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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
已是龍皇曆六年四月
正是萬物生髮，鶯飛草長時節。
今年各地都加大了力度，開墾出更多的農田，儲存糧食，囤積起來。
普通百姓並不知道永夜將至的問題，畢竟按照往常的情況來看，只要處理得當，永夜並不會對人界產生太大的影響。
每次永夜來臨，天內秩序照舊，太陽仍舊東升西落，日復一日。而民眾們則永遠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曾改變。
他們並不曉得天外之事，也並不明白永夜的危險。至多只是在永夜的六十年間，人界多災多難罷了。
但，一般程度的永夜，還傷不到人界生存的根本。
然而這一次，卻不同往昔。
此次永夜，無論其規模，亦或者其烈度，都遠勝從前。更有者，疊加上第三次天變的影響，三千六百年的輪迴初始，如果處理不當，人界很可能會陷入劇烈的震盪之中。
輕則千年一遇的災難，重則世界毀滅。
哪怕是無法毀滅，但層出不窮的天災，也會讓人界眾生流離失所，大規模的消減數量。
這一點，蘇青丘自然不願。
倒不是他聖母心發作，只是因為人界眾生的信仰，對於他而言至關重要。
作為靈元意志的錨，眾生信仰越多，越凝聚，他在天外的行動才會越輕鬆。
尤其是現在凝聚了龍源，需要信仰之力結合精氣神，化為三味真火日日淬鍊。所需信仰之多，比之前提升了數百倍有餘。
如此種種，與蘇青丘而言，人界眾生的數量，只允許增多，而不允許減少。
同樣，只有人界眾生的正常生死病死，也為幽冥地府提供了大量的能量，六道輪迴反饋己身，讓蘇青丘的陰陽之力得以增長，實力持續的進步。
一旦大規模死亡，六道輪迴失其序，天地陰陽其失衡。
屆時無論對於龍道而言，亦或者對蘇青丘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未雨綢繆很有必要。
人界上層聯合會議，便啟動了春耕計劃，爭取在永夜來臨之際，囤積到足夠多的糧食。
倒也不用擔心儲存問題。
修士們有的是手段，長久儲存這些糧食。
比如龍神三脈，最近都獲得了新的能力，名曰冰封之術，屬於癸水一道。
此法一出，千里寒冰，萬里白雪，配合上赤火術烘乾糧食，作為保存之法，最為合適不過了。
這一日
大荒落，真龍城，赤水河畔。
春風和煦，天氣正好。
閒來無事，方文山幾人，便放下手中的雜物，走上了田間地頭。
名曰考察，實為踏青。
放眼望去，田地中已經長起了綠油油的麥苗，只有一寸多高，卻蘊含著無盡的生機與希望。
百姓們，笑容滿面，於其中剷除雜草。兒童們在田間地頭玩耍，春耕如詩，大地如畫。
「鉏麥家家趁晚晴，築陂處處待春耕。小槽酒熟豚蹄美，剩與兒童樂太平。」
「好一派田園之景。看來今年我人界億萬萬生靈，都會有個好收成啊。」
方文山心中高興，忍不住連連讚嘆。
薛爾思點點頭，同樣負手而立，觀看著四周之景。
此刻他已經是一代新學半聖，執掌人界文宮，行教化之責。
雖是二品，卻已經極限接近一品程度。
同樣是人界聯合會議的重要一員，於人界而言，其存在尤其重要，並不差方文山多少。
此人已經走出了自己的道與理，可以說，薛爾思就是繼夫子之後，儒道集大成者，並推陳出新的一代聖人。
而他所推行的新學之道，同樣在人界之中，如火如荼地展開。在民間的地位，群眾的心中，甚至比方文山還要高上幾分。
