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農夫山泉有點田

一陣鼓掌聲,接踵在裊裊不絕的尾音之後。

劉繼興一臉興奮的站在小亭中間,看著花蕊站在亭邊一叢野茶便亮嗓。她雖然穿著男裝,可是眉目間嫣然的笑意,看著自己眼神里滿是開心,忍不住替花蕊鼓掌叫好。

這種後世的小調民歌,最是容易朗朗上口。自己教了她不過兩遍而已,她卻已經唱的很好絲毫不差。這個一個來自於天賦,二來肯定也是有許多人天生嗓子好。

雖然沒有樂器伴奏和鳴,劉繼興卻感覺格外的好聽,絲毫不差於後世的那些歌唱家所唱。甚至像花蕊這種甜美潤糯的原音,更賽過後世的那些所謂的各種唱腔。

天邊夕陽漸收,晚霞滿空。

四個人雖然一路趕路,從昨天凌晨啟程,按照高陽翾的腳程,早就可以到達思州。如今還在楚地的黔陽,但是高陽翾也不催大家,因為她也知道有些事情慾速則不達。

何況以她和夏輕侯的腳下,如果真要趕路的話,這些路程不是什麼困難。現在雖然劉繼興答應同行,高陽翾卻知道他是賣了夏輕侯的面子。雖然不知道夏輕侯是什麼用意,但是他能夠成全自己,多半便是因為自己當年和道尊的決鬥。

雖然多年前和道尊決鬥過,兩個人卻沒有什麼恩仇,有的不過是江湖上的虛名所累。如今自己早已經達到了返璞歸真,道尊早就應該超然物外,哪裡還會去計較當年的事情。

修行境界的越高,心中必須要放下的東西就要多,不然自然會成為修行路上最大的障礙,最會影響修行的心魔。所以對於道尊門下的弟子,高陽翾自然也不會無端教訓。就像如今陪著嬛嬛的陰麗華,明明知道她是道尊門下,高陽翾也沒有刻意的為難。

劉繼興如果聽她這麼說,心裡一定會罵高陽翾不要臉,留著陰麗華不知道壞了自己多少事情。當然劉繼興現在還不知道,陰麗華是被高陽翾截留了。

當然高陽翾更明白的是,當前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如今面前的這個夏輕侯,自己雖然沒有和他交過手,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這個後輩的身手,不是自己可以隨意擺弄的了。

這個世界上有許多天才!也應了那句話叫:長江後浪推前浪!

看著雲淡風輕的夏輕侯,高陽翾知道自己不是差道尊一籌兩籌的問題,而是目前無法比較。這更堅定了她對嬛嬛恢復的決心,想當年嬛嬛也是個絕世奇才。

一路行,四個人心裡各有所想。

夏輕侯跟隨同行,那是因為那晚他忽然答應高陽翾,最後徵詢劉繼興意見的時候,劉繼興居然一口答應了下來。雖然夏輕侯極為自傲和信心,但是更知道高陽翾不是普通人,這是一個和自己師祖當年可以對敵的人。

雖然知道變數極大,只是聽說劉繼興願意前行,心裡不由對劉繼興更是刮目相看,要知道以劉繼興現在皇帝的身份,沒有必要為了未知的旅程做冒險,而劉繼興卻為了楚地的發展,寧願一起隨行前去。

夏輕侯對劉繼興的認知提升一個高度,自然也安排聯絡下去,源源不斷的有人從興王府和各地趕來,他必須要有更多的人來保護劉繼興,這種事情夏輕侯不會允許出誤差的。

他也在路上觀察劉繼興,看他一路為了逗花蕊開心,可以說是煞費苦心。不時找個地方吃頓飯歇息,又找個地方煮點茶聊天,甚至看看一些獨特的美景,都要停下來感慨一番。

時間自然大大的增加,可是四人之間的了解,卻是更加的完善起來了。

任是高陽翾都奇怪,這個自小錦衣玉食長大的少年,一方割據勢力的皇儲,如今的皇帝天子。怎麼會懂這麼多的東西,這些都是一些連自己都新奇的,在花蕊這個美女面前,自然殺傷力是巨大的。

