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戰十五日,橫跨三川六域一十三州。

真龍橫掃大荒落諸地。

大荒落的官員敢怒不敢言,朝廷上下也只無能的暴怒。

整個昭陽國,都如同死了一般,氣氛無比的壓抑。

但誰都知道,現在就是即將爆發的火山,就等著那真龍,最後一擊了。

祂又會停在哪裡?

祂又會把自己積蓄了數十日的滅城威勢,以及數月的暴怒,化作的最後雷霆一擊,宣洩於何處?

京都?

還是某個大城?

誰也不曾得知。

大荒落的未來,到底是毀滅還是新生?

破敗還是復甦?

哪怕最擅長占卜的高手,面對著茫然莫測的天機,也束手無策。

所有勢力,都在緊緊的盯著行蹤不定的真龍,希望能看出它的前進路線,亦或者襲擊目標。

所有人,都在靜靜的等待。

直至,八月十六這一天!

……

大荒落

大澤州

瀚海城

作為信仰真龍之地,大澤州對真龍的信仰還要排在赤陽州之上,位列第二,僅次於隔壁的萬龍州。

而大澤州的首府瀚海城,則與赤陽城和萬龍城並列,被譽為大荒落三絕城之一。

不過,與萬龍城和赤陽城相比,瀚海城更加特殊。不僅後者的人口是前兩者總和的數十倍之多,瀚海城更是朝廷駐軍的大本營所在。

近百萬士兵,數以萬計普通修士,駐紮在此。

之所以選擇在這裡,蓋因為大澤州是大荒落一十三州的水系發源地。貫穿整個大荒落的洛河,便是起源於此。

這裡水路異常發達,大大小小的沼澤水路湖泊等等,近乎占據了大澤州五分之四的面積。

正可謂九省通衢,四沖八達。

控制了這裡,就等於控制了大荒落一十三州的交通,任何州出現問題,乘坐水路,驅動法訣,三五日之內,便可到達。

而瀚海城,就是此地的重心所在。更由於大澤州沼澤遍地,所以人口都差不多都集中在大澤州三五城之內,便導致此城人口千萬計,比赤陽城多了不止十倍有餘。

尤其是外來人口眾多,經濟發達,怕是當地官方都不清楚瀚海城有多少人。

只可惜,成也水路,敗也水路,人口雜而多,且距離養龍寺太遠,這裡反而成了最好的駐軍地點,政治中心的位置,便讓給了赤陽城。

瀚海城依山而建,坐落於洛水兩條最大支脈的交匯之處。

占地已不可考證,距今為止仍舊在不斷的擴建。

瀚海城郊,靠近瀚山山腳之處。

這裡軍旗林立,軍帳數以十萬計,朝廷的數萬修士,便駐軍於此。

與普通凡人數以百萬計的軍隊不同,前者平時是四散各個鄉鎮縣府,化為平民,只有招致才會聚集。

而修士大軍則常備於此,時刻防備著什麼。

最大的中軍轅門內。

作為修士統帥的容成王,正與凡人軍隊的統帥瀚海伯持子下棋。

「伯爺今日心不在焉啊,區區半刻鐘的功夫,這大龍都要被我屠掉了。」

「可有心事?」

容成王在棋盤上放下一顆黑子,笑眯眯的說道。

瀚海伯見容成王如此相問,所幸把手中的白子扔在了棋盤上,直接認輸了。

隨後嘆了口氣,苦笑著說道:「王爺明鑑,臣下是在想那條真龍一事。近半月以來,因為這件事,日思夜想,恨不能眠,哎……」

「這不,前幾日好不容易調整了過來,但昨天臣下又接到了一則密信,被攪的一夜未曾合眼。」

容成王皺了皺眉頭,道:「何等密信?竟讓你堂堂的瀚海伯如此寢食難安?這可不像是你的為人。」

要知道,瀚海伯統領百萬凡人軍隊,世代效忠於昭陽皇室,從玄宗時代,便一直駐紮於此。

可謂是瀚海城的土皇帝,千年世家!天高皇帝遠,誰能給他找不自在?

瀚海伯連連搖頭,愁眉苦臉道:「還是那真龍一事,昨天密信上說,真龍自八月初八那天,便已經徹底失去蹤跡。到現在已經沉寂了五天,也沒見到祂再出手了。」

容成王露出了古怪的神色,好奇道:「這不是好事嗎?興許那真龍已經停止了報復,返回了養龍寺呢?」

「說到這裡,當初真龍一連覆滅大澤州十餘縣神道,本王還以為他會來瀚海城呢,卻沒想到,竟掉頭去了隔壁的萬龍州萬龍城。」

「聽說萬龍城城主都被嚇的抱病不出,時至今日還在床上躺著,可為真?」

誰到這裡,容成王都笑了出來。就沒見過堂堂一城主宰,會有這麼慫的。

瀚海伯拱了拱手,嘆了口氣,繼續道:「確實如此,不過萬龍城城隍死,而那位城主卻僥倖活了下來,或許面對那位真龍,抱病在床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至於臣下所擔心的,其實就是這真龍五日不出啊。王爺認為祂回去了,而臣下卻恰恰相反,認為祂正在積聚力量!」