「其餘國度如何？」
方文山又問道。
他其實是想問問屠維、上章、閼逢三國。
因為此三國，前面二者經受了數百年的乾旱，全國境內，土地沙漠化嚴重。更兼具緊靠人族核心之地，日日被天外邪氣所侵蝕，民眾可謂是苦不堪言。
雖說現在那裡天天降雨，生態體系正在逐步復甦，而人族核心之地已經被重新收回，但時間太短，恐怕大規模恢復春耕之事，還有些難度。
而閼逢之地，這地方就更特殊了。
此地作為幽冥地府地上之國，充斥著幽冥死亡之力。雖然有幽冥地府收束，卻也難以種植糧食。
只是這麼大的一塊地完全浪費了，方文山不心痛才怪，所以便順道問問，看看有沒有什麼解決辦法。
他曾經倒是與祝九幽商量過，想要幽冥收束那裡的死氣，最起碼騰出一部分用來種植糧食也好。
但可惜，那混蛋居然理都不理他，直接來了一句那是我們幽冥地府的地盤，別人休要多管閒事。
差點沒把方文山氣死。
至此以後，便對閼逢之地念念不忘，總是想打那裡的主意。
其實也不怪方文山如此，並不是他小肚雞腸。只是自古以來，閼逢背靠西海，就是十國之中最大的產糧區域。
別看閼逢不大，但所產之糧，比附近幾個國度加起來還要多。是名副其實的產糧大國。
而現在，那裡還埋了諸多白骨，這要是死氣收束，土地被開發出來，其肥沃程度，簡直難以想像。
別說他方文山了，人界聯合會議，自上而下，甚至神道一脈，誰不對這塊區域眼饞？
薛爾思聞言，沉吟了一會，心中默默的組織著語言。
糧食與教育這塊，都由他負責，一應數據，皆在心中。
道：「旃蒙、柔兆、強圉、著雍、重光、玄黓、都與昭陽相似，基本上糧食已經做到自給自足，還略有剩餘。不過相對於昭陽而言，這幾國剩餘的糧食卻是不多。」
「勉強夠用罷了。」
「現在龍皇陛下鼓勵萬靈生育，明年可能會迎來人口爆發期，所以這幾國今年的春耕尤為重要，我已經下令，擴大了三倍不止。」
「如果沒太大變化，明後二年，將是糧食豐收之年。即使永夜來臨，天災橫行，我想那時我們也有足夠的把握安然度過。」
方文山點點頭。
不過他並未插話，他明白其餘幾個國度，才是重中之重。
那裡的人口可不在少數，但糧食產量堪憂，令人最為頭疼。
果然，便聽到薛爾思繼續道：「至於上章、屠維二國。那裡的情況雖然略有好轉，但改造速度很慢。相比於千年前，這二國的土地，也只有十分之一重新可以耕種。」
「但即使耕種，產量也很低。」
「現在二國還依靠其他國度糧食輸入性支持。全國開展以工代賑，在崇光大人的主持下，倒也弄的紅火熱鬧。」
「不過想要指望這二國產糧……太難太難。現在我所求的，也只是希望它們在永夜來臨之前，可以自給自足吧。」
薛爾思搖了搖頭。
方文山也聽得心情沉重，二者沉默了良久。
一旁的老道士耀文青見此，撇了撇嘴，道：「你們可不要太悲觀了，現在人族核心之地已經收回，上章、屠維二地，可以說是近水樓台先得月。」
「核心之地中，可有不少好東西呢，不提三千多年前的各種遺蹟，就說隕落在那裡的邪魔，邪魔殘骸等等，這些可都是無上的寶物。」
「這等同於一塊巨大的寶地，等待二國去開發。他們國內的土地恢復的緩慢，我看主要原因不是乾旱沙漠問題，祈雨術，那裡可是使用最頻繁的地方。我猜，是那裡的百姓，都向著人族核心之地遷徙去了吧？」
「你們真以為崇光大人都是現在都沒回來，是因為坐鎮二國，督促恢復生產？我可是聽說，他與紀大人，正率領著一大批二國修士，屁顛屁顛的挖掘遺蹟呢，好東西著實發現了不少。」
「對了，還有人族核心之地可是被上古十二靈辰龍的血浸泡過，那可是龍血浸泡啊，肥沃的很！」
