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龍寺
龍蛇殿中
一伙人坐立於其中。
此刻龍蛇殿中的眾多佛祖佛陀雕像已經被撤去，取而代之的是各式各樣的龍神鵰塑，立於其中。
大部分都是以蘇青丘為模版雕鑿而成的，搞得他每次來這裡，都有些尷尬。
方文山一行人立於左手，龍王廟一行人立於右手，養龍寺僧侶則立於近前。一座蘇青丘的金身，則擺放在最中心處。
「園慧大師，不知龍神大人召我等有何要事相商？」
方文山問道，一邊說還悄悄的打量了一下龍王金身，心裡暗暗嘀咕：也不知道大荒龍神是否在此。
暫時也只能當作不在了。
「龍神大人叫大家來一共有兩件事。不過…你們先看看這個，是否認識是什麼東西？」
園慧從靈禮手中接過了一節血紅色的晶體，置於眾人眼前。
眾人聞言，皺了皺眉頭，似覺這晶體有些眼熟，但一時間卻又說不上來在哪裡見過。
「大師可否把這晶體給我看看？」
薛爾思突然出聲。
園慧自無不可。
蘇青丘於金身中也看了過來，他這次令薛爾思前來，其實就是為了看看眼前這枚晶體到底是什麼東西。
畢竟學宮包攬詩書，薛爾思又是號稱通曉昭陽上下千年事物的頂尖學子，或許能看出這是什麼。
只見他接過晶體，仔細的打量一番，更是捻起一點晶體斷口處的粉塵，放入嘴中細細品嘗。
片刻後，薛爾思皺起了眉頭，有些遲疑道：「這東西…似乎是地脈結晶。其中有大地胎膜的氣息。不過裡面還有這一股很強的腐蝕性物質，類似於邪魔之氣，卻又完全不同。」
「說起來，這東西與無盡山脈那些墜龍之血的衍生物非常相似……園慧大人，這東西是從何而來，可否告知？」
無盡山脈那些詭異物質，雖然危險，但也著實讓人痴迷。
不少修士都沉浸於研究那些物質的變化。
只是，受制於詭異物質的強烈污染和吞噬生機特性，人們研究並不充分。
薛爾思也一直在尋找詭異物質的弱點，以期望可以尋找道克制之法。
而眼前這個晶體，完全就類似於削弱版亦或者是失去吞噬污染特性的詭異物質。如果可以找到其中的原理，說不定就可以依此，徹底解決困敦區域的問題。
往長遠說，邪魔子神都將被打落神壇，不再是人族的威脅。
此事意義重大無比。
眾人也是一陣恍然，怪不得他們總覺得這晶體眼熟呢，原來與那些詭異物質近似。
「這……」園慧遲疑了一下，看了看龍王金身，其餘人頓時心中一驚，明白真龍早已在此。
「吾來說吧，這東西是玄景帝送過來的。你們知道便可，不可對外分說。」
「薛爾思，你可還曾有其他發現？」
巨大的龍王金身緩緩活化，龍眸看向薛爾思，聲音轟隆隆作響。
蘇青丘敏銳的察覺到了薛爾思的遲疑，這晶體絕不僅僅像他說的那般簡單。
「竟是玄景帝……」
薛爾思臉色一沉，嘆了口氣，直言道：「確還有其他發現。」
沉默了片刻，似乎下定了決心一般，他繼續說道：「龍神大人，各位，你們可知，我曾經是瀚海城萬化龍的子弟。」
什麼？
除了方文山，在場之人全部一愣。
老道士身邊的童童都是懵懂的咬了咬手指，小聲道：「大壞蛋的弟子？老爺…他是小壞蛋嗎？」
萬化龍當初留給她的印象太深了，在童童心中，那就是天地間最大的大壞蛋，自然其弟子也不是什麼好人。
「咳咳…怎可因出身而論英雄。童言無忌，童言無忌。爾思你不要介意。」
老道士雖也吃驚，倒也反應很快，急忙說道。
薛爾思搖了搖頭，道：「無妨，說實在的，我也並不以這個身份為恥。畢竟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他雖有錯，卻由後人評說。他的錯，他已經承擔，也輪不到我這個不孝子弟去評判。」
「但無論如何，我也不該不去正視自己的身份。之前未曾與眾位分說，還請見諒。」
薛爾思似乎真的毫不在意一般，繼續說道：「之所以說這些，是因為當初我的老師萬化龍血祭大地，引動地氣，雖然被真龍大人阻止。但其實地龍之氣早已有一小部分，在之前就轉移走了。」
「而轉移走的那一部分，當時就落在了我的手中。其儲存方式，便是這種晶體。」
「可惜…那晶體當初在瀚海學宮廢墟前，就已經被我送人，否則今日說不定還能對比一下。」
「不過，真龍大人說這些晶體是來自於玄景帝……這倒是有些出乎我的預料之外。」
