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水城內,殺氣騰騰。

尤其一些受過貴族欺壓的底層民眾,見舉報真的有用後,一傳十十傳百,總管大臣衙門的肅境處幾乎每天都要接待幾波來舉報檢舉的牧民。

一時風聲鶴唳,便是倖存下來的貴族富商牧場主們,也紛紛被抓。

……

雪白穹頂宮殿的書房內,陸銘看著最新的戰報。

在馬全友占領的北域六道,戰事還算順利,不過有跡象顯示,馬全友大部正向西北調動,不知道是不是要回大草原。

但其如果來奪赤水城,那必然被拖死在這裡,正是殲滅其主力的時機。

現今中部草原其實混亂的很,己方也不過控制了赤水城和幾個大的貿易點。

其餘遼闊草原地域,都可以看做是馬全友舊部的天下。

大概數百個大小遊牧聚落,己方採取的完全摧毀其上層建築的方式,對這些遊牧部落招降也就無從談起。

因為這些部落的草原主們,自將己方當做真正的大仇敵,歸降是死,不歸降也是死,那何必歸降?

底層牧民從思想上完全被他們控制,而且又不是村落有固定地點,要去宣傳鼓勵他們造奴隸主的反都無從談起。

何況,數千年根深蒂固的思想,又豈是己方宣傳些自由平等的口號就能鼓動起他們造自己主家的反?

便是這赤水城中,那些熱衷於舉報告密城內權貴甚至舊主的,通常來說本身就都不是安分守己的分子,也不是因為自由平等思維薰陶,一些就是單純的想看到貴族老爺們變成腳底泥。

那些憨厚任勞任怨的牧民,也就是大草原經濟的中堅力量,反而大多對主家忠心耿耿,就是那種主家怎麼責罰他們都是應該的,被打死他們也是罪有應得的思維模式。

很可悲,很可憐,但也無可奈何。

陸銘正琢磨之際,外間馬赤奴兒的聲音:「主人,馬全昌到了!」

陸銘應了聲。

書房門被推開,衛兵領進來一名精神矍鑠的老者,叫馬全昌,是赤水城很有威望的長者。

按輩分他是馬全友的族兄,不過,從血緣上很遙遠了,要曾曾祖父那一代才是一家人。

因為馬全昌在族中很有威望,原本也是本族族長的競爭者,馬全友得勢後對馬全昌一支很是打壓的厲害,馬全昌的長子甚至因為違反了族規,在十年前被馬全友處決了。

如此馬全昌也算躲過了那天赤水城破的浩劫,但第二天還是被抓了起來。

現今是被從獄中提出來的。

老頭不卑不亢,站在了陸銘面前。

陸銘微微一笑:「馬先生,請坐!」做個手勢,衛兵給馬全昌搬來了一張椅子。

這王宮書房中,椅子都鑲嵌了寶石,色彩斑斕的。

馬全友生活之奢侈對草原之搜刮可見一斑。

馬全昌一甩布袍,慢慢落座。

陸銘笑笑:「是這樣的馬先生,我草擬了一批特赦名單,名單上人物,便是法庭也不用上了,你是名單里第一位,因為查明,這些年你名聲很好,素有清正之名,所以無需受審,但你之財產,都來自對牧民的殘酷掠奪,是以將會被抄沒,大部分分給你族牧民,少部分收繳進入財庫,當然,馬先生還請放心,也會發還給你足夠維持你家族過上體面生活的數目。」

馬全昌一呆,本來滿臉不在乎的神氣沒了,睜大眼睛,「你說的是真的?」

原本自是覺得難逃一死,自要死的有風骨,卻不想,要被特赦恢復自由?

至於什麼抄沒財產等等,本來府里已經被查封,全族都被關了起來,按照黑山人進城的作派,怕不是要全被槍決?

現今逃出生天,財產還算什麼?

