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蒼蒼,野茫茫。

軍車行駛在筆直的公路上,杜愚望著兩側一望無盡的草原,心中總有一種不妙的預感。

美,的確很美。

但是有點美過頭了,就好像這條路是通往天堂一樣。

好吧,當你懷揣著赴死的心看待世界時,萬物景象都像是在為你送別。

「蘭固山。」杜愚輕聲開口,遙遠的藍天下,有連綿山脈龍飛鳳舞,「青師,我們是要進山麼?」

「嗯。」楊青青輕聲應著,放目遠眺,眼神也稍顯迷離。

蘭固山層次分明,從上至下,大體分為三段。

上方積雪皚皚、潔白無瑕;中段奇峰巨石、草林密集;下段草甸河谷、山花爛漫。

夏日時節的溫度,輔之以獨特的維度與海拔,賜予了蘭固山層次分明的特色。

明明是一座橫亘的山脈,上下卻分出了三個不同世界。

杜愚抿了抿嘴唇,倒是個葬身的好地方。

人言望山跑死馬,此言不虛。

軍車在公路上疾馳許久,到後來,杜愚心疼荒銀猞,特意讓車輛放緩速度,讓她跳上了后座。

以暴君的彆扭性子,如果杜愚不讓她上來,恐怕她會一直死撐下去。

但是自家妖寵,自己心疼啊~

猞猁一族的爆發力十足,在短時間內,甚至都能和塵靈鹿掰掰手腕。

但暴君大人並不持久!

真讓她保持高速移動兩個小時,她能累成狗~

事實上,當荒銀猞爬上軍車后座時,那粉嫩的大舌頭已經吐出來了。

可惜了,師父大人在場。

杜愚忍了又忍,還是管住了自己的手,沒去拽暴君的舌頭。

「你好。」楊青青伸手探向猞猁,像是要幫她調整姿勢。

由於猞猁體型過大,趴伏的姿態歪歪扭扭,還有小半截身子掛在後面。

看到師父大人伸手,杜愚可謂是如臨大敵!

他的妖魄迅速飄了出去,直逼荒銀猞:「這是我的師父,是最照顧我的人,也是我最尊敬的人,你千萬別犯渾!」

荒銀猞抬起眼帘,從未見到杜愚如此嚴肅的時候。

哪怕是在千刃山巔,他訓斥她的時候,大多都是笑罵的狀態。

荒銀猞「哼」了一聲,便任由女人的手掌落在自己身上。

看到這一幕,杜愚算是鬆了口氣。

他可以放縱荒銀猞對著付劍州炸毛,但絕不能讓她那樣對待青師。

楊青青眼神玩味,看出了一主一寵之間的小動作。

她一手輕易抬起荒銀猞腹部,向車內挪了挪,順勢揉順著銀色毛髮:「你的小白晉升靈級了。」

「啊?」杜愚大喜過望,「靈級?」

楊青青:「你匯聚妖魄成型,再加上小川晉升御妖將,我在其中都獲益良多。

小白也被天地間的能量灌既,突破了桎梏。」

杜愚握緊了拳頭:「太棒了!」

「喵!」

尖銳的叫聲,嚇了杜愚一跳。

要知道,他的妖魄正接觸著暴君大人,心中抑制不住的歡喜,自然而然的都暴露在荒銀猞面前。

「呵呵。」楊青青一聲輕笑,轉頭看著大貓,「好像吃醋了呢。」

杜愚一臉尷尬的撓了撓頭。

楊青青:「不錯,它很在乎你。能讓野生的靈級妖獸做到這一點,實屬難得。」

杜愚撇了撇嘴:「她平日裡猖狂霸道慣了,估計占有欲也挺強。」

「喵!!!」

「好了好了,不強不強。」杜愚趕忙說著,「我不想小白了,不想她了。」

「哼。」荒銀猞冷哼一聲,扭頭看向一旁。

「楊女士,我們到了。」一直安靜開車的士兵,突然開口說道。

杜愚轉頭望去,軍車已經開到山腳下。

山峰積雪融化,不知流經了多少地點,在此處形成溪流,沿著溪水向上望去,是一個小小山口。

「走。」楊青青飄了起來。

後方的軍車上,付劍州等人剛下車,便看到師父飛上山的模樣,三人組急忙跟上。

「走,暴君。」杜愚輕盈起落,坐上了荒銀猞的背嵴。

杜愚本想著,自己會在士兵們羨慕的眼神中一閃即逝,哪成想,荒銀猞根本就沒動彈?

「我錯啦。」杜愚趴伏下身,抱著荒銀猞的脖子,小聲哄著,「你別生氣了。我回家給你當肉墊,補償你行不行?」

說著,杜愚拍了拍昏君的腦袋:「任務為重,聽話。」

「喵。」荒銀猞終於移動腳步,追了上去。

在士兵的引路下,眾人直抵河谷深處。

短短十幾分鐘過後,杜愚尚未見到軍營地,率先看到了古鐘的身影。

它落座於深坑之中,由於距離溪流較近,坑內已經蓄了些水。

雖然古鐘身處坑內,但其規模不小,依舊露出了半截身影。

它似乎是青銅材質,其上還凋刻著一些紋飾,杜愚看不太懂。

哪怕是在陽光的照射下,古鐘依舊顯得暗澹無光,一股古舊滄桑的氣息撲面而來。

「楊前輩。」一名青年大步上前,趕在迎接的士兵前,率先抱拳拱手。

杜愚看過二隊同事的資料,知道這位留著分頭的青年,是二隊僅存的同事——張天笑。

青年25、6歲的樣子,人如其名,是個樂天派,每天都笑呵呵的。

然而此刻,他的面色極其嚴肅,已經一天沒有笑過了。

楊青青頷首示意,遙望著遠處的古鐘:「它比我想像中的要小很多。」

張天笑態度恭謙:「楊前輩,在青銅鐘突然發作之前,規模很宏偉,狀似小山。

它變小之後,就成了現在這樣,目測高度30米左右。」

楊青青點了點頭,默默觀察著古鐘。

正常情況下,付劍州會上前與軍方交涉。

但此時,付劍州根本沒有說話的打算,林詩唯遲疑片刻,便攬下了這一工作。

一番交涉過後,林詩唯只能暗暗嘆息。

士兵們掌握的資料,小隊眾人也都掌握。對於古鐘,人們甚至可說是一無所知!

