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職典禮還有六小時吧？」
林霧看了一眼時間，五點五十四分，而任職典禮是十二點開始，完全來得及。
「我還以為林先生會提前兩天來熟悉地獄呢。」那年輕男子微笑道：「不過也無妨，以後有的是機會。」
林霧點點頭，眺望著下方遠處的城市，說道：「你剛才說，這地獄以前是民國時期的古城風格？」
「對，是前些年翻新修建的，這些都是地獄表層的建築，小地獄內的風格還是看各位獄王的喜好。」那年輕男子笑道。
林霧眺望著遠方，雖然看到了地平線，但也沒看到地獄的盡頭在哪裡。
泰山的主峰玉皇頂雖然雄偉龐大，可山腹內也不可能有這麼大的空間，更不可能有天空。
「泰山的山腹內也沒有這麼大的空間吧？我居然看不到邊際？而且……還有天空和太陽？」林霧問道。
「林先生聽說過夏族女帝建造的小世界嗎？」
那年輕男子笑道：「女帝掌握化神虛空天賦，玩轉空間隨心所欲，打造出來的小世界本身也沒多大，但是哪怕是封王級鬼怪也摸不到邊際，這並不意味著空間就一定是無限大，而是一種空間上的技巧罷了。」
林霧恍然，說道：「莫比烏斯帶？」
按理說，一張紙必然會有兩個面，但把一根紙條扭轉180°後，兩頭再粘接起來做成的紙帶圈，就像是魔術一樣，只有一個曲面。
這就是莫比烏斯帶。
「對，就和克萊因瓶、莫比烏斯帶一個性質。」
年輕男子微微點頭，說道：「地獄乃是初代十殿閻羅聯手打造，在空間上的應用可是比那女帝更加高明，這地獄世界不僅範圍遠超女帝打造的小世界，而且空間內還蘊含一個個小地獄世界，還關押著在混亂時代被初代們鎮壓的囚犯。」
「囚犯？」林霧詫異道。
「看來林先生對陰曹地府的歷史不太了解啊。」
年輕男子解釋道：「一千多年前，初代十殿閻羅結束了鬼怪肆虐的混亂時代，創建陰曹地府之後，滅殺了那些具備大罪孽的鬼怪，而有些罪不至死的鬼怪則是被關押在各個小地獄，以無盡酷刑折磨，直至其悔改，願意為地獄效力，才能重獲自由，同時也是一種動力。」
「動力？」林霧問道。
「世界上不存在永動機。」年輕男子說道：「維持地獄這般龐大的空間，自然也需要消耗很龐大的能量，而能量的來源，就是那些囚犯了，地獄酷刑固然是懲罰，但也是一種能量循環的方式。」
「原來如此。」林霧輕輕點頭。
年輕男子又笑道：「比如那地獄之門，那是唯一出入地獄的通道，一旦閉合整個空間就與外界完全隔絕，開關要承受極大的壓力，就是藉助混亂時代關押的『九號』囚徒完成的。」
「九號囚徒？」
林霧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看來地獄關押的那些囚徒還都有序號排名。
「那一號囚徒呢？」林霧不由得好奇道。
「這……我就不知道了。」年輕男子說道：「我也只是個小小的使者而已，關於那些囚徒的情況，恐怕也只有獄王們才清楚吧。」
林霧微微點頭，也沒多問。
「林先生，我先帶您去登記一下吧，再給您選一處地獄城的住處，在您沒有進入小地獄之前，就住在表層的地獄城吧。」年輕男子說道。
「好。」林霧點頭道。
……
地獄城，也即是地獄表層這座鋼鐵都市。
與外界最繁華的城市相比，也沒有什麼差別，也有地鐵、BRT、計程車等等。
而且，能夠進入地獄的，除了被邀請的奈何橋使者之外，幾乎都是十大家族的後代，自然無一例外都是類人殭屍，表面看上去與普通人沒什麼區別。
按理說，以殭屍遠超凡人的身軀，根本用不著坐車什麼的。
但林霧在遠處眺望這座城市時，依然可以看到那些人都像是凡人一樣老老實實地走路、乘車等等。
直到他跨入這座地獄之城的那一刻，才明白原因。
「嗯？」
當林霧走過那塊『前方地獄之城』的標牌時，瞬間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壓迫感降臨，將他完全瀰漫，甚至於充斥在他的體內。
這無形的壓迫並沒有對他造成半點傷害，但他卻感覺自己的力量在這一瞬間被禁錮住了，原本那足以崩山的恐怖力量，在此刻竟然幾乎完全發揮不出來了。