薛爾思並沒有完全說下去，但意思已經不言而喻。
「所以，當初萬化龍血祭大地的事情，玄景帝也曾參與其中？昭陽皇室到底要做什麼？」
老道士憤怒至極，恨恨說道。
說到底，他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喝不了花酒，游不了山川河流，罪魁禍首便是萬化龍。
至於真龍…咳咳，打不過就當沒有。
本以為萬化龍已死，這件事就這樣算了，但現在看來，瀚海城血祭一事，還遠遠未曾終結。
「在下並未如此說，沒有確實證據，不可冤枉任何一人。雖然這種晶體很少見，但或許玄景帝也不知情呢？」
薛爾思淡淡道。
「哼，即使玄景帝不知，那也是其他皇室成員乾的。這昭陽皇室簡直是爛到了骨子裡，沒一個好人！」
老道士冷哼了一聲。不知為何，從始至終，他就對昭陽皇室沒什麼好臉色，或許跟他當年留在京都有關？
薛爾思不置可否，看向蘇青丘金身，道：「真龍大人，不知可否告訴我等，玄景帝把晶體交於大人，是有何目的嗎？」
蘇青丘伸手一招，晶體重新落回了手中，道：「玄景帝在晶體中留言，這東西可融入地脈之中，阻擋子神的詭異物質繼續入侵大荒落。」
「不過，吾不信他。」
「這東西…之後在分說吧。」
說完，也不顧薛爾思渴望的眼神，直接收起了晶體。
晶體中還有玄景帝不少留言，那些事情不能讓外人知曉，這枚晶體暫時也只能他保管著。
至於玄景帝是不是參與了瀚海城血祭事件……蘇青丘眼神閃爍著，並未繼續深究。
這裡面涉及到了百眼魔君，以及學宮，皇室，天外邪魔等等……一時半會還查不明白。
現在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今日找爾等來，其實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園慧你給他們說說吧。」
蘇青丘把問題拋給了園慧，隨後金身再次恢復成了雕塑狀態。
逼格還是要裝一裝滴。
「是！」
園慧恭敬道。
看向眾人，嘆了口氣：「各位，近日以來，可曾接到瘟疫事件的信息？」
瘟疫？
眾人一愣。
方文山直接色變，道：「大師，莫不是出現了不可控的瘟疫？」
園慧再次嘆氣，拿出一本集卷記錄，擲於桌面，道：「大家看看吧，這些都是最近我養龍寺行走在外的僧侶傳來的消息。被我匯總在了一起。」
眾人急忙看去
只見上面記錄著一條條信息。
四月二十三，平縣。家家有位屍之痛，室室有號泣之哀，或闔門而殪，或覆族而喪，為瘟疫所致。
四月二十四，貧僧林志，路過萬林縣，此地宗族素多，向逾二百，自邪魔退避以來，猶未五天，其亡者三分之二，傷寒十居其七，同為瘟疫所致。
四月十二五，路遇邊荒之地，見一小城，病者吐血如西瓜水立死。死亡枕藉，十室九空，甚至戶丁盡絕，無人收斂者，慘不忍睹。瘟疫之恐怖，讓人駭然。
又有：
萬全大疾疫，死者過半。有僧在句町，發現士卒死於疾疫者十有六七。又大疾疫，兼以饑饉……流屍滿河，白骨蔽野。
種種記錄，觸目驚心。
「怎會…怎會如此之多？」
方文山面如白紙，顫聲不已。
作為大荒落一十三州的最高執掌者，雖有發覺瘟疫，卻以為是小打小鬧，畢竟這所謂的沒有在大城市爆發，就沒有得到重視。
但眼下……
「也不怪方大人，這些瘟疫大多數都發生在大荒落一些偏僻之地，或者是與世隔絕之處。又比較零散，想要知曉，非常苦難。」
「具體的範圍，靠近赤陽州這邊多一些。尤其是無盡山脈深處遷徙出走的那些邊民，有很多都中了瘟疫之毒。」
園慧解釋道。
方文山在傻，也明白了這些話中的含義：「所以，瘟疫是那些遷徙出來的百姓攜帶的？」
「那可是上百萬人…一旦瘟疫爆發開來……」
渾身一冷。
所有人這時候都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瘟疫可能對修士不可怕，但於普通凡人而言，那將是滅頂之災。
關鍵是普通的瘟疫，恰恰又容易被修士們忽略掉。畢竟在他們想來，不就是頭疼腦熱的小問題，這些都是凡人慣有的毛病，並無大礙。
但正是由於此，才是最恐怖的。一旦瘟疫是邪魔們暗中操控，那對於凡間的打擊，幾乎是降維式的。
