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中,我打車回到那個住了2年的破舊小區,下了車,下意識的張望米彩的那輛奧迪Q7有沒有停在樓下。

很幸運,車子不在,更幸運的是:房子的鑰匙我還沒還給米彩,我很樂觀的想道:反正板爹就住一宿,要是今天晚上她不回來,一切不就有驚無險的擺平了麼。

我最快的速度跑回到屋子,用最短的時間將自己的行李放回原處,又鋪好了床鋪,這才撐著傘站在公交站台等待著板爹的駕臨。

大約一刻鐘,一輛從長途汽車站發車的公交車緩緩駛來,我仰著脖子張望著,果然看到了提著公文包從車上走下來的板爹。

我沖他招手喊道:「板爹,這邊。」

板爹有些意外的來到我身邊,問道:「你不是和同事去吃飯了嗎?」

「吃飯是小事兒,你來是大事兒,我分得清輕重。」我說著從板爹手中接過公文包替他拎著。

板爹沉默,隨我向小區里走去。

我抱怨道:「板爹,你這都是公費出差,下次你來我這兒直接打的成嗎?又不是不報銷!」

「公費也是錢,省一點是一點兒。」板爹言語嚴肅。

「咱們政府幾萬億外匯儲備在美利堅存著呢,不差你這點兒打車的錢!」

板爹沒有言語,顯然不願意與我做價值觀上的爭論,他一直這樣,只要自己認為對的事情,從來不願意解釋,好似自己一個人就是一個獨立的世界,然後在這個獨立的世界裡做了15年的副科長。

……

回到屋子裡,板爹從除公文包外的另一隻包里拿出一隻不鏽鋼飯盒對我說道:「這是我上個星期釣的野鯽魚,你媽給煮了,讓帶來給你吃,你想吃的時候熱熱就行了,不熱也行。」

「咱今天晚上就給吃了吧。」

板爹疑惑的看著我問道:「你不是和同事吃過了嗎?」

「這不你來了嗎,吃一半就回來了。」說完又趕忙打岔:「對了板爹,我媽釀的糯米酒你這次帶了麼?」

板爹點了點頭,又從包里拿出一隻原來裝橙汁的瓶子,裡面裝的正是我喜歡喝的糯米酒。

我和板爹一人倒了一杯糯米酒,吃著煮好的鯽魚和花生米,等著電飯鍋里熬著的白米稀飯,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我有些心不在焉,生怕米彩會突然回來,嚇到她不要緊,要是在板爹面前露了餡,我就可以去死了。

……

一杯糯米酒剛下肚,門外傳來了腳步聲,緊隨其後聽到鑰匙插進鎖孔里的聲音,我有點慌了神,看了一眼板爹,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門。

門被打開,果然是米彩走了進來,眼前的景象讓她愣在原地,倒是板爹沒太大反應,只把米彩當作與我合租的人,也或者當成了女朋友。

沒等米彩開口,我一把扶住她的手臂,關切的問道:「你喝酒了吧?我扶你進屋……千萬別謝我,大家合租在一起,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我嘴上說的客氣,卻以一個板爹看不見的角度,抬手捂住米彩的嘴,幾步把她推進了她的房間裡。

「人渣……你放開我!」米彩掙扎著含糊不清的說道。

「你別叫喚!」我壓低聲音說道。

米彩又掙扎著從口袋裡拿出手機,傻子都知道她是要找警察收拾我,我這行為的確夠得上私闖民宅的罪行了。

我從她手中奪過手機,將她按倒在床上,騎在她身上防止她繼續掙扎,也管不上這是一個多麼流氓的姿勢。

我壓低聲音緊張的說道:「你TM別叫喚了,讓我爸聽到,我就死了!」

米彩根本不理會我,表情驚恐,本能的抬手死死揪住我的頭髮。

我疼的要崩潰,齜牙咧嘴卻不敢吭一聲:「你丫輕點,頭快被你揪禿了!」

「人渣……」被我捂住嘴的米彩喊的含糊不清。

我怒言:「我TM就是一人渣……!」

隨後又低聲說道:「但在我爸眼裡不是!他有高血壓,要是知道我混的身無分文,連住的地方都沒有,非給他氣背過氣了…….大姐,你就當可憐我,對付一晚上,他是來出差的,明天早上就走了…....我保證以後絕對不來煩你!」