就像是……他又重新變回了普通人一樣。
不過，林霧感覺自己的天賦能力依然還能使用，只是忽視空間的難度似乎高了很多，完全無法像過去那樣一下瞬移上千米了，能夠瞬移幾米就不錯了。
「怎麼回事？」
林霧皺眉看向身邊的年輕男子，發現他卻是臉色如常，似乎早就習慣了。
「林先生別擔心，這就是地獄城的特殊之處。」
年輕男子微笑道：「哪怕是高高在上的獄王們，在這地獄之城，比起凡人也強不了多少，而封伯級和封伯級以下，完全就和凡人一樣，封侯級強者也就比凡人稍微強點，封公級強者們固然好一些，但也強不了多少，在外界能夠崩山斷河，在這裡頂多就像是武林高手一樣而已。」
「這是初代十殿閻羅的力量嗎？」林霧輕聲問道。
「對，初代十殿的意志一直長存於這片土地。」
年輕男子點點頭，說道：「因為這地獄之城連接各個小地獄，而小地獄內又關押著眾多囚犯，初代們擔心囚犯越獄逃出來，造成過大的損失，所以這地獄城內，連地獄之主也只能發揮一絲力量而已，更遵從秩序。」
林霧懂了。
即便強者們的力量被禁錮，天賦力量發揮不出什麼效果，但肉身依然強大遠超凡人，哪怕力量再弱，狙擊槍子彈也傷不了封伯級殭屍。
而小地獄中的囚犯一旦越獄出來，也無法傷到地獄城內的人，畢竟只能發揮那麼一點微不足道的力量而已。
「這樣走進去太慢了，林先生，我的車停在那邊，您稍等一下。」
年輕男子說了一聲，就快步走向不遠處的停車場，去開車了。
他的實力也就是封侯級，在這地獄城沒比普通人強多少，頂多和世界級體育運動員差不多而已。
而這城市也有數百公里範圍了，走路要走到哪輩子？
林霧等了半晌，就看到那年輕男子開著一輛白色的寶馬過來了，看樣子還是今年的新款車型。
「林先生，上車吧。」
那年輕男子把車開到林霧身旁後，很懂禮儀地下車幫林霧開了車門。
林霧坐到副駕駛座上，車子發動了起來。
白色的寶馬沿著公路向城市內駛去，沿途可以看到其他車輛和行人，還有一座座建築物、居民小區等等。
不過，這些行人的實力都比較一般，甚至於大多數都還沒覺醒，只是普通殭屍而已。
「這地獄城看上去和外面的城市也沒什麼區別。」
林霧望著車窗外，說道：「還有學校？超市？殭屍也要上學嗎？」
那年輕男子一邊轉著方向盤，一邊說道：「當然了，畢竟殭屍也會有後代，除了封公級強者的後代有可能生而知之，一般的殭屍後代也要學習。」
「既然是這樣，怎麼不在外面的城市？」林霧問道：「至少，在外界擁有遠超普通人的力量，生活會更好吧？」
那年輕男子笑了笑，說道：「我明白林先生的意思，寧做雞頭，不當鳳尾，是吧？」
林霧輕輕點頭。
「其實這座地獄城的人也有不少這麼想的。」
那年輕男子說道：「不過，地獄之門開啟一次很麻煩，比如林先生您的使者令，開啟一次地獄之門，就會耗光上面的執念力量，只能進來，想出去就得重新補充，這還是因為您是奈何橋使者這種高層，換了其他人，又怎麼可能隨意進出地獄？」
林霧沉默了一下，問道：「不過，成為地獄使者之後，不是可以離開地獄去執行任務嗎？」
「那只是少數而已，而且大部分外出的任務都是去給勾魂使當保鏢。」
那年輕男子微微搖頭，說道：「更何況，地獄本身就有不少麻煩事需要解決，高高在上的獄王不想麻煩，就會交給下面的使者，絕大多數地獄使者的任務，都是來自於地獄內部。」
「地獄內部？」林霧不由得問道：「地獄內部有什麼麻煩事？」
「麻煩很多。」
那年輕男子說道：「地獄城內的小地獄實在太多了，唯有獄王監管時，才能真正鎮壓小地獄，保證不會出現紕漏，但獄王才多少？小地獄可是要比獄王多得多，而一位獄王一般只能監管一座小地獄，其他的小地獄就要靠眾多地獄使者了。」
「監管小地獄？」林霧有些不太理解：「那些囚犯不是被關押的嗎？為什麼還需要監管？」
那年輕男子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您可能不太懂，每一座小地獄世界內，都有一座『無底牢獄』，這是當年初代十殿閻羅為了關押那些囚犯，專門打造出來的監牢，而監牢內，不止有主犯，還有些當年一起關押進去的弱小囚犯。」
