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平靜中略有沮喪的周寬，譚曉蔓莞爾一笑：「其實你說的不全對。」
不著忙的喝了口茶，譚曉蔓慢條斯理的說：「通俗情況下，或者說遍歷資本的原始積累階段，幾乎都只有零和遊戲這一種選擇；
你現在是積累方，就必然是需要受益的那一方，另一方必然會有損失。」
「想要在原始積累階段通過合作讓其他參與方利益不損失，而單獨使得你受益增多，不說很難吧，只能說基本沒可能，明顯是過度理想。」
見周寬深以為然，譚曉蔓又說：「度過最初積累階段後，在當下的商業環境中，合作會更常見一些，當然，不絕對。」
說起這個，周寬忍不住笑了下：「這個倒是大概知道，合作玩得的次數越多，理論上事業會越來越大；
也是很多大公司一定要設定那種似乎要悲天憫人的願景、使命的原因。」
他知道的例子還真是不少。
只不過看到的都是人家功成名就後的粉飾。
早期的資本積累過程，公共網絡空間一般深挖的都是人脈網之類的東西，對資本本身關注不多。
譚曉蔓雙手撐在茶桌上，表示了認同：「大體上差不多，至於大公司的更細緻化運營戰略我也不是很懂，公司董事會、高管會我不參加的。」
她的偷懶向來是明目張胆。
反正她父親是大股東，是一直以來的董事長。
接班？
譚富婆表示聽不懂！
畢竟不是完全的自家公司，往後大概是輪流坐莊。
又不是有那個大病，合作都多少年了，忽然就要搞點么蛾子，然後把公司搞得烏煙瘴氣，再空降個天命之子去收拾殘局啥的。
那是影視作品。
略作沉吟，譚曉蔓還是多強調了兩句：「你現在沒選擇，一定是被逼無奈下你才可以選擇正和遊戲玩法，但那基本上是圖窮匕見；
反而是你之前的做法都是對的，尤其是你提到的那些談判小手段。」
「是我優柔寡斷、拖泥帶水了。」周寬坦然承認錯誤。
聞言，譚曉蔓目光平視周寬，深看了眼：「現在的我看不懂你的這種『善良』是好是壞，從何而來；
我只能說沒必要，你之前已經做出了選擇了，說不好聽點，只能一條道走到黑；
不要因為預期價值很高就覺得慚愧、虧欠；
你也是看過蔡文勝發家資料的，他甚至是專挑人家不注意續費，去故意甚至可以說是惡意的搶注人家的官網域名，最高一例幾乎零成本獲利近千萬人民幣。」
「時刻牢記你跟我說的話，信息是有價值的！」
周寬認真點頭：「受教，謝謝小蔓姐。」
「……」
在譚曉蔓的剖析下，周寬也明白了自己的問題所在，所謂不想坑走人家八百萬，那.呢？
這兩個域名，周寬的預期保守估計是20萬以上。
最少都是轉手一賣翻10倍。
錢少就覺得無所謂，錢多就覺得不能坑？
初始階段掙錢這種事情，哪有這麼多囉嗦！
真是瞎雞兒偽善！
公共網絡空間是沒人怎麼挖大公司的資本原始積累期，但譚曉蔓給了蔡文勝的資料裡面就標出了蔡文勝趁別人忘記續費，搶註冊別人官網域名，最後人家花了120萬美元贖回的案例。
如果這信息披露在公開網絡上，一定是無數人崇拜的典型。
絕大多數人都會忽略那個受損的買家公司……
最後，譚曉蔓放下茶杯，斟酌著又說了句：「這樣吧，看在我好歹也占了1%股份的份上，這幾天我親自去幫你談一談weibo。」
「謝謝小蔓姐。」周寬立馬喜形於色。
譚曉蔓瞥了眼周寬，面色沒什麼變化，也沒吱聲。
一旁周鈺也是聽得入神，中間沒插嘴，談完了就也沒吱聲。
說白了，周鈺也是這時才發現她就是個完全的局外人。
除了周寬是她弟弟外，公司經營她也是一竅不通，公司名義上還真就是周寬和譚曉蔓合夥的。
嚴格來說，她都沒有旁聽資格的樣子~
…………
…………
午後，艷陽高掛，燦爛而炙熱。
偶有直接露天行走的人都像是被驅趕一樣，行色匆匆。