看他在老鄉手裡借一口鐵鍋,花大價錢買一隻土雞,在山裡采幾隻無毒的蘑菇,就能隨便在野外,煮一頓美味可口的土雞燉蘑菇,而且味道絕對賽過有名酒樓的大廚。

那味道對於辟穀多時的高陽翾來說,都是有極大的誘惑力。高陽翾雖然不知道夏輕侯是什麼感受,但是看他連雞屁股都吃了,可以想像的到那美味的感覺。

而高陽翾更是驚訝的是,在高山上一泉清冽的甘泉,被他隨手幾片香茶,擺上一口新壘的泥爐,煮就一滾開水,便品出了道意禪機。從來不知道,茶還可以這么喝,當真令人耳目一新,卻又清新甘冽令人回味無窮。

高陽翾雖然心中感慨,嘴上卻沒有絲毫的讚揚,還沒有見到嬛嬛的狀態,高陽翾心裡怎麼樣也無法開心起來。

倒是看夏輕侯悠然自得的樣子,在劉繼興身邊享受美食清茶,高陽翾知道自己對劉繼興的了解,肯定還是遠遠不夠。雖然那個和他同樣出自劉家的弟子,一直是自己心裡一個結,可是他們都有一個共同之處,便是他們的聰明無人可以替代。

這個結可以說是自己修行途上的一個障礙,如今似乎看到了破解的曙光,可是高陽翾心裡卻沒有絲毫的開心。如今至少在表面上,自己已經落下夏輕侯半籌,這是對食物看法的深入,自己似乎還沒有夏輕侯參悟的透。

明明知道了自己如今的感覺,但是高陽翾也不以為意。

率性才是修行最好的夥伴。

倒是花蕊真是最開心的,因為如今的她無拘無束。自從那晚被高陽翾帶了出來,她便以為自己是被高陽翾救了。後來看到劉繼興一起出現,才明白是他托高陽翾出手,便對劉繼興多了幾分依賴和感激。

雖然這一路,對方都是保護自己南下,可是對於那個虛無縹緲的嶺南第一富,花蕊還真是不明所以。雖然和劉繼興也是一面之緣,可是作為一個漂亮的女人,看著劉繼興的眼神,她都知道這個少年是愛上了自己。

何況她在宮裡生活這麼久,對於各種勾心鬥角還是極有涉獵,但是一直被孟昶寵愛,也見過幾個有份量的大臣。他們看到自己的眼神更加直接,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的身份,花蕊估計他們都會奮不顧身的占有自己。

有些慶幸,花蕊也有些悲傷,可是從離開蜀境的那一刻,花蕊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從前了。她不由對未來的生活寄予了希望,雖然不知道自己的命運會如何,但是人不是總往前看的嘛!

沒有想到會遇到劉繼興,這個有些老成的少年,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想像。他有著孟昶的多情和穩重,卻又有著少年的活力和激情。他會出乎意料之外的給自己驚喜,沒有華麗的美服美食,卻是親切的笑容和最熟悉的味道。

短短不過兩天時間,花蕊卻似乎從地獄又升到了天堂。她喜歡劉繼興牽著自己站在群山前,大聲吟唱著他給自己做的詞曲。她開心的聽著歌,那是他唱出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曲調。她哪裡遇到過這麼奇妙的事情,感覺自己在做夢一般神奇。

固然對生活重新燃起了信心,便是對劉繼興也更是感激,發自內心的感覺更是親近起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又要重新挨近蜀地,只是感覺雲里霧裡的在趕路一般。因為有著劉繼興陪在身邊,她倒是多了許多快樂。尤其劉繼興會很多有趣的小曲,又會偶爾吟幾首詩詞,倒是讓花蕊思緒萬千。

