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芳正在堂屋的桌子上寫材料,瞥見李和進來,把從厚厚的一摞文件里抽出一張紙,對李和道,「你看下」。

李和接過一看,居然是小女警徐嘉敏的檔案,笑著問道,「你怎麼有他的檔案?」。

「現在不是講究幹部知識化嘛,她們單位就把她安排到我們學校進修班了」,何芳繼續埋頭寫材料,頭也沒抬。

「你不是物理老師嘛,能培訓上她?」,李和笑著問道。

「現在教務處歸我管,你說我能不能?」。

「你升官了?」,這個出乎李和的意料,在記憶中,何芳沒有上升這麼快的。

「學校本來就是新建,人手緊湊,不就把我安排上了嘛」,何芳繼續道,「這姑娘這中專畢業,底子太差,肯定過不了,你要是準備還人情,我就讓她過了」。

李和去年被關小黑屋,也是多靠了徐嘉敏,這個人情放在心裡也確實不是事。

「她找你了?」。

「沒呢,不過肯定會找我的」,何芳很篤定的說道。

李和也明白,這種進修培訓都是記入檔案,培訓通不過都是污點,升遷都會不順,「行,那你就給她直接過了吧,何必讓她來找你」。

何芳噗呲一笑,「我可沒高尚到做好事不留名,等到她來找我再說吧。再說,我可是幫你還人情,你搞清楚狀況啊,李二和同志」。

「行,行,我謝你還不成。你還了她人情,就算我欠你人情了」。

何芳繼續埋頭寫,「這還差不多。你那個身份證拿到了吧?」。

「沒有,可能要到年底了」,今年開始實行身份證制度,李和的檔案和戶口都還在學校,也是集體戶口,所以他還要想辦法把戶口遷到現在這所房子裡。年輕人對身份證還是比較好奇,但是老一輩就愛見怪不怪了,他們畢竟經歷過民國時期的「國民身份證」。

李和見氣溫降了下來,又把院子裡的養魚的大水缸清理了。

水缸的水清完了,然後直接把空缸挪到了屋子裡,然後重新注入清水。

經過一年多的調養,這幾條魚,顏色越發好看了。

李和道,「你說是紅燒好,還是清蒸好?」。

「你要是捨得,我晚上就給你做糖醋的,這個能吃的」,何芳笑著道,「你是我遇到過的最貪吃的了」。

李和感嘆道,「我這輩子唯一拿的起放不下的就是筷子」。

不是李和貪吃,只是中國人的胃都是貪吃的,不吹NB,中國人能把災害吃成瀕危。

有毛的不吃撣子,有腿的不吃凳子,大葷不吃人肉,小葷不吃蒼蠅。

剩下的還有什麼中國人不能吃的?

「中國心」、「中國夢」都不是很好理解,也許「中國胃」才更能描述這個國家的精神脈絡吧。

李愛軍請吃飯,李小妹一早就來喊李和過去吃午飯。

李小妹長的越發出挑了,李和都有點不敢認,女大十八變,是果真的。

李和也沒多耽擱,騎上摩托車就往李愛軍那邊去了。

還是郊區的廠子裡,院子擺了一張大桌子,圍了七八個人,除了李愛軍一家子、丁世平和瘦猴,剩下的5個人李和都是不認識的。

這些都是丁世平的戰友了。

丁世平一一熱情的做了介紹,李和也一一握了手,笑著道,「謝謝各位給面子,能來幫襯」。

一個三十多歲的穿著舊草綠色軍裝的人對李和認真的說道,「是我們謝你才成,回鄉這麼多年,想不到還能趕著這機會「。

丁世平指著這人道,「這是老萬,萬良友,別看身子瘦小,可是偵察兵出身,跑的快不說,要是搞偷襲,我都不一定躲得了他。一接我電報,二話不說就過來了」。

叫老萬的人,個子不高,臉面黝黑,笑著道,「別這麼誇我,要不是你匯的那500塊錢,我真不能過來。一家老小穿衣吃飯可都指望我呢。這麼多年一直在家種地,訓練都廢了,人年齡也大了,可不如前了,別誇了」。

500塊呢,他要種多少年的地,才能存到500塊。

等酒菜上齊,李和站起來跟滿座敬了一杯酒,才道,「大家都知道,這次是去毛子的地盤,不為別的,還是做生意。喊大家過來,主要是為了個抱團,有個靈醒的人,也能預防意外」。

「去毛子地盤,沒啥,主要抗凍就行,我在69年就去過」,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喝完酒,突然開口說道。

丁世平開口道,「這是我以前的老班長,老蘭,退伍的比較早,我想著他對那邊比較熟,我也就請他過來了」。

李和看著他拿酒杯的手,少了根食指,站起來又敬了一杯酒,「那就多倚仗你了」。

「我叫蘭世芳,喊我老蘭就行,什麼叫倚仗?說話文縐縐的,不愧是讀書人。你給錢,咱幹活就是了」,蘭世芳說話也是暢快的很。

李和道,「聽你口音,你是東北的?」。

蘭世芳搖搖頭,「我是山棟人,十六歲就參軍,北邊部隊一待就是十幾年。那會毛子是咱老師又是老大哥,咱也服氣,可這毛子當老大當習慣了,後面就開始指手畫腳,後來咱就不慣著他們這臭毛病了,不就羞惱了嘛。這人跟國家可不一樣,人惱了還會要點臉面,國與國惱了,可就不要臉面了」。

丁世平可能看出了李和的疑惑,「軍區分南北,兵可不分南北,那會都是兵蛋子,上戰場哪有經驗,還不是靠老兵帶。光靠咱新兵可不行」。

蘭世芳嫌棄杯子小,直接換了大茶碗,「不怕你笑話,第一次喝這麼好的酒。我就光聽說咱許大將茅台能喝三瓶,我還不信,現在這一喝才知道,這玩意不上頭,我也能吹個兩瓶」。

另外一個人道,「我了解你,你是喝完酒吹牛皮」。

李和記得這個人叫張兵。

蘭世芳眼一瞪,「你個娃懂啥,毛子的伏特加我都喝過,一瓶喝完我都不倒,這不帶吹的。你想想那旮旯多冷,值夜不喝點暖身子,人可怎麼活」。

李和跟張兵碰杯,道,「咱喝一個」。

張兵道,「我酒量不行,差不多就可以了」。

李和喝完酒,和一幫人隨意又聊了幾句,也沒多說什麼,就騎上摩托車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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