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京城。
還是美團總部的那間辦公室。
還是王興和他的創業『小夥伴』們。
不同的是，大家的臉色都不是很好看，甚至辦公室里還繚繞了煙味。
「團寶網退了。」
良久，一道聲音在安靜的辦公室響起。
接著又是另一道聲音：「羊城、鵬城的地推團隊將目標放在了中心城區之外，也還是一無所獲。」
「只是多了一些更詳細的信息。」
「比鄰早就跟這些商家簽了獨家協議，而且架子早就運營了起來，只是今天才正式整合亮相網際網路，之前只是沒有廣告，下沉運營，可是也給這些商家帶去了實打實的客流量，又加上比鄰似乎沒想過要盈利，商家們嘗到了很大的甜頭，根本不想換平台。」
「另外，比鄰似乎建立了很強的法務體系，或者說有很強的法律支持。」
「也有很強的信心。」
「他們在規避很多很多目前看來是模糊地帶的風險，比如這些獨家協議的期限都不是很長，並不定死，也就是說過了一定期限後，這些商家可以隨意選擇其它任何平台……等等等等，給人一種野心勃勃的感覺。」
聽了半天，王興難得追問一句：「期限是多久？」
「一年。」那人回答。
王興：「……」
這踏馬說跟沒說不是一樣？
一年時間，黃花菜都涼了吧，按照現在這發展進度！
也對，都說人家比鄰很有信心了。
人家就這打算，最長一年內要徹底定鼎團購領域的格局。
說來說去其實還是一個意思，華南地區幾乎就在半天之間成為了一個新冒頭的比鄰團購平台的大本營。
明明最早在王興看來最難搞的是主場同在華南地區的鵝廠QQ團購，結果QQ團購似乎根本不在乎一城一地，瞄準的是全國市場，最後連老家都被偷了。
王興就不信美團這麼賣力都沖不進去的鵬城市場，QQ團購能有機會。
華南地區現在完全可以用幾個字形容：針插不進、水潑不進！
王興不吱聲，辦公室卻沒有繼續保持安靜。
仍舊有人開口。
「今天一整天，比鄰似乎只有大力投放廣告這一個操作，並未有其它行動，沒有擴張，也沒有在網站上線什麼特別的優惠活動。」
「仿佛只是因為我們跟團寶網進入華南市場，激發了他們宣誓主權一樣。」
「不過另一方面，比鄰似乎更能抓住團購的本質，從公共網絡空間的輿論聲勢來看，各地都有歡迎比鄰入住的聲勢。」
「無論怎麼說，消費者們最想要的還是優質的、合適的、實惠的團購項目。」
「……」
「我們內部去年就提出來四縱三橫理念。」
「我們想要在美團這個項目上實現信息、溝通互動、娛樂、商務四縱；搜索、社會化網絡、移動網際網路三橫；在社交化網絡與電子商務之間製造交集……」
「現在我們似乎完全被團購這一項給絆住了手腳。」
「……」
聽到這裡，王興再次開口，面無表情的樣子，聽不出喜怒：「門戶網站的盈利模式幾乎只有展示廣告，面向有實力的大企業；搜尋引擎的盈利模式是關鍵詞廣告，面向中小型企業；
我們其實並不是效仿Groupon，而是發現被漏掉的那一類商家，即沒有經濟實力在門戶網站、搜尋引擎做廣告，卻有推廣需求的本地中小企業，這就是我們一直宣稱基於本地生活服務的由來。」
「團購的網際網路推廣模式能夠直接幫忙他們帶來交易，可以完全按照效果付費。」
「我們通過拿到各個商家的低折扣優惠統一供應給消費者，本質上，我們掀起廣告大戰也是在幫商家做宣傳，這樣統一宣傳可以將節省下來的廣告成本一部分讓利給消費者、一部分變成商家的利潤、最後一部分就是我們的利益……這才是團購平台的魅力，也是如今市場這麼瘋狂的原因。」
「所以只有在這場瘋狂的團購大戰中走出來，我們才可能有機會去想後面的四縱三橫。」
「這是風口，是機會，是美團的基本盤，也是美團必須要經歷的拼殺。」
說到這裡，王興頓住了話頭。
他心裡也在想……美團是不是完全被團購給束縛了手腳？