尤其聽夏輕侯說起,那些傳唱的小曲都是劉繼興所作,花蕊更是崇拜的雙眼冒星星。就是當天對王慎的不快,以及這段時間遭受的驟變,似乎都忘記了一般,心裡也舒暢了許多。

看看夕陽漸近,晚霞漫天,就在黔陽城邊,花蕊學會了劉繼興教授的《茉莉花》,一時開心不已,便在小亭邊唱了出來。

誰知道花蕊這一唱,居然驚動了芙蓉樓里的人,花蕊自然是不知道會這樣。看著劉繼興的鼓掌她不由笑靨如畫,一旁夏輕侯和高陽翾卻知道的清清楚楚。

「晚霞正好,只是近黃昏,怎麼樣啊!咱們走罷!」高陽翾難得露出笑意,先看著夏輕侯,又看向花蕊。

「景色好美,咱們可以多待一會兒嗎!」花蕊似乎知道高陽翾好說話,一臉可憐兮兮的說著,便又朝劉繼興說道:「青奴,咱們晚上在這城裡落腳不行嗎!」

劉繼興早已經不是當日的劉繼興,耳力的敏銳幾乎不弱於夏輕侯和高陽翾兩個人,自然知道正有不少人朝小亭這邊過來,不由看了高陽翾一眼。

「妾身無所謂,不過等下唉人多,你們不要嫌煩!」高陽翾笑盈盈的看著兩個人。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劉繼興過去拉了花蕊的小手,便朝夏輕侯說道:「夏先生,咱們在城裡見!」牽了花蕊便朝小亭一邊,另外一條小路快速的下去。

一大幫人湧來,卻只見到幾點衣影,大家自然怏怏而回。

在現在這個世界上,如果有一個好的機會,這個機會就擺在你的面前。如果馬上可以有一種好的選擇給你來,你會做出什麼樣的,自己認為比較好,而且適合你的選擇呢!

肯定每個人心裡的想法,都不會是一樣的,因為咱們每個人的成長環境,生活經歷都不會是一樣的。不過估計每個人都會選擇,自己目前最想要的,或者這一生里自己最想要的,這是很正常的反應。

如果說每個人的想法都是一樣的話,那肯定是扯淡。當然如果要假設的話,那一定是需要前提一致的情況下,和能夠讓大家都知道,這是對自己有吸引力的選擇。

試想這種事情有可能嗎?只能說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麼如果說我們一生之中的追求,自然都不會是一樣的了!

不一樣的選擇會有什麼區別呢,我想應該沒有人能夠回答,而且這個問題誰都無法解答。

如果有機會讓你來選擇,選擇一樣可以改變你,甚至是一生的機會和命運,你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呢!

也許每個人都會有第一反應,那就是來自於自己心裡的一種本能!一種與生俱來的原始本能。就是會去思考,自己需要什麼,適合什麼,或者這一輩子。

雖然每個人都不會是一樣,甚至可能有一些發自內心的想法,也有一些可能是違背自己內心的思維,為了生存而做出不同的選擇。但是這都不影響咱們的選擇,因為有機會來了,在咱們只要去選擇就好的情況下。

你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

不管你選擇是什麼樣的,在所有的人中間,在這個世界上的人,選擇最多的,一定是自己最需要和最渴望的!

這是咱們每個人都無法去迴避的,有機會選擇固然是好是幸福,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人沒有權利,沒有機會去選擇。

其中不管選擇的千百種,其中很多人都會選擇榮譽或者財富!

因為這是每個人的本能,慾望的追求每個人都無法迴避,只不過細節的追求,每個人最後都不一樣而已。

不管別人做出什麼樣的選擇,這可能是人之常情,也是自古以來民眾的基本選擇!

每個人的基本選擇。

做個農夫,品味著甘冽的山泉,然後還有點田!

如果說這是一種選擇,很多人都會認為是一個笑話。

這是什麼選擇!

聽起來感覺有些可笑,不管是在什麼時代,如果誰做出了這樣的選擇,在一般人的心裡,一定會認為這個人心裡有問題。

尤其是在溫飽都還沒有解決的封建社會,說出這句話,給人的感覺就是個傻子。

一條長長的石板路,蜿蜒的從小巷的盡頭延伸往外,從比較繁華的街道,逐漸脫離了主道,走向了街道後面去了。這條石板道走到盡頭的時候,卻似乎又是一變,變得令人感覺到清靜了。

這裡已經是黔陽城裡房子的外圍了,甚至可以說是郊區了。

石板小道石板的間隔距離也逐漸遠了,從一塊一塊的緊挨,變成了一尺左右的距離,似乎也在訴說著,這裡已經離開文明越遠了。

是不是城市會文明一點!

