!「

赫連雲裳把丟開,起身笑道「你最近不出門嗎?」

「不出。」

獄卒開門,王老二把食盒遞進去。

「二哥進來坐!」赫連雲裳邀請。

裡面早就改造過了,地上鋪著蓆子,床榻也是全新的,和家裡沒啥區別。

惟一的問題就是周圍散發出來的味道,不過角落裡有香爐。

「不了。」

哪怕門開著,王老二依舊坐在外面。

赫連雲裳吃著饃飥,王老二呆呆看著外面。

二哥好傻啊!

赫連雲裳吸溜著博飥,看著王老二,「二哥為何不成親呢?」

她覺得王老二雖說傻了些,可架不住條件好啊!

北疆之主的心腹,斥候中的王者……按理,桃縣有眼光的人家,都該上杆子把閨女嫁給他呀!

「女人沒意思!」

王老二撓撓頭,屁股磨蹭,面對赫連雲裳,「你知曉林駿嗎?」

「知曉呀!」

赫連雲裳覺得自己終於找到了報答二哥的地方,「那人很厲害。」

「多厲害?」

「嗯……他原先在寧興時,也有人請他去參加宴會。有一次吧!有人羞辱他,說他只是林雅的侄兒,溜須拍馬上位,不要臉。二哥,若是你會如何?」

赫連雲裳心想,二哥定然會呵斥那人吧!

王老二看著自己的右手,「當然是要動手啊!」

原來二哥喜歡有仇不過夜呀!真好!

赫連雲裳笑眯眯的道「可林駿卻面不改色,眾人都說他是個沒骨氣的,一番議論,他依舊微笑如故,仿佛說的是別人。當時我在,覺著這人好蠢,是個軟骨頭。」

她見王老二神色平靜,就好奇的道∶「二哥不覺得奇怪嗎?」

」說故事前面要平,後面要彩啊!我在等你說後面。」

二哥好聰明……赫連雲裳又給二哥貼了個新標籤,「過了幾日,當日羞辱林駿的那人外出狩獵,正好遇到一群狼,他突然馬失前蹄……」

「死了?」

眼巴巴等著二哥震驚的赫連雲裳有些失望,「嗯!被狼群撕咬成了碎片。後來檢查,他的戰馬馬蹄被人釘了一枚釘子,越跑越難受……」

「林駿弄的?」

「沒查到誰弄的,不過,接著那日嘲諷他最凶的

那幾個人也跟著倒霉了。」

「還是個狠人啊!」王老二有些憧憬,「腦袋想來會很有趣。」

赫連雲裳打個哆嗦,覺得二哥的殺氣太重了些。

王老二問道「若是林駿突然對自己的敵人笑……」

赫連雲裳堅定的道「那必然是有後手,他要占便宜了。」

「哦!「

……

節度使府的大堂里。

」……泰州那邊想突襲很難。」

江存中在分析,「如今是夏季,從夏季到冬季,這一路都是人,農人,獵人……商旅,大軍很難做到隱秘。內州一線我軍的斥候很是嚴密,故而我以為,以林駿的手段,自然該知曉偷襲北疆無用。」

眾人都贊同這個看法。

「不是偷襲,那麼,他想做什麼?」宋震緩緩說道∶「你說整肅泰州,他奪取泰州後就大手筆整肅過幾次,如今沒這個必要。」

「也就是說,問題不在內。」劉擎說道,「那誰說的突襲寧興,說實話,若非我北疆在側虎視眈眈,說不得林雅和林駿還真想來這麼一出。」

北疆在側,一旦林駿出兵寧興,楊玄會毫不猶豫的大軍出擊,碾壓北遼南方。

「所以,他這是吃飽撐的?「張度在苦思。

「你就別想了。」楊玄說道。

「為何?」張度不服。

楊玄說道∶「你比較適合沖陣,這等燒腦的事兒,你還是少摻和。」

張度想辯駁,可仔細想想,自己好像還真是這樣。

裴儉說道「國公,會不會……是林雅那邊出了什麼事。」

楊玄點頭,「我也是這般想的。」

能讓林駿低頭的人,唯有林雅。

「林雅有二子,可二子和林駿比起來卻差不了許多,故而林雅重用侄兒。可畢竟親疏有別,親兒子被擱在一邊,侄兒子成了中流砥柱,換誰都會不滿。老夫覺著,弄不好這是內部出了問題。」宋震說道。