「以那真龍屠戮數以千計神道,滅殺數以萬計官員,睚眥必報的暴虐性格,又怎會如此簡單的放棄了復仇呢?」

「畢竟朝廷一而再再而三的謀劃於祂,並且祂殺戮的官員和神道之物,你我也知,大部分都是貪官污吏和墮落的神道成員,這些於朝廷而言卻還不夠疼!」

「或者說,想要那位陛下忌憚,現在真龍所做的還差的太遠了。」

容成王聞言,麵皮抽動了一下,深吸了口涼氣,沉聲說道:「你的意思是說……那真龍想來波大招,徹底打疼朝廷?」

「祂在積蓄力量……要讓朝廷感到肉疼……」

容成王聲音突然一頓,心中突然閃出一絲不安,猛然看向了瀚海伯爵,道:「難不成祂想要打瀚海城不成?」

「這裡可是有數以千萬計的百姓,祂瘋了不成?」

想來想去,也唯有瀚海城這般大的城市隕落,才會讓朝廷感到深入骨髓的疼痛、才會讓皇座上的那位,為之忌憚。

瀚海伯搖了搖頭,道:「不,並不是。」

容成王還沒鬆口氣

便又聽到他繼續說:「真龍只需要滅掉這裡數以萬計的修士部隊,就足以讓朝廷感到切身之痛了!」

容成王:「……」

草,你特麼的不是嚇唬我吧?

這玩笑可開不得!

……

又過三日

此時八月十六

瀚海伯等帶的真龍並未出現,卻等到了一場蔓延大澤州全境的暴雨。

「不是真龍靈雨,未曾蘊含靈光,就是普通的降雨。」

瀚海伯爵接過一些雨水,觀察了片刻後說道。

容成王也暗中鬆了口氣,微微一笑,道:「看來那真龍並不會來這裡了,我就是說伯爵你多心了。」

瀚海伯爵點了點頭,不過還是囑託道:「王爺,雖然那真龍沒來,但先前瀚海城隍託付之事,你我也不能鬆懈,讓您手底下的修士加緊煉製,如若血肉不夠,我再給您送來一批。」

「那東西是我們安身立命的根本,萬一真龍日後再來,你我二人也算有所依仗。」

容成王點了點頭,道:「我曉得此事重要性,放心吧,這便加緊煉製,不出三五日,任那真龍來了,也奈我們不得。」

二人又密謀了一番,便推杯換盞,在軟香溫玉的陪伴下,喝起了花酒。

……

另一邊,瀚海城某偏僻縣城

城隍廟中

大雨磅礴,遮擋了城隍的眼睛。

他感覺自己的脖子被死死的掐著,耳邊不時傳來雷暴轟鳴之音。

真龍?

真龍!

此縣城隍心中惶恐,想要發出預警,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周遭法力都被禁錮。

再加上大雨磅礴,城隍廟冷冷清清,竟無一人發現城隍的異常。

「吾問,你說!」

「膽敢隱瞞,死!」

「縣城之中,原本人口幾何?」

「十一萬三千四百餘口!」

「現在幾何?」

「七萬一千二百人!」

「少了四萬多人,都去了哪裡?說!」

「這…這……」城隍結結巴巴:「大人,是流民,都化作流民四散開了。」

「還敢撒謊!」

「神道禁令,勾結邪魔,為禍黎明百姓,死罪不止,神魂粉碎,永世不得超生!」

「你若想死,那便繼續!」

巨大的龍爪,漸漸合攏,城隍的整個身軀,都要被捏碎開來。

「真龍殿下,下官並無…….」

城隍還想辯駁,便見到一雙冰冷的眸子,在自己眼前浮現,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我說,我說!是瀚海伯,是瀚海城瀚海伯與容成王所為啊……與在下無關。下官也只是依照命令行事,不知他們要那些流民幹嘛啊!」

「而且下官挑選的確實是城中流民,以及一些孩童老婦,並未動良民家庭,真龍明察,還請明察!」

龍爪一彈

砰!

城隍直接撞在了自己的神像之上,形體不斷潰散。

「哼,你可知你送走的那些人,都已經死了。」

「他們現在的亡魂怨念,就纏繞在城隍廟四周。多的讓本座也駭然!」

「本是庇護一地的城隍,卻勾結妖人,暗害自己治下百姓。流民就不是人了?老婦孩童就不是人了?」

「下去向那些因你而死的亡魂賠罪去吧!」

轟隆!