果然，就聽園慧繼續說道：「已經基本上確認這場瘟疫就是源自於碩鼠之魔帶來的。不僅如此，因為我們前期未曾重視，這場瘟疫已經在暗中流傳了很久。」
「現在不止是遷徙出來的邊民，包括那些普通人類，都有可能是瘟疫的攜帶體。之所以現在還未爆發，大機率是瘟疫還在潛伏期中，一旦被外界某種東西刺激，十有八九會立刻大規模爆發開來。」
這這這……這可如何是好。
一眾人也慌了。
方文山更是臉色慘白，因為沒有誰比他這個大荒落最高執政官更了解瘟疫的可怕。
對於凡間而言，那幾乎是不亞於地龍翻身，比兵禍之災還要可怕的災難。
與旱災相較，有過之無不及。
旱災畢竟是一步步，慢慢成型的，而瘟疫，一旦到來，那就是山崩地裂，乾坤顛倒，十室九空之兆！
「不，絕不能讓大瘟疫流行開來。現在還來得及，我們必須封鎖赤陽州，杜絕瘟疫進一步向外傳播的可能。」
方文山當機立斷。
但還沒等他行動，卻被園慧一把拉住，道：「不急，龍神大人已經有了處理辦法。今日叫你們來，便是為了處理瘟疫問題。」
「如何做？」方文山精神一振。
「通知下去，三日之後，所有人上街淋淋雨便是了。龍神大人說要進行..消……消毒？」
園慧面色古怪。
消毒？
眾人也是一愣。
這還是第一次聽到如此奇怪的名詞呢。
消毒與瘟疫有啥關係？
……
三日，一晃而過。
這一日，赤陽州的百姓在正午時分到來之際，無論是男女老少，還是小媳婦大姑娘，全部站在了庭院裡，當街上。
無論是大城市的人，還是小縣城的居民，哪怕是將死之人，都出來了。
有咿呀學語的孩童，被母親抱出。
有半埋進棺材裡的老者，掙扎著說不死了，定要活過今日。
就連青樓中的男女，提著肚兜內褲，半邊身子探出窗外，一片風光。
之所以如此，便是因為龍王爺要在今日給赤陽州賜福了。
一場靈雨，在中午時分會準時降落。據說被靈雨洗身，會百病不輕，身強體壯。
更有傳說，還能肉白骨活死人，立地飛升。
所以，別說是赤陽州百姓了，就連隔壁一些州都有所耳聞，離得近的人更是連夜趕路，來到了赤陽州中。
其他離得遠的，只能暗暗苦惱，心中不住的抱怨大荒龍神偏心。
「這好多人啊！」
「嘖嘖…怎麼還有這麼多修士？」
玄燁伸著脖子，看向窗外，只見真龍城的街道上，已經布滿了形形色色的人。
不乏各種修士甚至靈獸。
「你說他們湊什麼熱鬧啊，龍神大人給凡人賜福，天降甘露，又不是他們這些修士的事情，何苦湊這個熱鬧！」
玄燁面露不屑之色，說這句話的時候，完全忘記了自己乍一聽賜福一事，屁顛屁顛的從京城急忙趕來的事情。
三天時間，好懸沒把同行的幾位修士累死。
畢竟三天之內，要從京都飛往大荒落，那可真的是要了人的老命，一刻也不敢停歇。
「來了！」
「趕緊的趕緊的，上房頂！」
玄燁突然說到，身體動作迅疾，瞬間便出現在了房頂上。
下一秒
吟！
天地龍吟響起。
一瞬間，原本晴空萬里的天空，瞬間烏雲密布，電閃雷鳴。
緊接著，一頭數千米大小的龐然大物，緩緩地自烏雲中浮現而出。
其身雷霆環繞，雲霧相隨，熾烈的火焰，染紅了半邊天空。
「吾有一法！」
「花開頃刻間。」
低沉的聲音隆隆響起。
眾人便看到，無盡山脈在一瞬間，開滿了漫山遍野的桃花。
山體上，植物上，大地上，河流中，所有的一切，都被桃花所覆蓋。
那裡的上空，更是下起了朵朵桃花瓣。每一片落地，都在瞬間化為了桃林。
美的讓人沉迷，美的驚心動魄。
呼！
狂風從大荒龍神嘴裡吐出，旋即又夾雜著無盡的桃花瓣，回倦而至。再一吹，蘊含著無盡生機的桃花瓣，便向著整個天地隨著靈雨飄散而去。
一時間赤陽州億萬萬生靈，都沉浸在了這場驚心動魄的美麗之中，而不可自拔。
無人見到在那一息之間，已經徹底失去了所有生機的無盡山脈。
昭陽四十年五月初
大荒龍神天降桃花靈雨，蔓延赤陽全境。
靈雨所過，生機浮現，百病祛除，邪魔潰散，天地為之一清。
事後有人發現無盡山脈也於同一日，生機消散，蔓延三萬里的山脈，徹底化為了一座死山。
一時間，天下無不譁然。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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