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媽媽年事已高,她作為長女,沒有理由再任性地在外漂泊,既然決定了要回來,就必然要做好準備面對即將面對的一切人和事。她以為六年時間,她不會再因誰而起波瀾,可事實上,她沒有自己想的那麼絕情,可是,她再也不想回到過去的生活中去,所以,就算心裡再多的殘灰冷火,也讓它滅了吧。

如此一想,算是平復下來,她提著東西去了醫院。

這是一條熟悉的路。

她也記不得自己曾反反覆復走過多少次了,她知道花園裡的噴泉幾點鐘開始噴水,她知道這條路上一共有多少種植物,她知道玉蘭花兒什麼時候開銀杏葉什麼時候落,她甚至知道,種滿銀杏的林蔭道上一共鋪了多少塊地磚……

她小心地走著。

陽光耀眼,她撐開了傘,下意識地將傘放低一些,再低一些。那些在她視線的餘光里匆匆而過的白衣身影,她真不希望有一個是他……

走進住院大樓,她的傘便不能成為其保護傘了,收了,心下略略慌了一慌。

住院大樓一樓大廳外的小賣部,還跟從前一樣,老闆娘也不曾換。

她買了牙刷牙膏之類的生活用品去結帳時,老闆娘瞪大眼睛指著她:「咦?你……」

她又慌了慌,擠出一個平靜的笑來,「請問多少錢?」

「哦,一共54塊。」老闆娘又看了她兩眼。

她給了錢,說了聲謝謝,轉身離開,身後,老闆娘還在嘀咕:「怎麼看著那麼面熟呢?」

當然面熟,六年前那個常常來等寧醫生下夜班的姑娘,一晚得在這兒買多少零食吃啊……

忘了好。

有時候,「忘」這個技能對世人來說,太難修煉。

單人病房。

阮流箏敲了敲門,輕輕推開,阮建忠和裴素芬的目光齊齊集中到門口。

一見是她,裴素芬頓時喜形於色,迎上來,等不及她放下手裡的東西,就將她抱了個結結實實,還未開口說話,眼淚就流了下來。

「媽,我回來了。」阮流箏被母親的情緒感染,眼眶也熱熱地疼,其實還想對母親說一句:對不起。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裴素芬千言萬語,對女兒的日日思念只化作這一句,而後便上上下下地打量她,邊看又邊流淚,「哎,瘦了!瘦了!怎麼瘦成這樣!」

在母親眼中,只怕她胖成球也還是瘦的!

在這心酸而幸福的感嘆里,她看向病床上的父親,叫了一聲,「爸。」

阮建忠還打著針,臉色也不太好,可是已經沒有危險,也是又高興又激動。

「去,好好讓你爸爸看看你,他成天就惦記著你呢。」裴素芬把女兒手裡的東西都接下。

「嗯!」阮流箏走到父親面前,近了,才發現,父親比她走時又老了許多,衝著她一笑之間,還能看見竟已掉了一顆牙。

「爸。」她哽咽,「感覺怎麼樣?」

「挺好的!箏兒!你不用擔心!都怪你媽,大驚小怪把你叫回來,耽誤你!」阮建忠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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