楊玄覺得大致如此,「既然如此,兩件事。」

眾人起身,束手而立。

從執掌北疆到現在,楊玄看似一如既往,可麾下卻漸漸多了敬畏。

以往見面有官吏還敢笑嘻嘻的和他打招呼,現在清一色的行禮問好,誰敢笑嘻嘻的,回頭等著被劉擎和宋震收拾吧!

人活一世,你要說什麼人生目的,百個人中,一百人都是奔著名利去的。

楊玄一再警醒自己,莫要被名利迷惑住。

可此刻看到麾下恭謹,他依舊忍不住倍感爽快。

這才是北疆之主的威勢。

楊玄說道∶「其一,內州斥候注意盯著泰州軍的動向,有發現及時稟告。」

「是!」

「其次,北疆軍枕戈待旦,等待我的軍令。」

「是!」

第二個是武將們大聲應諾,仿佛是嘶吼。

都特麼的憋壞了,想去殺人立功呢!

楊玄說道「至於糧食,節度使府這邊抓緊落實,入袋為安。」

「是!」

劉擎應了。

楊玄隨即出了節度使府。

「國公!」

王老二回來了。

「老二啊!去了哪?」楊玄問道。

「我去了牢里。」王老二說道。

「覺著如何?」楊玄從未見到王老二對哪個女人這般親近過,覺得有戲。

王老二撓撓頭「赫連雲裳說,林駿擅長隱忍,隱忍之後便是狠辣。我想,他突然示弱求和,便是隱忍。隨後的狠辣……對誰呢?對咱們,他做不到。對外做不到,那對內呢?」

楊玄笑道「老二學會了分析問題,好事兒!」

王老二覺得自己把事兒告知了國公,盡力了。盡力之後,就把事兒拋之腦後,不再琢

磨。

這便是他的好處,無憂無慮,令人羨慕不已。

「可想成親?」楊玄誘導道。

「不想!」

「為何?」

「女人很麻煩!」

「那男人不麻煩?」

楊玄是氣話,可王老二卻點頭,「男人也麻煩。」

還好,這娃沒那個愛好。

「可男人麻煩了,我能打他呀!「

楊玄想抽他,王老二一溜煙就跑。

楊玄不禁笑了。

然後,眯著眼,看著前方。

「老二說得對,一個擅長隱忍,卻又睚眥必報的人。他突然莫名其妙的求和……北疆他無從下手,力不從心。泰州無需大規模整肅,那麼,他是圖什麼?」

楊玄覺得這個謎團若是解不開,對以後的局勢影響太大了。

「他是圖什麼呢?準備弄些什麼?!」

「難道,他真是和平使者?」

「他若是和平使者,我便是慈悲心腸!」

……

坤州。

沈長河離開桃縣後,就快馬加鞭趕了回來。

烈日炎炎,州廨的門子沒打采的,聽到馬蹄聲後趕緊抬頭,見是沈長河,就笑道「沈先生回來了?「

沈長河下馬,活動了一下腿腳,「使君可在?「

「在!「門子賠笑道.

