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歲!」

大營中,萬眾歡呼,隨即大軍出營。

皇帝的橫刀還在往下滴血,他微微頷首,向自己的無敵虎賁致意。

他看了桐城一眼。

「老狗,你醒了嗎?」

……

偽帝父子一夜未睡。

「秦茂去了許久,為何不歸?」

李泌不停的在殿內來回踱步。

李元打個嗝,「速速送了酒菜來。」

酒菜送來了,李元吃了幾口,罵道:「難以下咽,廚子不盡心。」

大清早就要下酒菜,很難做……

「去,殺了!」李元冷冷道。

他吃著菜,喝著酒,吃著吃著的,突然把快子一擱,「味同嚼蠟。」

李泌回身,「總得要試試吧。」

「大軍圍城,如何試?」

「找到黃春輝等人。」

「人質?」

「朕只求活命!」

「朕敢打賭,此刻皇宮外定然有那個孽種的眼線。」

「試試!」李泌眼中多了厲色,「裝作是朕要遁逃的跡象,讓汪海來。」

汪海同樣一夜未睡,但修為高,故而看著精神還不錯。

「陛下。」

「天馬營出十餘人……人太少。」李泌思忖了一下,「帶著百餘內侍,裝作是朕在裡面準備遁逃,出宮試試。」

……

街上巡查的軍士也有些沒精打采的,看著那些違反戒嚴令的人在街上遊走,依舊不聞不問。

誰都知曉桐城守不住,皇帝據聞愛惜百姓,若此刻抓捕這些犯禁的人,會不會被清算?

在這等時候,每個人的腦子裡都在為自己的前程和性命盤算。

十餘男子貼著牆根緩緩而行,裡面有個挑著柴火的樵夫。

其中有個女子。

還有一個拿著馬槊的老人。

……

「你不會真的只是試探吧!」李元沒了吃喝的興趣。

「自然不是。」李泌說道:「朕早已令人在城中準備了地道,就在市場裡面。」

「市場裡人來人往,任誰也想不到有人在裡面挖地道遁逃,好手段!」

「再等等。」李泌說道:「等前面發作起來再走。」

外面,汪海帶著百餘天馬營的人在待命。

……

「萬歲!」

長安大軍兵臨城下。

皇帝指著城頭說道:「招降!」

將士們用橫刀敲打著盾牌。

呯呯呯!

「降不降!」

「呯呯呯!」

「降不降?」

城頭守軍面如土色。

鄭遠東嘆道:「這氣勢,如虹啊!」

巨大的聲浪中,那十餘天馬營的好手帶著百餘內侍衝出了皇宮。

「他們想逃!」

斜對面的花花喊道。

接著,樵夫把擔子一甩,柴火紛飛中,十餘橫刀夾雜在裡面。那十餘人躍起,紛紛抓住了下落的橫刀。

「殺!」

虯龍衛沖了過去。

花花拔出軟劍,後發先至,一劍便殺了一人。

可這人竟然沒有修為。

那十餘天馬營的好手目光轉動,盯住了黃春輝。

「是黃春輝,抓住他!」

皇帝說過,誰抓獲了黃春輝,賞十萬錢。

按理,長安大軍就在城外,你拿了賞錢有何用?只會被皇帝斬殺復仇。

可這些久居宮中的內侍眼中只有兩個事兒:修煉,錢財!

「黃公小心!」花花回頭喊道。

黃春輝把馬槊往前一丟,馬槊頭部落在地上,他的手輕輕一振,馬槊便彈了起來。

啪!

馬槊和橫刀相撞,槊刃交叉處架住了橫刀。黃春輝雙手轉動,馬槊旋轉,對手吃不住勁,手一松,橫刀落下。

馬槊前刺,在對手的胸口那裡留下一個窟窿,接著藉助力量反彈,揮舞。

雄渾的呼嘯聲中,第二個對手舉刀……

呯!

馬槊被震開,彎曲的杆子反彈,重重的砸在了對手的肩頭。

一人一槊,就這麼一往無前的沖向宮門。

「天神!」魏忠看的目瞪口呆。

「降不降!」城外在大喊,那些巡城的軍士看到這裡廝殺竟然不管,而是撒腿就跑。

外面這是勸降,接下來便是攻城了。

再不走,就會被上官抽調去守城。

「龜兒子才去效忠那條老狗!」

最後一個軍士消失在巷子裡,身後,丟了一地的甲衣和兵器。

那些沒有修為的內侍尖叫著轉身就跑。

剩下的天馬營好手也是如此。

「不可追趕!」黃春輝叫住了殺紅眼的虯龍衛,「上面有人。」

宮城之上,數百侍衛正張弓搭箭……

「走!」

黃春輝率先撤離。

「他們得意不了幾時!」魏忠冷笑道。

那些侍衛竟然一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遁去,沒人敢追殺。

……

天馬營剩下五人逃了回去。

「如何?」李泌問道。

「陛下,黃春輝帶著十餘好手在外面攔截,奴婢無能!」為首的好手跪地請罪。

「黃春輝那條老狗!」李泌眼中多了殺機,李元搖頭,「此刻莫要節外生枝。」

「也是。」李泌知曉,若是要追捕黃春輝,他這點人手遠遠不夠。

可城外那個孽種已經準備攻城了。

「走!」

百餘天馬營的好手簇擁著李元父子去了後宮,一路上遇到的人都慌亂而逃。

皇帝手中握著橫刀,斬殺了一個內侍,喊道:「滾!」

後宮大亂!

