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神仙吧?應該是神仙吧?

不然就憑對方這一手從天而降、神出鬼沒的手段,如果是妖魔一方的大佬,那自己小隊今晚估計沒救了。

周拯注視著客廳內這人的背影,暗中打了個手勢,讓三人聯絡冰檸與嘯月教官。

他打量著屋內的人影,看身影輪廓應該是個男性,隱隱還有幾分少年之感。

尤其是對方的髮型——用布巾包起了『丸子頭』——更像是少年人才有的打扮。

他身形不算魁梧,上身是青衣打內,外面套了一件古銅色胸甲,腰間的束腰似也是同種材質,一條鐵色長褲略顯寬鬆。

明明是少年背影,但此刻負手而立,又顯得有些老成。

周拯瞧了眼身旁三人,發現他們三個沉思的沉思、緊張的緊張,也只能自己這個小組長站出來了。

「這位前輩,有什麼指教嗎?」

周拯差點就用上氣泡音。

來人輕輕嘆了口氣,踩著黑底麒麟靴的雙腳挪動,轉身看向了四人。

好俊俏的少年。

柳葉偏細眉,蘊光瑞鳳眼,居中駝峰鼻,窄唇招風耳。

少年此刻莞爾一笑,嗓音也頗為溫柔:「冒昧打擾,諸位見諒,只是路過這顆星辰時,感應到了家父寶物的氣息,故來此查探一番。」

一直面露回憶神色的肖笙脫口而出:「惠岸行者!」

少年含笑點頭,打量了肖笙幾眼,拱手行禮:「此前並未注意,不曾想還有家父袍澤在此,小侄失禮了。」

「不敢不敢,」肖笙頓時拘禁了起來,「末將平添末流,不敢當行者之禮,行者喚我肖笙就是。」

一旁月無雙眨眨眼,她倒是沒見過肖笙這般正經的模樣。

肖笙主動走向前招呼,請少年一旁上座,少年頷首答應,言說自己也想問問他們關於這件寶物的來歷。

周拯拿出手機剛要千度一下惠岸行者是誰,李智勇已是抬手拍拍周拯後背,手指順勢寫了兩個字。

木吒。

周拯眼前一亮,腦海中蹦出了一連串的詞彙。

觀音菩薩的弟子;

托塔李天王的二子;

鬧海哪吒的二哥!

木吒打量了客廳幾眼,對這裡的裝修風格頗感奇特,在沙發入座時還輕輕晃了晃身體,意外的有點小活潑。

木吒笑道:「這星辰之上的人世間,與其它地界也是不同的,有些新奇。」

周拯對月無雙小聲道:「泡茶。」

「嗯嗯,」穿著卡通睡衣的月無雙快步趕去廚房。

「行者有所不知」

肖笙在旁站著,簡單介紹著藍星的風土人情。

說話時,肖笙忍不住瞧了眼周拯和李智勇,投來了求救的目光。

他可不擅長應付大佬啊!

他上輩子也就普普通通一個天庭小將!

周拯和李智勇一個看天、一個看地,背著手站在旁邊,完全沒有向前搭話的意思。

月無雙端著熱茶款款而來,並腿矮身將茶杯放在茶几,動作沒有任何失禮之處。

木吒與肖笙寒暄了幾句,這才指著那幅山水畫,有些含蓄地問:「不知幾位從何得到的這件寶物?」

「班長、咳,班長?」

「這是嘯月教官借我們用的,」周拯笑著向前,「嘯月教官是天狗一族,也是這個人世間降臨的復天盟神仙。」

「原來如此,家父用過的舊物應是隨著天庭寶庫被復天盟接管了。」

木吒輕輕嘆了口氣,那張乾淨秀氣的少年面容上,露出了幾分憂慮。

「家父百年前留下一封書信就沒了音訊,我們兄弟三人正不斷搜尋唉,失禮了,卻是空歡喜一場。」

周拯正色道:「行者客氣。」

肖笙問:「行者說是路過這顆星辰,您本來是」

「唉,」木吒嘆道,「三界正值混亂之世,善財師弟心思不定,又跑出來想去做個妖王逍遙自在,老師派我外出搜尋他的蹤跡,帶他回去安心修行。」

善財?善財童子?

