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出兵前的推算,桑州應當是望風而降,而鄧州估摸著會有小規模抵抗。

但沒想到的是,鄧州望風而降,桑州卻生出了波折。

獎罰分明是上位者的必備素質。

李玄說道:「吳雲對孤忠心耿耿,可留守桑州。」

吳雲對桑州官吏了如指掌,此次每個人的表現如何都看在眼中。他留任桑州,便是李玄的暗示。

清洗!

把那些站在長安一邊的官員從重要位置上移開。

「校尉陳索隨機應變,擢升為昭武校尉。」

再往上就是將軍了。

但這是陳索用自己的果決換來的,無人嫉妒。

「前鋒馬上出發,趕赴邢州。」

「領命!」

江存中行禮,轉身時斜睨了韓紀一眼。

他依舊是深受殿下信重的大將。

韓紀微微一笑。

任何大將都無法和心腹謀士相比較。

作為謀士,他看似手中無權,可卻能對大局施加影響力,這不是什麼大將能比的。

李玄無視了這些,「令人告之桃縣。」

「是。」

這也算是捷報了。

李玄準備歇息兩日,隨後帶著中軍出發。

「各自去忙吧!」

李玄遣散眾人,自己回到了駐地。

赫連燕跟著來了。

「韓紀如何?」李玄問道。

「韓紀曾和人說,文武決不能合流。」

「這麼說來,孤還得感謝他?」李玄似笑非笑。

「另外……」赫連燕說道:「赫連榮和我說過,實則上位者和臣子太過親密不好。」

「距離產生美。」朱雀在耳邊說道。

距離是否會產生美李玄不知曉,但產生威嚴是必須的。

「江存中是個機變的,韓紀開個頭,他便跟著。」李玄澹澹的道:「遲早會假戲真做。」

赫連燕告退。

她出了李玄的駐地,就見赫連榮的大光頭在左側閃耀。

「法師,奴整夜做噩夢,求法師給奴驅個邪吧!」

一個婦人正在哀求赫連榮為自己驅邪,赫連榮一臉澹定,「心靜自然無邪。」

「可奴沒法心靜。」婦人幽怨的道,接著便是一番訴苦,什麼自家夫君整日不著家,說不得在外面有了外室什麼的……

赫連榮的光頭漸漸暗澹,眼皮在跳。

「咳咳!」

赫連燕乾咳一聲,赫連榮如蒙大赦,「可是殿下有事?」

二人沿街緩緩而行。

「我救了你,你該回報。」赫連燕說道。

「說。」赫連榮說道。

「韓紀和江存中他們究竟在弄什麼鬼?」赫連燕覺得這事兒不簡單。

「原先殿下只是北疆節度使,自然可與下屬親密無間。身份揭開後,再如往日般的親昵不妥。此事乃是劉擎主導。」

「劉公?」

那個濃眉大眼的,竟然也私下搞小動作?

「別瞎猜。」赫連榮說道:「殿下出身鄉野,對那些規矩知之不多,且殿下對老人寬容。以前還好,當下卻不成了。不成體統。」

「那劉擎這時候出來……」說劉擎背著李玄搞小動作赫連燕是不信的。

李玄每次出征,留守老巢的必然便是劉擎。李玄對劉擎的信重,在北疆無人能及。

以後若是大事成了,劉擎少不得一個宰相,而且必須是領袖朝堂的左相。

「劉擎只需等著就是了。」赫連燕覺得劉擎犯不著。

「劉公私下曾和殿下建言,當立規矩。可殿下卻不置可否。」赫連榮知曉的比赫連燕多,「隨後劉公就私下弄了些小動作。」

「他就不怕犯忌諱?」赫連燕說道:「上位者最厭惡的便是被人背著弄些小動作。」

「你原先沒這麼蠢。」赫連榮用憐憫的目光看了赫連燕一眼,「許多時候,上位者行事,無需開口。」

你全家都蠢……赫連燕心中一凜,「你是說,殿下那是默許?」

「原先親密的關係,突然變成了等級森嚴,外界會不會覺著殿下太過無情?更會覺著殿下往日對臣下的情義皆是虛情假意。」

赫連榮意味深長的道:「上位者,首重德行。」

李泌什麼香的臭的都往自己的床上拉,民間議論紛紛,爬灰帝王的外號甚囂塵上。

「劉公這是主動背鍋。」赫連燕恍然大悟。

「沒錯,別人想背還沒這個資格。」赫連榮說道。

「尊卑之位一定,君臣分位自然就定下來了。」

這是一件大事兒,赫連燕甚至覺得這事兒早就在謀劃了。

「韓紀和江存中如今應當是做戲。」赫連燕說道。

她想到了李玄的話――假戲真做。

「隨著殿下格局的開闊,會有越來越多的權力湧來。人活著作甚?不就是為了名利嗎?貧僧看,遲早會假戲真做。」

赫連榮口宣佛號,「紅塵多苦,慾望迷人心。」

「你這個假和尚。」赫連燕笑道:「我問你,何為地獄?」

赫連榮抬頭,見那個婦人還在斜對面看著自己,就嘆道:

「人間!」

……

一隊騎兵護送著幾輛馬車緩緩而行。

大隊騎兵正在趕來,馬車趕緊避開。

車簾掀開,一個少女的聲音問道:「這些都是北疆大軍嗎?」

護衛的騎兵點頭,「正是。」

一隊騎兵過來,為首的問道:「你等這是去何處?」

校尉陳星說道:「我等護送殿下親卷前往北疆,對了,殿下何在?」

「在鄧州。」

「多謝。」

陳星策馬回去,對黃維說道:「黃公,這是我北疆軍騎兵。」

「好。」黃維沒想到外甥竟然弄了這麼大的基業,激動不已。

一面大旗遠遠而來,陳星見了說道:「是江字旗,黃公,這是我北疆大將江存中。」

江存中得知李玄有親捲來尋,就親自過來詢問。

「是殿下的舅父。」陳星說道。

「為何現在來?」兵荒馬亂的時候,怎好出行?江存中蹙眉。

「鏡台的人尋到了他們,一路追殺。」

「原來如此。」

江存中走過去,行禮,「見過黃公。」

黃維慌亂行禮,「客氣了,客氣了。」

殿下的舅父竟然是個膽小的!

「殿下便在鄧州,黃公此去,殿下定然歡喜。」

江存中不敢久留,隨即跟隨前鋒走了。

馬車一路緩緩而行。

春寒料峭,可黃歡和弟弟黃竹卻耐不住性子,不斷掀開車簾看著外面。

進了鄧州城後,黃維有些緊張,不斷問陳星李玄的性子如何,可是暴躁。

哎!

陳星心中嘆息,心想殿下的舅父一看便是被欺凌慣了,膽小怕事。

到了州廨外,陳星問了門子,得知李玄在駐地,便帶著黃維等人去求見。

李玄入城後,本是安排在州廨後面,也就是刺史的住所安置,但他卻選擇了入住一戶等待售賣的宅子。

他在看地圖。

韓紀和裴儉在側。

「邢州那邊強硬,怕是要攻打。」裴儉說道。

「長安大軍駐在邢州,自然會強硬。」李玄指指邢州過去的中州和章州,「中州和章州攔在大軍前方,錦衣衛正在打探消息,孤希望……」,他看著韓紀和裴儉,「能不打,最好。」

都是大唐軍隊,為何自相殘殺?

韓紀說道:「殿下,在臣看來,此次討逆,也是一次清洗。」

大唐病了。

李玄這等和風細雨的想法很美好,但卻無法實現。

「孤知曉。」

李玄嘆道:「偽帝倒行逆施十餘年,天下人該做出抉擇了。」

韓紀點頭,「站在偽帝一邊的,便是螳臂當車,當滅!」

打天下從不是請客吃飯……裴儉點頭,「臣願為殿下效命。」

李玄笑道:「孤只是一時感慨。」

烏達進來,「殿下,外面有人求見,說是殿下的舅父。」

李玄一怔。

韓紀笑道:「當初殿下曾說黃氏逃出一人,莫非是他?」

那是舅父!

李玄心中突然有些茫然。

從得知自己的真實身份後,他就有一種孤零零的感覺。

楊家只是利益關係,楊略雖說待他如親子,但終究不是自己的親人。

長安城中倒是有兩個同父異母的兄弟,但大家都沒見過面,親情沒有一點,以後為了利益怕是少不得紛爭。

成親後他多了個妻族,但妻族畢竟是妻族,和他隔著一層。

現在竟然多了個舅父。

一種類似於近鄉情怯的感覺,讓李玄腳步緩慢。

他走出去,「請了來,不,孤去迎一迎。」

烏達說道:「還不知真假呢!」

韓紀澹澹的道:「誰敢弄假,那是尋死。」

李玄到了前院,就見一個面色蒼老的男子有些侷促的和護衛說著些什麼。他身後的婦人見到李玄後,就捅了他一下。接著那個女孩牽著男子的衣袖,看著有些怯。

唯有小男孩卻是膽大的道:「阿耶,來人了。」

這便是黃家一家子。

趙福一家三口看到便衣的李玄後,就被那氣勢所懾,趕緊行禮。

黃維也是如此,可剛想行禮,就被李玄托住了。

李玄看著黃維,那滿面的皺紋,黝黑的肌膚,賠笑的神色……

這是一個長期在底層掙扎的普通人。

「校尉陳星,見過殿下!」

陳星行禮,稟告道:「下官率軍行至半途,遇到鏡台的人正在追殺黃公等人,錦衣衛花花護衛。」

他沒表功。

功勞自然會計在他的頭上。

花花!

李玄問道:「她人呢?」

「花花受傷,急著要趕回長安。」

多事之秋,長安那邊的任務很重。

張栩進來,手中拿著個竹筒,「殿下,長安稟告。」

李玄接過,打開,拿出紙條。

花花已經回到了長安,稟告了此行的情況。歸途時,她去觀州再度查證了黃維的身份,確定便是李玄的舅父。

李玄把紙條遞給林飛豹,看著黃維。

行禮。

「李玄,見過舅父。」

黃維一直在忐忑等待著,他擔心眼前這個威嚴的男子不是自己的外甥。可仔細看去,卻在李玄的眉眼間依稀看到了阿姐當年的模樣。

聽到這話,黃維老淚縱橫,伸手摸著李玄的臉。

「像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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