「主犯？弱小？」
林霧不由得問道：「主犯是什麼層次？弱小的又是什麼層次？」
「弱小的不一定，不過一般至少也已經覺醒了吧，封公級也不少見。」那年輕男子頓了頓，說道：「至於主犯……無一例外都是封王級。」
「主犯都是封王級？」林霧不由得一驚。
倘若每一座小地獄的無底牢獄內，都關押了一位封王級的主犯，而小地獄的數量又比獄王還多得多，那豈不是說，這地獄世界中，囚犯的勢力其實遠遠超過地獄的獄王？
「對，一定是封王。」
那年輕男子點點頭，說道：「不過，無底牢獄都被初代的力量所隔斷，封王級的主犯是不可能逃出來的，盡皆被地獄的枷鎖束縛著，想活動都很難，連陰氣都會被枷鎖所吸收，只能在其中承受無盡刑罰，或者服軟認罪，為地獄世界的運轉提供動力。」
林霧說道：「那獄王乾脆把每個小地獄的囚犯都殺光，只留下主犯，不就穩妥了嗎？」
「不可能的。」那年輕男子無奈道：「林先生，我的意思是，無底牢獄是被隔斷的，封王級主犯出不來，但外界的獄王們也無法進入牢獄，連力量都無法滲透進去，哪怕是封王級靈魂也一樣進不去。」
林霧微微一怔，說道：「無底牢獄的攔截，只限於封王級嗎？」
「是的。」
那年輕男子點點頭，說道：「封王級以下，是可以自由出入那牢獄的，所以那些封王級主犯的手下，也可以自由進出小地獄，甚至於越獄逃出來。」
林霧沉默了半晌，才說道：「我現在明白，為什麼需要地獄使者了，小地獄的無底牢獄，獄王們無法插手，所以才讓地獄使者去管理，對嗎？」
「可以這麼說。」
那年輕男子微微頷首，又說道：「不過，也不止是為了管理，可能也是為了一些好處，比如有的小地獄內的封王級強者承受不住刑罰，被折磨到生機斷絕而死，就會留下帝心，但封王級進不去，就只能讓地獄使者進去了。」
「哦？」林霧不由得有些詫異。
「而且，在陰曹地府建立之前的混亂時代，是有不少奇特寶物的。」
那年輕男子說道：「比如古墓的幽冥國璽，就是混亂時代流傳下來的寶物，雖然小地獄的無底牢獄內可能沒有那麼珍貴的寶物，但接近的寶物，也是有的，甚至於可能存在著傳說中的『太陰幽泉』，對封王級強者都有用處。」
「太陰幽泉？」林霧疑惑道。
那年輕男子說道：「封王級鬼魂的陰氣是極致陰氣，而再往上，還有傳說中超越封王級的液態陰氣，也就是太陰幽泉，幽泉內有可能會誕生出超越封王級的液態陰氣，也就是所謂的太陰泉水。」
「原來叫太陰幽泉……」
林霧喃喃一聲。
「您見過嗎？」那年輕男子疑惑道。
「聽說過而已。」林霧搖搖頭，說道：「無底牢獄中居然有太陰幽泉？那豈不是會被那些主犯奪走？」
「那倒是不至於。」
那年輕男子搖搖頭，說道：「其實每一個無底牢獄內，都蘊含了一口太陰幽泉的泉眼，那泉眼也是無底牢獄的核心，是當年初代們弄出來的，不然沒有源源不斷的力量，又怎麼可能永遠束縛住那些封王級主犯？而封王級主犯都是被束縛在無法觸碰到幽泉的地方。」
「那些封王級主犯的手下，可以幫他吧？」林霧問道。
「沒用的。」那年輕男子搖頭道：「沒有地獄的印記，沒有使者令的承認，根本不可能靠近幽泉的。」
「使者令可以靠近？」林霧恍然，說道：「也就是說，獄王們招收使者，也是為了讓使者幫忙去無底牢獄，收集那些幽泉的太陰幽泉？」
那年輕男子點點頭，說道：「太陰幽泉的消耗，是根據無底牢獄的刑罰力量輸出決定的，那些主犯不肯服軟，不肯為地獄出力的話，就會被刑罰一直折磨，太陰幽泉的泉水就會完全用來維持刑罰的力量。」
他又說道：「而如果那些主犯服軟的話，太陰幽泉產生的泉水就不會被消耗，也就是『入』大於『出』，太陰幽泉的泉水就會積存起來，所以獄王們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讓使者們去取太陰幽泉。」
「原來如此。」
林霧輕輕點頭，又說道：「不過，這樣一來，太陰泉水從太陰幽泉中取出來之後，那些囚犯們也有機會從使者的手中奪走太陰泉水了吧？」
「是的，這就很要看使者的實力了。」那年輕男子點頭道：「所以，獄王們對於實力強大的使者都會極為青睞。」