赤風刮過。

城隍的神魂直接粉碎開來,隨後便被蘇青丘一口吞入了腹中。

種種畫面,逐漸浮現。

「容成王…瀚海伯……血肉祭邪神,以抗真龍。」

「由海涵城城隍主導…哼,果然這幫傢伙真的是瘋了,簡直比邪魔還要邪魔。」

蘇青丘深吸了口氣。

他偶爾發現此處數十縣城,城隍廟中各個怨氣衝天,就如同當日青林縣一般。

自覺不對,蘇青丘一番探查,便發現了這幾座縣城都曾有大量的人口失蹤。

但由於地處偏僻,瀚海城上層也有意阻撓,便一直無人管理。

久而久之,便讓這幾座縣城之中,瀰漫著經久不散的死亡怨氣。

這也是蘇青丘為何四五日未曾出動的原因所在,他一直在調查。

現在原因已明,不再耽擱,當即沖入虛冥,直奔瀚海城而去。

……

瀚海城瀚山群峰,大雨之下,霧氣瀰漫。

蘇青丘以靈蛇之眸觀看,直覺此地怨氣衝天,煞氣直入雲霄,大地之氣也混亂的讓人心驚。

死氣瀰漫

怨氣沉沉

這一片山域,似乎都被抽空了生機。

六爻之卦頓時使用而出。

陽四十七,陰二十,陽已過半,前往略危,以力便可鎮之。

放下心來,蘇青丘沿著地煞之怨一路尋蹤而去。片刻後,便到了一處水鳥蟲魚繁衍,春暖花開,植被異常繁盛之地。

但明明是生機勃勃,卻詭異的給人一種陰森詭異之感,地面之上更是凝結著一層如有實質的陰霜。

生機蔓延,死氣相隨。

事有反常,必有妖孽出!

再看大地之上,一位位軍中修士,足有數千人之多,竟把下半身埋入土中,身上的道行法力流轉,互相勾連,如同一張大網,匯聚到了最中心的部位。

中心處,城隍神像屹立其中,詭異的是,神像面目猙獰,雙眼血紅,似有鮮血不斷從眼眶中流出。

「以人之力,耗散百姓血肉,聚其白骨,凝聚死亡,演化生機,召喚天外邪神入己身!」

「好一個城隍,好一個朝廷修士!簡直比大魔還要可恨。」

「當誅!」

最後兩個字磅礴而出。

轟隆隆的聲音驟然響起。

三萬五千年的靈元,運轉開來,猶如開天之勢。

精氣神,君臣民,三味真火化為一頭赤焰之龍從天而降。

下方的城隍雕像正準備接引邪神意志入身,煉化之後,便可讓這座城隍雕像化為邪神鵰塑,受其控制,媲美上三品仙神。

然而,正此關鍵時刻,耳邊卻忽然炸響,冰冷的聲音伴隨著雷音滾滾,直入心田。

破邪!

神魂一震

抬頭便看到一頭火龍沖天而下。其龐大的威力,哪怕還隔著數百米,都讓此地埋在土中的修士,全部哀嚎起來。

渾身冒起了無名的火焰。

逃!

必須逃!

城隍亡魂大冒,旁邊的瀚海伯和容成王同樣如此。

三人極為果斷,當即切斷祭祀,口吐鮮血,化作流光四散奔逃。

可惜此地已經被鎖定,龍身環繞虛空,杜絕一切。三人縱有滔天的本領,也難逃一死。

轟隆!

巨大的火龍沖將而下,一朵蘑菇雲冉冉升起,旋即便是無法阻擋的衝擊波,橫掃四周。

一剎那間,諾大的瀚山直接被削掉了數座山頭,其上的一切都灰飛煙滅。

唯有那接引了部分邪神意志的城隍雕塑,還想掙扎復甦,卻被蘇青丘連同四周的山峰碎石,邪魔修士骸骨等等,都一口吞入了法相天地的腹中。

震動不斷

整整持續了三五分鐘。

當一切塵埃落定

此地的修士,連同地上三尺地皮,都已被烈焰颳了個乾乾淨淨。

無數的人類骸骨,暴露而出。

怨氣凝聚,哀嚎不斷。

蘇青丘嘆了口氣,吞噬掉了所有的怨氣之後,一揮爪,靈雨落下,融入白骨之中。

「塵歸塵,土歸土,塵世至苦,願來世,爾等不再為人。」

「一路走好!」

……

昭陽三十九年八月十六

沉浸七八天的真龍,滅瀚海城城隍,四千五百位駐軍修士,容成王、瀚海伯爵等,於瀚山深處。

適日,瀚山深處,白骨森森,怨氣衝天,盡為三川六域流民之骨。

一番調查,悉知為瀚海城城隍等人,協同駐軍修士,以人骨血肉煉製邪法,遂被真龍怒而滅。

一時間,天下再次譁然。

不久之後,昭陽神道必須廢除,或改之,已成天下共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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