沈長河雖說只是個幕僚,可在泰州,卻是一人之下,什麼別駕司馬,都得屈居其下。

故而門子想著示好,就諂媚的道∶「說是使君早飯都沒吃好,一直在看著地圖呢!」

「好!」

沈長河顯然是領情了,門子暗自歡喜,等他進去後,得意的都∶「這位沈先生在使君面前可是能說上話的,一句話,就能讓我成為人上人。」

沈長河到了值房外,見林駿果然是在看著地圖發獃,就笑道∶「使君。「

林駿聞聲換回抬頭,「老沈啊!如何?「

「妥當了,不過,要賣給北疆五萬石糧食。「

沈長河進來,也不見外的坐下,順手給自己整了杯茶水。

「五萬石,略多,不過,回頭能補上!「林駿活動了一下脖頸,「楊玄有何反應?「

「霸道!」沈長河喝了一口茶水,渾身放鬆。

「他在北疆形同於帝王,霸道才對,若還是什麼虛懷若谷,便有不臣之嫌。「

「對了,長安那邊,吏部尚羅才下台了。「

「哦!「林駿問道「可知緣由?「

「被彈劾下台的。」

「那便是帝王不滿。羅才我記著是武皇的人,李泌能忍他到現在,也是不易。「

「他如今在北疆。「

林駿本是給自己倒茶水,聞言手停了一下。

水流中斷,茶杯中的茶水漸漸平息。

「哦!「茶壺繼續傾斜,「楊玄倒是喜歡撿些破爛。不過前吏部尚的分量不小,這一下,他的聲望提升不少。長安那邊,李泌怕是要惱羞成怒了。不過,想來他不在乎這個。」

「是!」沈長河笑道「說是楊玄親自出迎。」

「對大才,是該如此。若是羅才來此,我能帶著全城軍民出迎,狠狠地抽長安和桃縣一巴掌。」林駿突然換了個話題,「寧興那邊的使者就在路上。」

「誰的使者?「沈長河問道。

「他的!「林駿平靜的道。

這個他,指的便是左相林雅。

「相公的使者?這是何意?」沈長河眯著眼,眼中有冷意。

「他與皇帝決定擱置紛爭,暫且聯手,共同應對北疆這個大敵。既然如此,自然要做個姿態。「

「寧興相公那邊多的是手段,讓出些利益就是了。「沈長河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相公

那邊多是權貴,那些守財奴哪裡捨得自己的利益被送出去?相公想來想去,覺著捨棄我這邊更好。「

「這是欺軟怕硬嗎?「沈長河冷笑。

「既然要對付北疆,這邊就成了四戰之地。四戰之地丟出來,讓皇帝的人來接手,到時候敗了,和相公無關。「

「可大好局面啊!」沈長河壓著怒火,「潭州與坤州在手,這條線如今就差個辰州。如此,如何對付北疆,咱們就有了話語權。另外,掌握邊疆重地,說話朝中也得仔細思量,免得激怒了邊疆大將,到時候無法收場。」

楊玄就是如此,朝中若是敢衝著他嗶嗶,他就能反手一巴掌抽過去。

「有人說我想做第二個楊玄!」

「這是輕視了使君。「沈長河不屑的道。

「可我,還真是在重複他的路,一分不差!「林駿說道。

沈長河∶「……「

林駿指指地圖,「寧興的意圖不外乎便是重整南方的態勢。隨即,大軍就會進駐周邊,隨時準備與北疆動手。到了這個時候,咱們就顯得格外的刺眼。相公的意思,應當是暫且隱忍。畢竟,接下來便是廝殺,咱們的人撤出去也好。」

死道友不死貧道,這話在哪個時候都管用。

「可好不容易拿到手的泰州啊!「

沈長河深吸一口氣,拿出了幕僚的從容來,分析道「泰州與潭州之間隔著個辰州,很容易被各個擊破。如此,卻不好堅持。

要不,退回潭州。若是能進一步,便與寧興商議,用辰州來交換我軍退出泰州,如此,兩州在手,咱們還能從容旁觀。「

這個謀劃不能說不好。

想來,林雅也會認真考慮一下。

至於交換什麼的,在大遼不是稀罕事。就說此次皇帝和林雅決定聯手,二人之間就進行了許多交換。

這就如同是商人。

所以,才有人說,其實廟堂之上就是一群商人,只不過,他們做的生意比較大而已!

「為何要換呢!「

林駿目光轉向地圖。

「使君的意思……「沈長河指著龍化州,「如今此處不好拿了,拿到手,寧興震怒,楊玄會出手。龍化州夾在了內州與坤州之間,在這等形勢下,很難固守。「

「原先的謀劃是拿下龍化州。」林駿說道「為何不換個地方呢?」

「使君的意思……「

林駿指著地圖。

「我要辰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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