林霧若有所悟地點點頭，感嘆一聲：「不過，這麼一想，初代十殿閻羅，還真是好算計啊。」
「哦？怎麼說？」那年輕男子問道。
「我現在大概能夠理解，初代的十殿閻羅，為什麼會建造這種牢獄了。」林霧輕聲道。
那年輕男子笑道：「林先生也想明白了？」
「嗯，這是一個陽謀啊。」
林霧輕聲感嘆道：「對於那些主犯來說，太陰幽泉可以讓他們實力變得更強，如果實力強大到突破極限，說不定就有脫困的機會，如果只是一味地抵抗刑罰力量，太陰幽泉就不會留下太陰泉水，也就沒有進步的餘地。」
「但是，如果願意服軟的話，太陰泉水就不會被消耗，反而會留存下來，而那些主犯就必須為運轉地獄而賣力。」
「同時，為了防止那些主犯沒有機會得到泉水，初代十殿還刻意給那些主犯留下了手下。」
「可是那些手下沒有地獄的使者令，又無法靠近太陰幽泉，唯有地獄使者們才能靠近太陰幽泉，這就要靠主犯的手下去搶奪使者們。」
「不過，一個主動，一個被動。」
林霧搖頭道：「地獄使者們敢進入無底牢獄，自然是有把握的，而那些主犯的手下有多少實力，卻是很容易認清的。」
那年輕男子贊同地點點頭，說道：「林先生分析的和我老師教我的一模一樣。」
林霧輕聲道：「這樣一來，那些主犯就被迫只能幫助地獄出力，否則就只能承受無盡的刑罰，或者承受不住刑罰，留下一顆帝心。」
那年輕男子又補充道：「而且，就算留下帝心，那些囚犯也不可能吸收，因為那些主犯哪怕擁有終極靈魂，其散發的極致陰氣也會被地獄枷鎖所吸收，不可能留下極致陰氣，讓其他囚犯蛻變成純血殭屍，所以囚犯中幾乎不可能誕生純血殭屍，也就無法吸收帝心。」
「初代十殿閻羅真是好計策啊。」林霧感嘆一聲。
「林先生，這就是地獄。」那年輕男子微笑道：「世界最強勢力的本部，自然不一樣。」
林霧輕輕點頭，沒有多說。
說話間，車輛已經駛入了熱鬧的市區內，一路上也能經常見到實力不俗的強者了，甚至於偶爾還能看到封公級強者。
「嗯？」
忽然，林霧看到不遠處一個公交站台前，一行路人上車時居然投了硬幣進去，不由得問道：「地獄中有獨特的貨幣嗎？」
「其實就是外界的RMB，只是加了點特殊的印記而已。」
那年輕男子笑道：「這些錢幣鈔票是無法偽造的，只在地獄內通行，不過，只要有足夠多的錢，就能購買各類陰氣。」
「哦？」林霧問道：「極致陰氣也能買到嗎？」
「那倒是不行。」
那年輕男子搖頭道：「極致陰氣唯有各方小地獄的獄王，或者從地獄官方那裡，才有可能得到，這就需要立下足夠的功勞了，但是用地獄的鈔票，購買封公級陰物也是可以的，不過價格非常高就是了。」
林霧微微點頭，問道：「還有多久才能到？」
「還早呢吧。」年輕男子看了一眼手機導航的地圖，說道：「這才剛剛進入市區，距離市中心還遠呢。」
「市中心？」林霧說道。
「諸位獄王們都是鎮守在各個小地獄，很少出來。」
年輕男子說道：「而在地獄城的最高層，一般就是奈何橋使者們了，封公級強者幾乎都是住在市中心，當然，也有一些實力不夠，但比較會賺錢的人，在這市中心的地段也買得起房子。」
「地獄城的房子也要買嗎？」林霧愕然道，簡直和外界的城市一樣了。
「當然。」年輕男子點點頭，說道：「市中心的房假很高，就算買得起，也會限號的，一平米現在已經炒到二十萬以上了，算下來，一套市中心的豪宅價格，大概相當於一件幾十年份的封公級陰物了。」
「那還挺貴的。」
林霧微微點頭，又說道：「不過，一套住宅而已，用得著嗎？住在哪不是住？」
要知道，封公級的陰物已經非常珍貴了，外界很多封公級強者的手上也未必有。
「那當然不一樣了。」
年輕男子搖頭道：「就像是外界一樣，居住的地段、周圍的環境，代表你所處圈子的層次高低，如果能發展更高層次的人脈，那就賺大了，比如說，假如林先生你的鄰居和你的關係不錯，有些事情，對你的鄰居來說是大事，但對林先生你來說，卻只是小事，說不定順手就幫了，這就完全不一樣了，對吧？」
「倒也是。」林霧輕輕點頭，不由得感嘆道：「人啊，果然在哪裡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