「皇后,陛下要跑了。」

一個宮女衝進了縮小版的坤寧宮,惶然道。

「那條老狗終於要逃了嗎?」

皇后冷笑,「集合人。」

皇后這裡人手不少,百餘內侍宮女站在殿前,等待皇后的差遣。

大伙兒都知曉了皇帝父子逃跑竟然沒帶皇后的消息,有些心神不寧。

是要抵抗。

還是逃跑?

皇后走出來,說道:「你等跟著我一起喊。」

眾人深吸一口氣。

皇后仰頭。

喊道:

「偽帝從後門逃了!」

眾人胸口中那股氣蓄勢待發,下意識的跟著喊道:

「偽帝從後門逃了!」

百餘人的呼喊聲傳遍了宮中,直至宮外。

逃跑中的李泌咬牙道:「賤人!」

「該死的賤人!」李元喘息著,多年聲色犬馬的生活,早已掏空了他的身體,只是跑了一小段路,就喘息不已。

當初修建行宮時,李泌特地交代大門要厚重,最好是刀斧噼砍也無濟於事的那種厚重,甚至能擋住火攻。

厚重的大門被緩緩打開。

一個天馬營的好手探頭出去左右看看,回頭道:「陛下,無人!」

李泌父子大喜,急匆匆出了宮門。

兩側幾乎是同時出現了人。

「偽帝父子從後門逃出來了。」

「回去!」

汪海說道。

李泌大怒,「就兩個賊子,殺了就是。」

李元罵道:「蠢貨,前有那個賤人叫破了咱們的行藏,後有人在這裡盯著,這便是有預謀的。有這些人在,咱們能逃到哪去?」

只是想想自己一路都會被人圍觀,李泌就下意識的道:「關門,關閉大門!」

他轉身逃了回去,渾身冷汗。

若是先前衝出去,外面會有什麼在等著他?

楊松成的人!

還是,淳于氏的人?

「楊松成那條老狗!」

李元面色鐵青叫罵。

父子二人都判斷是楊松成的人。

「那條老狗害怕咱們丟下他逃跑,如此那個孽種便會把所有的怒火都發泄在楊氏身上。」

李泌越想越氣,「殺了皇后!」

韓石頭一怔,心想皇后的話倒是和小主人沒多少仇,可若是殺了他,會不會導致楊松成和偽帝翻臉。兩邊一旦廝殺起來……

傷著了誰,咱心疼啊!

韓石頭勸道:「陛下,若是殺了皇后,國丈那邊怕是會鋌而走險。」

他知曉,偽帝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小命。

果然,李泌跺腳,「罷了,饒那個賤人一命。」

……

「皇后,陛下回來了。」有人稟告給了皇后。

皇后跪坐在殿內,澹澹的道:「準備白綾。」

殿內的眾人身體一凜。

「皇后,您……」女官焦麗愕然,隨即吩咐道:「去看看陛下去了哪!」

李泌若是惱羞成怒,定然會令人來殺皇后。

有人去了,飛快回來。

「陛下回去了。」

「可有人來這邊?」焦麗問道。

「並無!」

焦麗歡喜道:「皇后,陛下看來自顧不暇了。」

殿內的人都鬆了一口氣。

皇帝被皇后叫破行藏,未能如願逃跑。若是他要泄憤,這裡的人一個都活不成。

皇后看了焦麗一眼,「我說,白綾!」

「皇后!」焦麗面色慘白。

有內侍去取了白綾來,焦麗苦勸,「皇后,您未曾與楊逆為敵,就算是桐城被攻破,您最多是被幽禁於道觀之中!」

皇后澹澹的道:「當年他們父子聯手,以至於孝敬皇帝被鴆殺。臨去前,孝敬皇帝把那個孽種交給人帶走了。他自家一杯鴆酒了結了自己,可順帶還帶走了那個孽種的生母。」

焦麗打個寒顫。

「我早已活夠了。」皇后起身,令人把白綾掛起來。

隨即凳子擺好。

「當年我並不喜歡李泌,可阿耶開口,我只能嫁給他。」

「嫁給他後,我很快便發現此人薄恩寡義,可奈何……阿耶說,我的責任便是為楊氏生子。」

「在阿耶的眼中,大郎和二郎都是楊氏子。」

所謂二郎,在皇后這裡便是越王。至於衛王,不在皇后的眼中。

皇后站上凳子,身體搖晃了幾下。

站穩後,她拉著白綾說道:「神靈在上,我詛咒李泌不得好死!」

殿內恍若颳起了一陣陰風,人人嵴背發寒。

皇后把脖頸伸進套子裡,「若有來世,定然不再生於大族,寧為一村婦。」

皇后看了一眼殿外,眸色平靜。

「大郎,二郎,等等阿娘……」

雙腿一蹬,凳子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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