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你啊。」王廉指了指方沖,搖頭道,「你以為你對天狼最大的束縛,是你對他的種種禁令嗎?你錯了,你對他最大的束縛,就是你太疼他了。就是因為你太疼他,他覺得他只需要你,別的什麼人都不需要,所以才會一個朋友也沒有。」

王廉話音剛落,方沖就反詰道:「還說我,你還不是一樣,你看看你,還不是一臉落寞的樣子。」

「這……」王廉被方沖反詰得一愣,爾後有些感慨地嘆了口氣,「願這孩子一切順利吧。」

「哦,我記起來了,還有最後一個問題,為什麼是火車?不是飛機?」

「火車的話,可以讓他有更多的時間調試心理,而且說不定在火車上就會認識什麼新朋友也說不定。」

「要是認識個美女也不錯。」

八個小時後,從賭場下班的段天狼,一回到家,就看到王廉和方沖正正襟危坐在客廳,旁邊的椅子上放了一個行李袋。

段天狼一看這陣勢,頓時知道有什麼不尋常的事情要發生,他於是站在門口,讓目光在王廉和方沖的臉上游移著,想要探測出他們到底想幹什麼。

這時候,方沖開口道:「我和王老師商量了一下,打算讓你去上海一趟。」

「上……海。」段天狼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一臉漠然。

對於連太原都沒有去過的他來說,上海遙遠得只是一個不怎麼經常聽到的地名而已。

「怎麼會突然要去那裡?」段天狼看著方沖,問道,「是有什麼事需要我去做麼?」

「是的,我們想你在那裡待一段時間。」王廉說道,「我昨天已經說過了,你所需要學習的,並不只是我們兩個教給你的。你更需要學習的,是我們倆不能教你的。為了這個,我們想你去上海。」

「你們想我去接觸外面的世界,是麼?」略想了一會,段天狼問道。

方沖點點頭,說道:「是的,這正是你目前最需要的。」

段天狼看了看凳子上的包裹,有些緊張地說道:「你們是想我今天就出發嗎?」

「那倒不至於,不會那麼快。」王廉說道。

段天狼心裡剛剛舒了口氣,就聽到王廉說道:「你明天才出發。」

天,這有什麼區別。原本還以為可以拖一拖的段天狼,心情頓時又低沉了一些。

沉默了一陣之後,段天狼問道:「你們想要我去多久?」

「差不多一年。」方沖說道,「明年六月一號左右回來,到時候你還要參加高考。」

「這個……好像……不大好吧。」段天狼難得地面露難色,「逃課一年,學校不會準的。」

王廉端正座姿說道:「我是晉南中學的副校長,我可以代表晉南中學很負責任地說,像段天狼同學這樣優秀的學生,可以特例。」

這下,段天狼沒法推諉了,他嘖了一聲,有些為難地摸了摸額頭,小聲問道:「可不可以不去啊?」

「不可以。」王廉說著,站了起來,一把把旁邊的包裹塞在段天狼手裡,「這裡面有三套換洗衣服,還有三百塊錢,這就是你的所有行李。你就帶著這些去太原,然後從太原去上海。一年以後才准回來。」

王廉之所以突然站起來這麼做,是因為他害怕方衝心軟,因為他自己開始有些心軟了。

「那你們倆呢,你們不跟我一塊去嗎?我知道你們在這鄉下待得也挺悶的。」段天狼看了看他們兩個,說道。

「你還不明白嗎?」方沖這時候,也站了起來,他伸手搭著段天狼的肩膀,說道,「你已經不是小孩了,你是一個堂堂正正的男子漢,你要開始學會自己一個人去生活。」

段天狼聽到方沖這麼說,他沉默了一陣,沒有再說什麼。

又過了一會之後,他又問道:「你們還有什麼話想跟我說嗎?」

王廉說道:「在這一年裡,你所從事的工作,都不能跟計算機技術有關,你也不能依靠任何與計算機技術有關的事情賺取金錢。還有,最重要的,千萬記住,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你精通計算機技術。」

方沖說道:「回來的時候,必須給我們兩人一人帶一箱茅台回來。」

王廉說道:「無論遇到任何困難,都不許打電話回來。」

方沖說道:「當然了,如果真的遇到什麼性命攸關的事,一定要打電話回來。」

「……」

半個小時後,王廉看了看牆上的鐘,又看著方沖,說道:「我們已經說了半個鐘頭了。」

「哦……」方沖也看了看牆上的鐘,又轉過臉看了看段天狼的臉,老半天之後,才說出最後一句,「萬事小心,注意安全。」

說完,方沖就轉身回房間去了。

然後,王廉也看著段天狼,他很想用一句跟方沖不一樣的話來結束自己的囑咐,然而最後,他卻也只能對段天狼說道:「萬事小心,注意安全。」

這天夜裡,段天狼自己一個人待在房間裡沒有出來。

這夜的心境與昨夜的心境,真是天壤之別。段天狼甚至在想,要是早知道通過測試之後,就是這種結果的話,當初就不該通過。

這天夜裡,段天狼第一次體會到了一種從所未有的感覺,那是一種將恐懼,悲傷,難捨糾纏在一起的感覺。這感覺讓段天狼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如此無助,也第一次在夢中流下淚水——要到很久很久以後,段天狼才會明白,這種感覺的名字,叫做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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