米彩總算停止了掙扎,鬆開了我的頭髮,但一雙美目依然帶著憎恨和厭惡瞪著我。

我小心翼翼的鬆開了捂住米彩嘴的手,這一次她總算沒有再叫喊。

我長舒了一口氣,片刻才意識到自己還騎在米彩的身上,剛帶著歉意準備起身時,米彩身子一扭,重重一推我,我「咣嘰」一聲直直從床上栽了下去。

「昭陽,你在裡面幹嘛呢?」板爹聽到動靜,問道。

我忍痛,道:「撞柜子上了…...」

板爹沒再追問,米彩終於帶著報復後的似笑卻怒的表情看著我。

「我警告你別亂說話啊!我爸真有高血壓,經不起打擊,你給我待在房間裡不許出去!」

米彩不答應也不否定。

我又做了個拜託的手勢,她依然不言語,我只能自我安慰的當她默認了,又懇求的看了她一眼,這才帶上房門向屋外走去。

………

來到客廳,板爹已經去廚房盛了3碗米粥,對我說道:「昭陽,去給那姑娘送一碗稀飯,喝了酒更要吃點東西,不能忍餓。」

「你讓她休息吧。」

我話音剛落,米彩便從房間裡拎著手提包走了出來……

以我之前的總總惡行,米彩就是把我剮了都不過分,這個時候在板爹面前揭露我,正是報應了我。

正當我緊張的有些腿軟的時候,米彩卻目不斜視的向門口走去,看樣子今天晚上她打算把這個屋子留給我了。

剛準備鬆口氣時,一向木訥的板爹卻對還沒走出門外的米彩說道:「姑娘,給你裝了碗稀飯,趁熱喝了吧。」

我巴不得米彩趕緊走,連連對她使著眼色,卻不想米彩看著我,然後竟然沖板爹點了點頭道:「謝謝叔叔。」

……

剛剛還以命相搏的兩個人,就這麼鬼使神差的坐在了一張桌子上喝起了稀飯,我始終像個做了虧心事的嫌疑犯,一聲不吭,卻時刻提防著米彩說不該說的話。

我時不時用眼角的餘光瞥著米彩,卻不知道她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不過她好像並沒有要和板爹告發我的意思,只是小口、小口的喝著粥。

板爹向來木訥不喜說話,吃飯也比別人專心許多,所以他最先喝完了碗里的粥,起身拎起自己的手提包,對我說道:「你這邊有人住,我去住賓館。」

我看了看米彩對板爹說道:「板爹,你別走了,回頭和我睡就是了。」

「最近打呼厲害的很,你明天還要上班,不能影響你睡覺。」板爹搖了搖頭道,又從袋子裡拿出毛衣遞給我:「你媽給你織的毛衣。」

我接過來看了看,有些不解的問道:「怎麼織了兩件?」

「等你以後處對象了,給你對象穿,家裡織的毛衣厚實!」

我有些無奈,我知道板爹和老媽又用這種隱晦的方式提醒我趕緊找女朋友了。

我看了看還在喝著米粥的米彩,調戲道:「天冷了,待會兒送你件毛衣啊!」

米彩瞪了我一眼,終究沒有在板爹面前發作,我卻心裡暗爽。

……

臨走時板爹又從錢包里數了3000元向我面前遞了遞,道:「拿著。」

我渾然不在意的笑道:「你給我錢幹嘛,我又不缺錢!」

板爹將錢塞到我手上:「你是我生的,你什麼特性我有數的很,和你說過多少次了,用錢要有規劃…….抽空去把水電費交了。」說完往地上那張前幾天落下的水電催款單看了看。

我忽然鼻子有些發酸,我真的不是個讓父母省心的兒子,我又將錢塞回到板爹的手上:「我真不用,我媽身體不好,你留著給她買些保健品,我下個星期就發工資了。」

板爹沒有多說,將錢放在桌子上,又看了看米彩,獨自向門外走去。

……

我追上板爹將他送到樓下,一直沉默的他對我說道:「剛剛那個姑娘不錯,長得不錯!」

我拉住板爹,看向旁邊停著的Q7說道:「板爹,趕緊收起你的幻想,她不是我的菜……看到那車沒,就是她的車。」

板爹隨我的目光向紅色的Q7看了看,面色疑惑,我想他也詫異為什麼米彩開著這樣的車,卻住進了這麼一個陳舊的地方。

板爹最終還是習慣性的選擇了沉默,他無奈於我糟糕的現狀,其實不管我們願不願意承認,但我們已經真實的處在了一個需要用金錢證明愛情的時代,所以我讓他收起幻想,我自己更不願意去幻想!

這個夜晚板爹最後給我留下一句「好好工作」後,在雨中撐著傘離開了。

看著雨中他已經年邁的背影,我在這句話中讀到了他的期待,他期待我好好工作,好好娶個姑娘,好好讓他抱個孫子…….可是板爹,我正活在自我的無奈和掙扎中,活在現實的沉重和拉扯中,那許多個待實現的好,暫且等等!……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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