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半,門鈴終於被按響,我穿著拖鞋,「蹬蹬」的跑去開門,而門外站著的果然是先前約好來吃飯的米彩。

米彩手中提著一隻碩大的方便袋,我從她手中接過看了看,裡面有一些蔬菜,也有肉食,還有一瓶紅酒,一瓶果汁。

米彩對我說道:「紅酒是給你的,果汁我喝。」

「陪我喝點紅酒怎麼了,怕咱倆喝多了,我對你圖謀不軌嗎?」

「我可沒這麼說,我沒有喝酒的習慣而已。」

我笑著抱怨道:「你這人可真沒勁,我就是想在言語上沾你點便宜,你怎麼就一點都不配合呢?」

「我幹嘛要配合你的下流。」

「下流這個詞用的好,有的時候我真覺得自己不怎麼高尚。」

米彩無言的看著我,顯然是不知道怎麼接我的話。

我關上門又對米彩說道:「你先坐一會兒,我去做飯,你待會兒坐享其成就行了。」

米彩搖頭對我說道:「我可以力所能及的幫你做一些的。」

「又不是做夫妻肺片,幹嘛要你力所能及的幫我啊!」我說著提著袋子向廚房內走去。

米彩再次無言的看著我。

……

我在廚房裡左右開弓,平均十分鐘一個菜,大約五十分鐘便將全部的炒菜做好,同時鍋里小火燉著的骨頭湯也在同一時間做好,時間掐的非常完美。

這個時候一直閒著的米彩也終於派上了用場,她來到廚房,力所能及的將做好的飯菜端到了餐桌上。

打開了屋內所有的燈,於是吃飯的小客廳一片閃亮,我解掉了圍裙和米彩相對而坐,我喝紅酒,她喝果汁,卻不是一頓燭光晚餐。

我對躍躍欲試的米彩說道:「咱們是先碰個杯,還是你先嘗嘗我的手藝?」

「我先嘗嘗你的手藝。」米彩說著夾了一塊糖醋魚送進了嘴裡,品味了一番點頭稱讚道:「不錯,你的手藝還不錯。」

「是吧,說了虎父無犬子。」我略帶得意的說道。

「很難想像你會做飯,而且做的還不錯,你什麼時候學的這些?」米彩問完很好奇的看著我。

我邊吃邊答道:「我們家板爹說我性子野、脾氣壞,所以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逼著我學做飯,說能修身養性,以後還能討媳婦歡心!」

米彩不理會我的言外之意卻問我:「你們家板爹?」

「對啊,我叫我爸板爹啊,難道你以前沒聽我這麼叫過嗎?」

「沒怎麼注意,你為什麼叫他板爹?」

我耐心解釋,道:「因為他為人古板啊,不光我叫他板爹,他們同事都叫他板科,不過他一直以為我叫他俺爹……哈哈……!」

米彩也被我逗笑,半晌說道:「你可真損,連自己的老爸都不放過!」說完表情卻忽的黯然了下來,我恍然間意識到她是想起了自己在車禍中過世的爸爸米仲信,也終於明白她為什麼會對板爹充滿善意。

我舉起杯子對米彩說道:「咱們別光顧著說話了,碰一個杯吧,慶祝我們有機會化干戈為玉帛。」

米彩點了點頭端起自己的果汁輕輕與我碰了一個杯,隨後泯了一口,又對我笑了笑,擺脫了剛剛的黯然和低落。

……

晚餐繼續進行,我已經喝了兩杯紅酒,而米彩只是喝了小半杯果汁。

我表情複雜的看了米彩許久,終於放下手中的酒杯對她說道:「我明天就要回老家了。」

「怎麼了,你是要休假了嗎?」米彩並不太在意的問道。

「不是,是回老家生活,我這邊的工作已經辭掉了。」

米彩看著我,放下手了手中的筷子,有些驚訝的問道:「辭職了!是家裡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難怪米彩驚訝,因為前些天她才陪我租下了現在住的這間單身公寓,但她並不知道當時的我正處於掙扎之中,雖然在掙扎可是卻還沒有生出離開的念頭,但最後選擇了以匿名信的方式告訴她米仲德的權利陰謀時,我離開這座城市的命運就已經無可更改了。

我笑了笑對米彩說道:「你知道的,我那也不是什麼正經工作,再加上我的年紀也不小了,真沒多少時間在這座沒根沒底的城市繼續掙扎著了,所以.......回老家過一種安穩的生活也是不錯的選擇,人,尤其是成年人必須要學會對自己所處的環境做出最正確的判斷。」

米彩點了點頭認同了我的話,但也沒有說太多,我們並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註定過著彼此不理解且不能互相滲透的生活。

我再次向米彩舉了舉杯,米彩端起酒杯向我示意,我點頭後一口飲完了半杯的紅酒,一種不能用言語表明的情緒和酒液一起在我的軀體里瀰漫了開來。

……

這頓晚餐在我和米彩寥寥數語中結束,在米彩要離去之時,我將自己身上所有的現金全部掏了出來,這些現金中有一部分是我的工資,還有一部分是轉租了這間單身公寓後得到的錢,總共10318元,還掉米彩的10016元,我還剩302元,而這302元就是我在這座城市掙扎了兩年多後最後得到的身外之物。

我將錢放在桌上,很認真的從一堆零散的錢幣中數出10016元遞給米彩,道:「咯,還你的錢。」

米彩看了看我,才我從我手中接過那一疊從一百到一塊面值不等的錢,卻出乎我意料的從裡面抽出16元錢遞給我說道:「我喜歡整數。」

我詫異的看著米彩,沒有伸手去接,她卻已經將零散的16元錢放在了桌子上,然後將另一疊錢放進了自己的手提包里。

「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去了。」米彩對我說道。

「哦,好……路上注意安全。」

米彩點頭隨即轉身離去,我忽然意識到過了這個夜晚,我們或許將不再有見面的機會,儘管我和這個要離去的女人做了將近兩個月的冤家,但最後還是隨著我的離去,將那些短暫的曾經化作塵埃,然後被流逝的時間慢慢抹去。

「米彩……」我喊了一聲她的名字。

「怎麼?」她回過頭,長發垂肩的模樣讓她看上去是那麼的不染塵埃。

我沉默了許久,低聲問道:「我們算朋友嗎?」

米彩稍稍想了一下,點頭對我說道:「算。」

「嗯。」我重重的點了點頭。

米彩向我笑了笑,然後轉身向不遠處的電梯口走去,一小會兒電梯便關上了門,於是再次將我們隔離在兩個世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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