「青師。」

「嗯?」楊青青扭頭看向林詩唯。

只見女孩輕輕搖頭,面色無奈。

楊青青心中瞭然,開口道:「事不宜遲,我們試試用器靈與它交涉。」

說話間,楊青青突然抬起手,晃了晃手腕。

「鈴鈴~鈴~」

清脆悅耳的鈴聲,響徹在河谷深處。

楊青青邁步上前,杜愚心中一緊,急忙驅使荒銀猞跟了上去。

直至女人來到深坑邊緣,遙望著數百米外的坑底古鐘。

一道紅霧人影悄然浮現,籠罩住了楊青青的曼妙身姿。

紅衣紅袍,紅霧女子。

這是鈴鐺手串的器靈·南宮凌。

也正是影蠱塔幻境中的大反派,來自神秘組織·誅心苑的頭目。

當然了,與西夏笛·白瀾不同,南宮凌在被追殺途中,鈴鐺手串就破碎掉落了。

所以南宮凌並沒有機會,將自己的靈魄融入鈴鐺手串。

鈴鐺手串也只是出於習慣,幻化出了上一任主人的形象,只要楊青青想,她可以讓器靈變成任何模樣。

「青師!」

「青師!」李夢楠和林詩唯面色擔憂,紛紛開口。

只見楊青青突然飛了起來,繼續向深坑中心走去!

要知道,二隊的人馬就是被古鐘吞噬的!

「回去。」楊青青突然開口。

下方,杜愚騎著荒銀猞前行,拋開垂直距離的話,他算是寸步不離了。

杜愚仰頭說道:「如果出事了,也好有個照應。」

聽到這句話,楊青青垂首看向杜愚。

如此兇險的任務途中,她臉上竟露出一絲笑意:「你?照應我?」

杜愚聳了聳肩膀:「我之前幫您攻克過影蠱塔,還攻克過碧玉葫蘆,青師都忘啦?」

楊青青凌空而立,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

緩緩的,她的聲音嚴肅:「回去,這是命令。」

杜愚仰望著青師那紅霧瀰漫的面龐,開口道:「我也有影蠱塔,同樣能吞人,和古鐘搭上話的幾率更大。」

楊青青眼神稍顯複雜,明知古鐘可能吞人的情況下,徒兒卻執意跟隨自己前來。

說不感動,那是說謊。

杜愚仰頭說道:「走吧,青師。

就算是你自己打頭陣,如果真的被吞了,我早晚也得找你去。」

楊青青沉默片刻,轉頭看向身後幾名弟子:「你們仨,在這守著。」

相比於違抗師命的杜愚,其餘三名弟子,可是不敢有半點異議。

只見楊青青身影徐徐飄下,飛在杜愚的左前方:「那就走吧。」

她同意杜愚跟來,其實還有另一份底氣,那便是竹影雷池!

在竹影雷池的啟示中,杜愚曾在萬軍叢中解救了她的性命。

而在那場戰爭中,她的蚩熊·紫禁城體型龐大,絕不是此刻的天級生物。

也就是說,她和杜愚目前還死不了。

當然了,這一切的前提,是她寄希望於竹影雷池的預言必定發生。

「啪~」

荒銀猞足下濺點水花,步步接近坑底。

「鈴鈴~鈴~」

楊青青輕輕晃著手腕,不斷施展著靈器,試圖引起古鐘的注意。

短短几百米的距離,頃刻便至。

深坑邊緣的所有人都提心弔膽,凝神屏息看著這一幕。

直至兩人一猞來到古鐘面前,李夢楠忍不住伸手抱住了林詩唯的手臂,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你好。」楊青青抬起手掌,動作很慢,像是在表達善意。

玉手上紅霧繚繞,輕輕按在青銅鐘壁之上。

「這裡是997年的大夏,草原省,與你隕落的年代不同。」器靈的腔調無限接近楊青青,甚至讓杜愚認為,二者已經融為一體了。

「你大機率經歷了戰亂年代,但此時的大夏不再有戰爭,人族與獸族和平相處」

楊青青透過靈契傳遞著心念,南宮凌幫忙開口講述。

只不過,古鐘依舊不聲不響,宛若一件死物。

足足十幾分鐘後,楊青青眉頭微皺,收回了手掌。

顯然,古鐘並沒有交流的慾望。

她垂首看向下方,杜愚心領神會。

驀的,他的身上浮現出一層黑色霧氣,一名黑霧女子悄然現身。

說真的,這樣一副畫面,的確有夠諷刺的了。

一個是紅袍女子·南宮凌,來自誅心苑。

一個是黑霧女子·郭玥瑤,來自神木。

這兩個死對頭,但凡知道在數百年後,會以這樣的形式攜手執行任務,怕是會死不瞑目吧?

杜愚的黑霧手指點在鐘壁上,輕輕滑動著,描繪著古鐘那詭異的凋刻紋飾。

自報家門的他,直接表明了影蠱塔也有吞噬生靈的能力,還想要套套話,看看古鐘的具體能力到底是什麼。

然而,屹立於此的青銅鐘,根本就不搭理杜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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