耀文青的話，讓薛爾思和方文山面面相覷。
敢情他們二人擔心多餘了？
人家這兩國的百姓，比他們想像中的，過的還要好？
果然，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
只憑藉一些數據，著實上不了台面。
「咳咳，那閼逢呢？」方文山尷尬的咳嗽了一聲，不動聲色的轉移了話題。
薛爾思正想說閼逢的情況更糟糕，一點糧食也無法出產。
卻聽到一旁的童童，高高的舉起小手，認真道：「童童知道，這個童童知道。現在那裡有好多好多妖靈小姐姐，據說是幽冥地府青丘九國塗山國的居民。她們在那裡開闢了好多好多土地，種植了好多好多大蘑孤。嗚……大蘑孤的味道可好吃了，童童還吃了這麼多……」
童童有銷售比劃了一下，示意有懷抱那麼多。
方文山：「……」
薛爾思：「……」
感情人家也中糧食了，地府版的糧食。
「草，我就說祝九幽那狗東西為何寸步不讓呢，原來也打著把那裡化為幽冥地府糧倉的決定。」
「本官……」
方文山狠狠的咬了咬牙，他心疼啊，他眼饞啊，他恨不得據為己有啊。
反正留在祝九幽手中，在他看來就是暴殄天物。至於青丘九國，億萬妖靈生死，與他何干？
雖龍身慈悲，天下萬物皆為子民。但內部卻也不是鐵板一塊，就好比人類與妖靈，自然是格格不入。
心中感覺虧了一個億的方文山，自然是不願意再談論這些。
便換了一個話題。
問道：「對了，聖女最近在做什麼？怎麼不見她的蹤影？」
他指的是聖女靈禮。
作為執掌龍神三脈，神道一脈的至尊，雖然現在天界未建，但其地位已經等同於祝九幽。
平時總能見到她，忙忙碌碌處理神道中事。但這幾日卻一反常態，深居簡出，就連方文山也很久不見了。
聽到方文山問話，薛爾思和耀文青對視了一眼，臉色都有些古怪。
方文山摸了摸頭，有些納悶，咋滴了，聖女還真出事了不成？
薛爾思猶豫了一會，看了看四周，隨後遲疑道：「我聽說…只是聽說，聖女好像受傷了。」
受傷？
被人打了？
方文山臉色一沉，道：「我人界之中，還有誰敢打聖女的主意不成？」
「是誰做的？本官倒要聽聽！那些神道之物都是廢物嗎！聖女受傷，他們不管不顧？」
「簡直丟了神道一脈的臉！」
然而方文山話音落下，卻看到薛爾思兩人的臉色越來越古怪。
怔怔的看著他，看的他心裡都發毛。
他心裡一動，臉色微白。
頓時想到一個可能，媽耶，不會是龍皇打的吧？
人家小兩口打情罵俏，你說他摻合什麼。
這般想著，方文山小心翼翼的問道：「難道，是那位打的？」
他指了指天空。
薛爾思搖了搖頭，示意不是。但還沒等方文山鬆口氣，便聽到他繼續說道：「挨打的不只有聖女，我給你念念名單：青神，青丘九國中的塗山小九，以及國主塗山尹尹，妖王塗山姒等。除此以外，還有神道一脈，龍神侍女三十七人，其他出現在龍皇身邊的女子二十三人。」
「共計六十五人，盡數被打。很可能還有其他未曾統計到的，具體有多少，或許只有當事人知曉。」
童童聞言，也眨巴著大眼睛，點了點頭：「對，連咱也差點挨了打呢。那可惡的白髮老妖婆，居然說咱是小丫頭片子，沒有威脅，哼哼，咱明明和塗山小九一般大。」
耀文青急忙捂住了童童的嘴。小祖祖宗哎，你可少說一句吧，咱還想多活兩年。
方文山：「……」
臉色慘白。
他基本上已經知道聖女為何被打了。看看挨打的人吧，都是出現在龍皇身邊的女子。
無論是靈禮，還是塗山小九，塗山國國主等等，那都是頂尖絕色佳人。
如此人物都被痛揍了一遍……在聯合上童童說的白髮老妖婆。
這天地間，除了上古十二靈辰龍，他還想不出第二個人物能幹出這種事來。