他甚至想到了去年夏天從一個陌生人手上購買meituan域名時，那個人提過的那句話：『如果是一個計劃創辦團購網站的團隊，為了更加方便提供網絡服務，連購買域名30萬都付不起，我實在沒法相信他們能從將來的競爭中脫穎而出……』
王興又想到了眼下，他們早已過了最初的階段，已經有了很大的優勢，這種競爭不是早有預料的嗎？
難道要指望全中國沒有人看得到這條路？
難道要指望商場沒有競爭？
沒競爭基本上也意味著無人問津，除非某些很特別的，門檻很高的行業。
網際網路向來以低門檻著稱！
「要不然我們也暫避鋒芒吧。」
「一城一地的競爭實在不值得浪費太多精力，還不如在華東、華中等地區多開幾十個站，形成席捲之勢。」
「比現在這個多地開花要強得多。」
「我反正是沒有感覺到這種模式的太大優勢。」
「……」
聽著聽著，王興忽然一拍桌子：「不能退！」
「我們難道是第一次創業嗎？」
「過去每一次創業的失敗原因我們難道沒分析過嗎？」
「今天退一城、明天退三城、後天是不是就又宣告創業失敗？」
「這一次我們退了，未來就不會有任何可能性了，團購的未來，乃至更未來都將是比鄰和另外的平台來主導，絕對不會是已經退了的團寶網，更不是現在打退堂鼓的我們。」
「我們哪怕只在羊城，或者在佛山的邊邊角發展了一個商家都是成功，都是紮下了第一顆釘子；否則我們就是永遠放棄華南市場！」
「現在比鄰已經具有極大優勢，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的優勢只會越來越大，別忘了，在過去幾個月團購平台吵得瘋狂時，比鄰一直在做下沉，那麼能忍，背後資源又那麼豐富，你們當以後還有捲土重來的機會？」
「……」
王興下定了決心後，辦公室的眾人最終也選擇了附和。
美團必\b在華南市場紮下一顆釘子！
…………
…………
傍晚。
周寬抽空跟譚曉蔓碰了個頭。
就隨便在路邊找了個飲品店，周寬請譚總喝了個奶茶。
周寬自己啥也沒喝，笑呵呵的說：「譚總在鴻鵠-生活上乾得不錯啊，今天我才知道比鄰這麼強的。」
「半天功夫團寶網就直接宣布退出華南市場了。」
「美團估計要堅持一下。」
「其它平台根本都沒有冒出聲音。」
「算得上是首戰告捷了。」
聽周寬說完，譚曉蔓瞥一眼周寬：「明明是誇讚的話，聽起來怎麼有點不對勁，說來說去還不是你現在什麼具體事務都不管了，所以才不知道比鄰發展了這麼廣。」
「之前還去做個市場調研呢！」
周寬才不正面回應這個。
現在他的腦子忙得很，實在沒空拘泥於一兩個業務的具體發展。
他希望在團購業務分出勝負以後，能有足夠的準備召開第一次正式會議，面向譚曉蔓、林若漪她們幾個的。
倒是其中沒有周鈺。
既然周鈺無意商業，那就完全不摻和進來，安安心心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就行。
至於林若漪……其實不管她之前對商業感不感興趣，都會被卷進來，夫妻一體齊心協力，什麼不能搞定。
而且相處時間越久，兩人只會越合拍……
譚曉蔓也不意外周寬避而不談，她也就是隨口吐槽一句。
轉而也說起了正事：「比鄰App經典內測版晚一點會正式上線，分別是安卓的apk格式和面向蘋果的iOS包。」
「這方面我是希望儘量聲勢小一點，就不去湊一點新聞App上線的聲勢熱鬧了。」
「鴻鵠-生活這邊現在的主要事務是磨合。」
「從上個月到現在一共招聘了1500個新員工，擴張腳步邁得太大太大，雖然我們不差錢，但新人太多必然需要更全面複雜的磨合，所以其實最近是不能有什麼太大的動作。」
「也就談不上什麼首戰告捷。」
「頂多就是外界認為的宣告存在。」
說到這裡，譚曉蔓略作停頓：「另外還有一個潛在問題，你認為的團購未來其實就是沒有未來，而現在為了占據這個市場，我們招聘的人員素質參差不齊，將來市場格局定下來後，這批人員應該如何分流，我們又應該在這個過程中怎麼建立起有效體系。」