7月份的南方沿海城市，室外溫度屬實令人無奈。
好在……這些都與周寬無關。
雖然他也出門在外，但坐在小汽車中，空調溫度很是怡人。
這次駕車的人換成了周鈺，整輛車裡面有隻有姐弟二人。
聊得差不多後，譚富婆表示自己懶得動彈，又把自己常開的那輛黑色奧迪車鑰匙給了周鈺。
正好周鈺要先去周寬的公司，無償幫忙調整網頁內容，而譚富婆剛好明天也要來這邊幫周寬談下weibo，譚富婆明天忙完會自己把車開走，於是就這樣安排了。
至於譚富婆明天要怎麼過來這種小事就完全不用操心了。
老實說，周寬之前一直以為譚曉蔓比較高調，今天去了她家才知道，她算低調了，車庫裡還有二輛超跑。
家底殷實得很。
哦……順便說一句，譚富婆忽然懶起來的原因是她老公回來了。
估計今天晚上又是個不眠夜吧。
所以得懶的~
「……」
周鈺駕車通過繁華路段時通常較為專注，一般不太講話。
反而是在高速上倒稍微輕鬆一些。
好在二沙島離客村也不遠，也就沒幾分鐘就到了港藝的地下停車場。
再然後姐弟倆走進了209。
與離開時沒什麼兩樣。
周鈺一點沒囉嗦，坐下連口水都沒喝，就招呼起了周寬：「小寬，我先把網頁進行個初步優化，你給我打開後台。」
「好。」周寬也是不磨嘰，對著電腦鍵盤就是噼里啪啦一頓，然後讓出了位置。
本來打算直接開始幹活的周鈺硬是停頓了下，腦袋都在上下移動，似是要打量透周寬一樣。
在周寬都被盯得有點想撓頭的當口，周鈺才開口說道：「我記得你說過，這兩台電腦是你自己組裝好的對吧。」
見周寬點頭，周鈺又說：「現在你是windows都玩膩了，這就直接上linux了？」
周寬順嘴說道：「windows的服務版系統用起來不是很舒坦，也很不好找安裝鏡像，linux可裁剪性高，又是免費，當然選linux。」
特地用了很輕描淡寫的口吻。
周鈺忍不住咂嘴搖頭：「我真不知道你還懂了多少東西。」
「linux系統的入門操作難度遠超windows，你居然還在linux上用nginx搭了網頁，還做好了動態ip和域名映射；
這是可能網絡工程大一都沒教到的程度。」
「你對計算機懂的不是一般的多。」
聞言，周寬輕鬆的一揮手：「都是略懂皮毛，不要在意這些細節。」
如果給他一個合適的環境，給他點時間，他甚至還能記起來怎麼搞一下linux內核裁剪。
多大點事。
好歹也是單靠工作月薪兩萬多的選手，懂一點小皮毛知識也很正常。
看著周寬輕鬆的樣子，周鈺索性丟下一句：「連上中大都只花了幾個月時間，我不能把你當普通人對待。」
「說起來你也沒什麼可特殊的，無非是天才罷了。」
周寬：「……」
他覺得周鈺說得勉強也對。
這會兒周鈺倒是有能耐一邊工作一邊說話了。
「你對經濟學一些基礎理論了解的比我這個市場營銷專業本科畢業的都強；
雖然市場營銷專業不是很好找工作吧，但好歹也算是經濟科學、管理科學、信息技術交叉的一門學科專業，也是冒得解！」
聽周鈺嘮叨，周寬附和著：「畢竟我左思右想，還是想要改變一下命運，就只能搏一搏去當個老闆，現在工商業沒那麼簡單，老闆該懂還是得懂點東西。」
「你看譚富婆，她看著跟個二五仔一樣，該懂的東西沒見她少過。」
聽得周鈺皺了下眉，嘆著氣說：「雖然我不管你們兩個的事情，但你就不能講究點，不要喊人家富婆，禮貌點不好嗎？」
「還有人哪裡二五仔了，她頂多就是嘴上不饒人。」
聞言，周寬一臉不服的樣子：「我還就不信了，她沒在背後說我壞話？」
粵語語境中的二五仔，除了反骨仔等外，也指背後說人壞話的人。
反正他跟譚富婆是絕對沒辦法善了。
性格上都記仇的人，只能是偶爾合作，其它時候就拼嘴皮子，譚富婆也不弱，嘴裡都開五金店。