馬全昌心中升起巨大喜悅,可又不太敢相信。

陸銘繼續道:「總管衙門還準備禮聘你為綏靖使,幫公國安撫招降各處聚落。」

馬全昌苦笑,原來如此。

陸銘又道:「不過,醜話說在前面,我不會哄騙他們歸降再秋後算帳,以前的事,他們做的惡,可以既往不咎,不過,血債纍纍的,就是另一回事,而且,各聚落主,要獻出全部財產,嗯,可以如您一般,保留個維持體面生活的家產,其他財產,包括牲畜群落,都分給該聚落牧民。」

馬全昌聽著,不以為然的搖頭。

陸銘一笑:「馬先生有不同見解?」

馬全昌嘆口氣,「我明白,親王殿下是想完全打碎這裡的舊秩序,所以,才會將大草原的一切,名義上收歸王室所有,又沒收一切舊貴族的財產,但是,每個聚落,親王殿下完全可以派人打理,如果將馬群牛群羊群也要分給聚落每個牧民?」馬全昌搖搖頭:「每個牧戶,分那麼幾頭牛羊,大人你可想過?如此完全沒有了遊牧的效率?本來少數人便可以管理大批牲畜群,現在呢,一家管理那麼幾頭,如何遊牧?甚至將來配種繁殖,都是麻煩事呢!」

陸銘一笑:「不能遊牧也很好啊!」

馬全昌呆住,隨之,一股寒意從腳跟升起,或許黑山人,本意就是要改變自己族群的生活習俗,斷了自己族群的根。

陸銘笑笑:「總之,將來草原牧民的生活,可能比以前忙碌,沒那麼多時間習武射箭,但肯定生活會越來越好,時代不同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生活方式,馬先生,你以為呢?擁抱未來、擁抱文明,才是一個族群能存在的長久之道。」

馬全昌沉默。

陸銘道:「總之馬先生,諸多聚落,能不能和平歸一,還是要腥風血雨,需要我們派出武裝分隊一個個討伐剿滅,就要看你了!」看了他一眼,「馬先生,你需要時間考慮嗎?」

馬全昌幾乎瞬間就有了決斷,「大人不嫌棄老朽老邁,又是賜給我族生路,老朽自鞠躬盡瘁,不敢懈怠!」

陸銘一笑,「如此就好!那麼,馬專員!以後合作愉快!」站起身伸出手。

馬全昌也忙跟著站起來,伸出雙手跟陸銘相握。

陸銘又道:「馬專員想不想見拓跋汗後?」

馬全昌一呆:「可以嗎?」隨之明白,「如果拓跋汗後願意去書信,拓跋部當能歸順。」

拓跋汗後便是馬全友的正妻。

按照大草原習俗,可汗是一後四妃,五個都是正妻,但汗後地位更高一些。

拓跋部是大草原僅次於三大部落的第四部落,遊牧草場在中部草原帶的東南區域,有幾十個聚落,五六萬人口。

馬全友越來越強盛之時,為了成為真正的草原霸主而和拓跋部聯姻,娶了拓跋部族長的愛女拓跋蘭。

馬全友稱可汗,拓跋蘭被尊為汗後,反而髮妻成了四妃之一。

不過馬全友對拓跋汗後又敬又怕,對老邁的髮妻則是厭煩。

總之,在兩人面前,應該都沒那麼自在。

是以此次南征馬全友帶了最寵愛的兩名年輕汗妃,拓跋汗後及髮妻馬汗妃以及另一位上了年紀的汗妃被留在了赤水城。

如今,都成了階下囚,但待遇很好,被軟禁在了這王宮中。

其實,很多被擊斃貴族或者下獄的貴族女卷也都囚在王宮中,一共有兩百多位老少女性軟禁在此。

都在等待法庭裁決,或是勞役或是恢復自由。

馬全昌聽到可以見到拓跋汗後,臉上微微有些激動。

以前兩家有宿怨,甚至可以說是仇人,但現今混亂局面,能和一向睿智地位極高的拓跋汗後議議此間事,或許可以解惑。

當初留守大臣們要處死黑山公國的「內應」以及黑山公國情報人員,拓跋汗後便堅決反對,可惜一眾留守以為有西洋人撐腰了,黑山人斷不敢再西征。一眾留守投票更是全票,按草原習俗,駁回了拓跋汗後之勸,將黑山公國的「內應」及情報人員酷刑折磨後全部處決,這才惹得今日之禍,他們也付出了慘重代價,有「留守」號的七大貴族家族,幾乎都被殺光了。

為今的草原各部,到底將來變數如何,還要聽聽拓跋汗後高見。

馬全昌思忖之際,外間敲門聲,馬赤奴兒的聲音,「主人,有急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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