這段時間以來，眾人皆知辰龍已經復甦，天地間可沒少出現她的影子。
白髮白衣，絕美之色，如天人下凡，便是辰龍最明顯的標誌。
「咳咳……那位大人…她打聖女做什麼？」
方文山小心翼翼問道。
「說是要鑄龍巢，卻找不到龍皇，認為龍皇被其他女人勾搭走了魂唄。」
「依我看啊……」
老道士眉飛色舞，談論這些花邊新聞，尤其是涉及到龍皇，更讓他有種禁忌般的興奮。
但話還沒說完。
下一秒
轟隆
大地都為之一振。
旋即，一條黑白相間，如同從水墨畫中走出的真龍，極速划過虛空，向著天外飛去。
同時，一條冰晶白龍，冒著森森寒氣，緊隨其後，奮力而追。
「龍皇敖青，你別跑！」
「你給本姑娘站住！」
草，不跑是傻子！
你這個瘋婆娘，老子才不要和你生龍蛋呢。
蘇青丘心中吐槽，靈元龍身便以更快的速度，飛速而去。
這頭小母龍，簡直思春到瘋狂。
……
如此這般，時間悠悠。
一晃一年便過去了。
處理完了一些雜事，蘇青丘的靈元龍身，便回到了第三層蛇窟深淵之中。
目光看向了己蛇之骨。
時至今日，他已成為蛟龍，一身的力量，不下於普通天魂類。
極其強悍。
但卻依舊在蛇窟深淵第三層，未曾向下。
不是不能往下走，而是沒有把握。
對，就是沒有把握。
這蛇窟深淵最底層，雖然說也連通著天外世界，但卻與一般的天外不同。
它深入地下，連通異度空間，其中的危險，比人界之外，可要嚴重不少。
蘇青丘有時候懷疑，這蛇窟深淵，極有可能是人皇魂類的殘餘力量，與某個空間相連。
而這根己蛇之骨，就起著定海神針的作用。插在這裡，堵住空間入口，讓天外之力，無法滲透進來。
「如果按照辰龍所說，己蛇是被後來那位神女斬殺，那這己蛇之骨，又是被誰安置在此？」
「那位神女做的？」
蘇青丘有些不解。
種種跡象表明，辰龍所見的神女，已經不是當初那位神女。而上古己蛇，也並非墮入魔道之物，而是有功於天地的上古之靈。
它被後來那位神女所殺，極有可能便是知曉神女虛假身份，這才遭了毒手。
這是如此猜測，那己蛇之骨在此，就不可能是後來那位神女所放。
定是還有他人所為。
「是其他天外之物？」
「還是上古己蛇死而不僵，自己墜落於此？」
蘇青丘想到了現在那位黑衣打扮的己蛇，皺起了眉頭。
一時間，他竟然有些拿捏不定，此人是否就是己蛇轉生，也不清楚他是好是壞了。
以現在跡象來看，此人先前謀劃人界。一邊想要讓神女歸來，一邊卻又以種種行為阻止神女歸來。
如此矛盾的行為，並不是不可以理解。他只是在召喚真正的神女歸來，而阻止那位邪惡的神女誕生罷了。
「是與不是，進去看看便知道了。」
言罷，蘇青丘龍源觸動己蛇之骨，空間旋渦出現。
同時黑白兩顆龍珠驟然飛出。
光陰龍珠留在人界，化身龍皇鎮壓天地。
而天災應龍龍珠順著己蛇之骨形成的空間通道，瞬間進入了下一層蛇窟深淵。
對付天外之事，還是天災之力最拿手。
旋即一陣恍忽，空間幾經變化。
下一刻
蘇青丘浮現而出。
這是一片陌生之地。
血紅色的月光，正撒向各個角落。無數的白骨與骷髏，在月光下，此起彼伏。
一條完全由血液組成的河流，散發出滔天的血腥氣息，正靜靜地流淌著，流向了遠方無底深淵。
一朵朵沒有莖葉，只有花朵的血紅的花，布滿了河流兩岸，看起來無比的瘮人。
這是第四層蛇窟深淵
一個死亡的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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