「行行行，我說不過你。」周鈺果斷扯回話題，「你要當老闆我不反對，爸媽也沒反對，畢竟我們小地方的農村人，努力一輩子可能都只是為了達到城裡人的起點；
你之前也跟我說過，我們的生長環境註定了我們似乎連基因中都對金錢分外敏感、苛求一點。」
說到這裡，周鈺特地停頓了下：「但是，小蔓之前教育你的，你得放在心上，要知道自己是誰，不要得意忘形，要學會利用優勢。」
見周寬認同的點頭，周鈺話鋒又是一轉：「我算了算，按照你的預期，頂多一年後，你的資產就會近億，跨越幅度這麼大，是不是會很容易跌跟頭？」
「是，所以我才一定要上好學校，選擇合適的專業多學習，學習好。」周寬深為認同。
周鈺這才放下一部分心來：「總之，商業絕對不會是幾個理論模型那麼簡單，你自己要慎重，不要飄。」
「飄不至於，不過掙了錢之後享受生活是肯定會的。」周寬微笑著說。
說起這個周鈺倒沒什麼額外意見。
掙了錢當然是要享受享受。
但，周鈺對另一件事情很好奇，她特地回頭看了眼周寬，才問：「有個問題之前我就在想；
哪怕光weibo就會帶來幾千萬收益，你卻仍然認為域名生意只是積攢資金的手段而不算事業；
也就是說，在你的潛意識中，最起碼上億不是你的想像的終點；所以……
你能說說你到底要做什麼嗎？」
周鈺的話一下擊中了周寬。
他忽然反應了過來。
他確實從來沒想過域名生意是終點，甚至只把它當做一段微不足道的旅程。
可是，域名買賣的過高變現化，或許用不了多久，周寬就能實現從10萬到1000萬乃至過億的階層大跨越。
也就是說，單域名買賣就完全足夠讓周寬實現積攢資本的全過程。
起碼之後不用再選擇如此弄險的行業。
隨著時間推移，周寬手上肯定會囤一些未來價值頗高的域名，也沒必要繼續開闢其它搏一搏的投機行業；
畢竟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接下來應該做什麼？
後面的路應該怎麼走？
顯然，這的確是周寬現在可以去思考的問題了。
好片刻後，周寬才緩緩回答：「我還沒想過，畢竟現在一切都建立在我的預期設想上。」
「不過從現在開始，我也會抽出時間來尋找這個問題的答案。」
周鈺沒再多說。
「……」
倒是周寬思緒略微有點混亂。
他現在完全可以考慮在域名買賣的過程中積攢商業經驗，為正式進入商業做準備；
或者說，為正式的事業做準備。
總歸……是該考慮確切的追求了。
不過周寬也很快反應過來，與之前尋找掙錢小計劃幾乎不同，下一段路或許他的整個前半生都將為之奮鬥，這不能急。
現在，他有充分的時間，去一次次面對自己的內心，思考這一生要做什麼，什麼才是意義。
「……」
差不多四五十分鐘的樣子，周鈺就忙完了。
這還是因為周寬提出了一些適配未來的要求，不然以目前網頁的簡略度，根本都不要浪費那許多的時間。
效果可以說是立竿見影。
周鈺特地給周寬演示了一些特定短關鍵詞的搜索，多數能在搜尋引擎結果頁的第一頁顯示草台班子的主頁連結。
當然，這些關鍵詞的特定性比較高。
又因為國內搜尋引擎之首的百度推出了百度競價、百度推廣等等付費上前的操作，使得效果大打折扣。
周鈺也不無感嘆：「上次你說seo不夠有前途，我現在才發現最起碼在國內是真的不如直接花廣告費好使。」
然後才說回眼下：「只能粗略優化到這個地步，如果日訪問流量較大，你得考慮請人正經幫你把網站美化一下。」
周寬應了聲。
「……」
下午五點出頭，周鈺在東站坐上城際動車，回往了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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