「鴻鵠那個才施行不久的經驗顯然不具備擴散的可能性。」
「最重要的是，不匹配，不是說只談錢就能讓明面只有A行業1能力的人忽然跨越到B行業乙能力上去。」
「這些問題你不該都交給我來考慮。」
聽譚曉蔓一一說完，周寬面色平靜：「關於人事問題我已經在著重完善解決方案了，我的想法是建立集團的人力資源大事業部。」
「員工層面的人員不太緊缺，現在就是缺一正兩副三個主要領導，得是那種強有力的人才，又不能是那種事業單位習性的，更不能是那些嘴上嚷嚷厲害實際啥水平也沒有的什麼職業經理人啦，鴻鵠現在需要的已經是守成型人才了。」
「就那句俗話，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
聽得譚曉蔓也是嘆氣一聲：「說起來我一直覺得你猶猶豫豫什麼都沒做一樣，結果回頭一看，這步子邁得就離譜！」
「鴻鵠成立也就8個月，都搞成集團了，資產也過三十億了，外人估計都以為是我譚氏傾力轉型網際網路，其實是個鬼，老娘就踏馬投了1500萬！」
周寬接茬說了句：「「所以現在人家美團什麼的，想著跟比鄰干一仗，我們想怎麼踏馬的將集團架構妥善弄好。」
「打仗什麼的，那算個什麼鳥事！」
這就是賣掉知乎以後，周寬周總的底氣。
你美團牛逼，融資了幾個錢？
你團寶網全面擴張，你踏馬有幾個錢夠你燒的？
你QQ團購搞得好像要摻和一手，你內部亂得吖匹！跟我們鴻鵠一言堂來比，你算個鳥？
老子現在手握十多個億現金！
老子還早就把鴻鵠-生活拆出去融資，譚氏不夠，譚氏的面子還不夠拉個有錢的？
再加上銀行貸款什麼的，起碼有三十個億隨隨便便燒。
全國所有團購平台加一起能跟我比一下現金流？
所以，周寬才懶得管比鄰的具體發展，早八百年就一直忙著下沉，都忍了半年，又有這麼多資金隨便燒，這還輸了才是沒天理！
又沒想過一家獨大。
不過，態度還得有。
要不然美團、團寶網一宣布來華南市場，比鄰能立馬冒頭？
譚曉蔓剛剛還說內部磨合需要一些時間來著！
最後譚曉蔓說了句：「就當是攘外安內吧。」
周寬認真道：「這你看著辦，不過比鄰既然冒頭了，總不能只有這麼點投放廣告的水平，基礎不能是打的，團購平台的發展進度被加快也不是白浪費的。」
「行。」譚曉蔓應了聲。
「……」
最後話題還是扯到了人力資源大事業部的建設上。
沒辦法。
哪怕是攘外必先安內，也越不過這一環。
鴻鵠肯定不能止步於此。
內部人事問題、行政問題、體系問題等等都是繞不過去的。
最後，周寬說了句：「說來說去，這方面還得你幫幫忙。」
譚曉蔓應了下來：「我想想辦法吧，其實我不建議一步到位，賽馬機制雖然有弊端，但可能還真得試試看。」
她當然知道周寬指的是什麼。
需要她譚曉蔓的人脈資源，甚至需要老譚總的人脈資源。
周寬平靜道：「一步到位就不現實，鴻鵠建立之初都沒一步到位過，現在也不是什麼非常時期，我的想法是內部外部湊齊10人，十選三。」
他是早有準備。
說著，周寬也是感嘆一句：「其實真是你們逼的，今年以來公司一直都在改組改組改組，你們覺得我猶豫，我也覺得我猶豫，偏偏……這錢掙得太容易，步子一再邁大，你們也不怕我扯著蛋。」
「扯個鬼，說兩句得了。」譚曉蔓丟了個白眼，「在你提出那個分配模式的想法後，鴻鵠就不一樣了，你眼光還那麼好，未來都在你手上了。」
「……」
周寬懶得多嗶嗶，起身大手一揮：「行行行，我還回家吃飯，你自己看著辦，把比鄰給我弄得漂亮一點。」
譚曉蔓看都懶得看周寬。
「……」
次日，美團必爭不退的消息忽然甚囂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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