周拯這個倒是知道,小甜甜、咳,那位牛夫人的兒子紅孩兒嘛。

西遊記里的聖嬰大王,絕活是三昧真火,喜歡穿肚兜,善變化之法。

木吒突然看向周拯,目中流轉著幾分回憶,喃喃道:「這位兄台看著有些面善,為何我又想不起在何處見過?」

周拯倒是毫不怯場:「我前世可能只是個無名小仙,大概是跟行者有過一面之緣。」

「似乎有些不對勁,按理說我該記得才是,為何搜索記憶,並無兄台的容貌?」

木吒盯著周拯,目中划過青色光亮,又抬起手掌掐指推算,很快就輕咦了一聲:「天機蒙蔽?」

言罷,木吒眼底泛起了濃郁的好勝心。

肖笙小聲嘀咕:「天機?天道不是都被那個人弄沒了嗎?咋天機還在啊。」

木吒目光暫時從周拯身上挪開,笑道:

「此事說來話長,此前確實都覺得天道已壞,蒼天已死。

「不過家師與諸位大能前些年論道時,聯手探查三界六道九天十地,發現天機並未斷絕。

「天道因天庭崩碎遭了重創,如今又被二郎顯聖真君鎮壓於天界廢墟,故造化不顯、天地失常,各地妖魔橫行。」

周拯在旁嘀咕:「那位真君這麼勇的嗎?」

「哈哈哈哈,勇?二郎顯聖真君確實很勇,他心底一直對天庭不滿,也是因大天尊下令曬死了他的母親。」

木吒收斂笑意,嘆道:

「西遊之後,天庭有些越發極端,天條越發嚴苛,眾仙神苦不堪言,不然單憑真君一方,也動不得天庭根基。」

肖笙連忙岔開話題:「觀音菩薩可安否?」

「家師一切安好,」木吒道,「可惜三十六佛大半不知去處,不然也不會有這般糟亂的局面。」

周拯在旁微微點頭。

看來,這位大佬的立場應該也是善良守序呃,天庭佛門。

木吒又看向周拯,依舊是壓不住那份好奇:「兄台沒有前世記憶?」

周拯含笑搖頭。

「如此說來,你並非復天盟的神仙,應該是正常轉世輪迴。」

木吒緩緩點頭,目中閃耀著幾分亮光,又道:

「若兄台也想知自己前世是誰,不如讓我試上一試,我有老師賜下的蓮花寶台,或可照出兄台前世形貌。」

「這個,」周拯頓時有些糾結。

他個人覺得,知不知道自己前世是誰,並不是什麼大事,除非是能恢復前世記憶、撈到自己前世的修行感悟。

但木吒看起來似乎真的好奇

他已經把蓮台擺出來了!

一米直徑的蓮台懸浮在客廳正中,十隻粉白色的蓮花花瓣閃爍光亮,別墅內頓時灑滿了乳白色光暈,周拯甚至感覺自己的境界在小幅度上揚。

抱著試試就逝世的心態,周拯坐去了這觀音菩薩的寶物上。

只覺得一縷縷清涼氣息匯入體內,法力變得更純凈,神魂變得更輕鬆,目中世界都清晰了許多。

「兄台放鬆心神,這寶物只是照一下,不會驚動你手腕上的三道封禁。」

木吒並起劍指,將劍指豎於身前,隨後含笑閉目,說不出的優雅從容。

月無雙跑去關上了屋門,李智勇隨手開啟了別墅的陣法,兩人與肖笙一起站在沙發後,略帶緊張地注視著周拯的身影。

漸漸的,周拯背後浮現出一團雲霧,雲霧中有八隻寶輪緩緩浮現,正反順逆、異象頻生。

木吒劍指輕晃,蓮台的花瓣緩緩顫動,一抹抹仙光匯入那些雲霧之中,卻僅僅只是將寶輪從其中挖出。

那大片雲霧毫無影響。

「兄台不必緊張,」木吒雙目並未睜開,而是笑著說了句,「小僧倒要用些真本事了。」

周拯正色道:「行者請放手施為。」

當下,木吒右手劍指豎於身前,左手攥拳背負身後,腳邁蓮花步,圍繞蓮台轉了三圈。

蓮台寶光更濃,一縷縷光亮匯向周拯背後,那雲霧有一絲絲顫動。

木吒皺眉睜眼,口中朗誦:

「觀世自在,蓮花部主,十緣生句,普眼蓮化。」

那蓮台光芒大作,木吒雙目迸出金光,照向那雲霧之間。

突然!

八隻寶輪停下旋轉,其上道道符籙竟連成一片,居中有一道豎眼緩緩睜開,與木吒正面對視。

豎眼之中,無悲無喜、星光瀰漫,宛若有無邊星辰環繞此間,又似包容天地萬象。

「糟!」

木吒立刻就要閉目,但他始終慢了一瞬,那豎眼迸出一束金光,點在了木吒額頭!

木吒身形倒飛,砸在那山水畫所在牆壁前,被一道寶塔的虛影格擋,又狼狽地滾落在地,低頭噴了一大口鮮血。

正此時!

蓮花寶座輕輕震顫,居中裂開了一條縫隙,周遭花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凋零;

一縷縷精純至極的佛光仙氣自蓮台縫隙中瀰漫而出,被在場四個未成仙修士吸去了小半。

周拯就坐在蓮台上,自是得了最多的好處。

這變故來的太快,眾人都是反應不及,肖笙下意識就要衝向木吒,想攙扶這位行者一把,但肖笙剛有動作,卻又雙眼瞪圓。

他的瓶頸!

他那卡死的瓶頸!

此刻竟然出現了一絲絲鬆動!

肖笙真想扭頭回房修行,但惠岸行者還在吐血,他倒是不能如此無情。

「行者!行者您怎麼樣了!」

周拯背後雲霧漸漸消散,他睜眼看向木吒,連忙跳下蓮台沖了過去,與肖笙一左一右將木吒扶了起來。

也就在這時,屋外有三道仙光閃爍,凝成了冰檸、鳳瞳、嘯月的身影。

冰檸和鳳瞳本來沒打算入內找木吒見禮。

——她們是女仙,天庭還在時,與男神仙本就分屬兩個體系,更何況木吒雖然算是天庭豪門,但平日裡主要是混佛門那塊。

來之前他們就商量好了,嘯月自己去寒暄,她們兩個在外等候,免得尷尬。

但他們一來就看到木吒在吐血!

「這咋回事?」

嘯月連忙向前,冰檸與鳳瞳也閃身入內。

木吒抹了把嘴邊鮮血,笑容多是尷尬,抬手將那破損的蓮台召回,一邊朝門口走去,一邊對眾修解釋著:

「無事無事,只是一些小狀況不用扶我不用扶我,是我有些大意了,沒想到這位兄台不只是被蒙蔽天機,竟然還有如此強大的守護封印。

「這樣,我先回去找家師修復蓮台,改日!改日定來幫兄台探尋前世之秘!

「先這樣,大家不用送了,不用送了。」

「哎,行者不多玩幾天嗎?」嘯月在旁招呼著。

「不了不了。」

木吒連連擺手,走到院落中對著眾人做了個道揖,轉身看向星空。

他不要面子的嗎?

當著幾個小輩的面這麼丟臉,老李家的臉面都快被他丟光了!

「我去也。」

木吒朗聲吟誦,隨後輕輕一躍跳到了半米之外的草坪上。

嗯?

木吒低頭看看大地,抬頭看看星空,雙腿彎曲、用力一躍跳出了一米多遠。

他背後,仙人修士齊齊歪頭,某隻神犬腦袋差點完整轉一圈。

「內個,」木吒轉身,嘴角擠出了一點笑意,「可否借貴寶地修行幾日?小僧的法力,好像出了一點小小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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