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和騎著摩托車去了小威的撞球室,撞球室裡面烏煙瘴氣,罵聲喧囂聲一片,腳剛踏進去就轉身出來了,他這樣的老煙槍都受不了裡面的煙味。

小威慌忙把李和帶到了後院,「就是那幾個人找你」。

李和抬頭一見果然是那個毛孩,後面還有三個人,正抱著腿坐門檻上呢。

「老闆,老闆」,毛孩見到李和要興奮的跳起來了,三兩步到李和跟前。

「那幾個人是你找的合夥的?」,李和指了指椅子,示意他坐下,那幾個人他怎麼看著眼熟呢?半晌才反應過來,「這不會都是你們廠工人吧,你的同事?」。

毛孩肯定的點點頭,「都是我同事,他們都要跟老闆你乾了,不跟方老闆乾了」。

「方老闆那邊總共才幾個工人,加上你這都四個了」。

「沒了」。

「沒了?」。

「是沒了,他廠子裡沒工人了,原來也只有我們四個人」。

「啥?你把你們廠的人都帶來了?」,李和目瞪口呆的說道,這把人家家底都挖了啊。

「啊」,毛孩覺得說的很明白了,不知道李和為什麼還不明白。

「他們憑什麼信你的話,就跟著你來了?」,李和還是有點不解。

毛孩從口袋掏出一把疊的整整齊齊的毛票,遞給李和,「老闆,就剩5塊錢了,開始他們不幹,後來一人給了15塊他們就來了」。

「就這麼簡單?」,李和把錢又擋了回去。

「就是這樣啊」,毛孩很迷糊的說道。

李和覺得這挖人也太簡單了,15塊錢就能把人給收買了?

李和讓毛孩把另外三個人喊過來。

三個人都是半大孩子,李和逮著一個年齡最大的孩子問道,「你多大?」。

「19」。

「你做印刷多少年了?」。

「四年了」,大孩子忍不住問道,「老闆你真的要我們嗎?」。

李和沿著左下看了一遍,這幾個孩子都是空著手來的,連行李包袱什麼都沒帶,就算再窮,兩件換洗衣服總要有的吧。

「我要是不要你們,是不是還準備回去?」。

大孩子道,「那當然,總要吃飯的吧」。

李和幾個孩子挨個問了下,都是外地的。

「你們有沒有願意回老家,願意回老家的我送你們到火車站,一人給100塊吧」。

他無奈的摸摸額頭,只得做回聖母了。

一個躺著鼻涕的孩子問,「你用我們幹活,真給19塊嗎?」。

「肯定的啊」。

「那我們給你幹活」,幾個孩子異口同聲的說道。只要手指頭掰得過來的,都會算長遠與眼前的帳。

李和見他們這麼堅持,就讓小威拿紙和筆過來,遞給那個毛孩,「你把需要什麼東西,大概多少錢,如何籌劃印刷廠,寫在紙上,我會算個總帳」。

幾個孩子就腦袋對著腦袋,趴在椅子上你一句我一句的開始寫辦印刷廠需要的東西。

李和點根煙,無聊就在門檻上坐著,就問小威,「那個小黃呢?」。

「我讓他看電器店呢」。

「做的怎麼樣?」。

「做的不怎麼樣,十足的傻瓜呢」,小威看來對黃國玉的表現不滿意。

李和問,「怎麼傻了?」。

「能賣200塊的東西,他偏偏要賣150塊,我都氣的罵了他好幾次了」。

李和笑著道,「薄利多銷也是策略,以後先按照他的策略來。這幾年做家電的也多了,跟前幾年可不一樣了,是時候做口碑了」。

小威一臉驚呆,」哥,那得少賺多少錢啊?你知道現在這些東西還是緊俏的很呢,就是再抬一倍價格,也不愁賣」。

「那你覺得能緊俏到什麼時候,明年還是後年?」,李和知道隨著珠三角、長三角無數的家電小作坊的崛起,市場早晚會進入買方市場,「不過特別緊俏的商品還是原價賣,降價也有個限度」。

品牌都沒有,做營銷也是給瞎子看吧,現在降點價只是為了聚攏點人氣。

他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降得住黃國玉這個人,反正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了,作死也絕對不會攔著。他不懂得什麼領導力,也不懂得大的制度規範,現在的團隊也不過靠著所謂的義氣情感還有利益維繫著,至於能維繫多久,時間是最好的試金石。

《增廣賢文》上有句話「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這是說時間的巨大威力:可以讓人們清醒地認清現實,或者清楚地認識他身邊的人。

毛孩把幾個人商量好的清單拿給李和看,上面的字跡歪歪斜斜,一個字能頂兩個方格了,寫了三頁紙。

李和勉強能認出,第一頁大致看了一遍,只看得懂一個原版製作,但是這個製作的流程都是小作坊式的,不符合他心底的要求,他還是希望用計算機。

「價格上,你們估算不出來嗎?」。

幾個人對視一眼,只有大孩子道,「我們聽老方念叨過,他說所有設備用五六年時間置起來,前後花了五六十萬,具體的價格我們就是不清楚了」。

「知道機器都是哪裡買的嗎?」。

這時候毛孩道,「銘牌我們都熟悉,人民機械廠,北人J2205對開雙色印刷機」。

說的一點遲鈍都沒有,看來早就在心裡默念良久了。

李和翻到第三頁看到油墨,電油,潔版液這些印刷原料的時候,心裡咯噔了一下,這些可都是污染的東西,特別是用量最大的印刷油墨是用石油產品製造的,有大量的有機溶劑,也是一種污染。

如果使用印刷油墨根本達不到排污標準,當然這個標準是按照後世的標準,這會誰管你呢。就是他現在想達標,他也買不到環保設備啊!

難道又要去開一家環保設備廠?

當然還有一種辦法就是使用水性油墨,可是水性油墨在國內還不存在,難道再去做水性油墨的研發?

難道他重生了就是為了污染環境的?

現在他突然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難道就要這樣半途而廢?

穆岩和孟建國已經被他架到半空了,再看看這幾個一臉興奮的孩子,想想也不可能。

知易行難,大概就是這個道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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