可能有人會這麼認為,確實也是事實!不過離開了城市,難道就不文明嗎?這肯定也是不一定的。

在這條路的兩邊,是一路的野草和荊棘,雖然看起來有些荒涼,卻也更襯托出了鄉趣。可能因為有人走,石縫之間長滿了青草,但是也只能是被踩的很平整。

路邊偶爾也會有一兩棵大樹,虯曲百態、古干老枝,一看就知道是很多年的老樹了,老樹新芽卻也生機勃勃。這裡安靜寧謐,這裡也還令人感覺有生機。

這樣走出不到一百來米距離,可以看到一排茅草為頂的房子,房子雖然有些孤單,甚至邊上都沒有別的鄰居,卻好似一副山水裡必不可少的點綴。

房子周圍都是用毛竹圍起來的籬笆,籬笆上爬滿了各種蔓生的瓜果蔬菜,還有許多的花蕾和盛開的花,讓整個房子遠遠看去,似乎充滿了勃勃生機。

房子四周都有不少的參天樹木,但是都離著院子有一段距離,顯然這個房子在修建的時候,為了房子的安全,可能為了讓自己不離開人群太遠,還是在這圖畫般的環境中讓人發現,刻意保留了這種狀態。

房子上的茅草應該是新換的,遠遠看去倒也平整舒服,防雨應該是極好的。房子雖然不是很高,卻也有四間一排樣式,看起來便顯得不是那麼孤單。

黔陽古城本來就依山傍水,這排房子後面的靠山,更是有著一片延綿的山脈,側面是一條不寬不大的小溪。

這排不多房子也不高的茅草房,其實就在山腳下小溪旁,小溪自然就是沅水的支流之一。

茅屋雖然有籬笆,甚至卻都沒有正式的院門,只是搭了個框架讓人知道進門。可能因為這裡的人質樸,不在乎這些東西吧。

可是院子裡有一條黃色的土狗,讓這個家多了幾分生氣。這是一條已經很老的土狗了,眼睛渾濁似乎都有些有氣無力了。一身皮毛也沒有什麼光彩了,甚至有兩塊地方的黃毛已經掉了。它看到有人來的時候,便汪汪的叫了起來。

黃色的老土狗雖然已經衰老,卻更突顯了鄉下的寧靜,和人間的生氣。院子裡還有幾隻土雞,帶著一群小雞在翻食地下的蚯蚓。撲哧飛騰極有活力,咯咯的叫個不停,大小追逐著叼出來的蚯蚓,讓人看了感覺好玩。

在院子左側的地下,用幾根臂粗的木頭,簡單的搭了一個小小的不足兩尺高的支架。支架很是簡單的用薇草竹片綁好的,在支架上面是一塊用竹片編好的大墊子。墊子上面曬著一些不知名的乾菜。

在夕陽下,似乎可以聞到這乾菜的味道,帶著陽光帶著菜香。雖然有很多人不宵這乾菜,可是在民間的每個家庭,如果能夠有這些多餘的菜乾,這都是百姓極好的菜肴和珍愛了。

令人驚訝的是,在院子的右側,也有一個同樣的支架,同樣的一塊大竹墊子上,卻曬著一些各種各樣小魚乾,和幾塊看起來似乎像肉類的東西。

這些魚乾簡直就是一種誘惑,雖然沒有做成菜肴,可是在夕陽底下散發著晶瑩的魚香和色彩。而且那幾塊肉類居然已經冒出了油光,顯然都是腌制出來的好東西,這在農舍茅棚顯然難得一見。

一個滿頭白髮的老者,正坐在院子裡靠近門的地方,全神貫注的把弄著手裡的東西。他身邊依著一根樹根拐杖,手裡正拿著一些片好的細薄竹片,似乎在編織著一個什麼器物。

抬頭看到有人進院子,自己的老伴正陪著來人進來,他先是微微一愣的失神,抬手擋了擋眼前夕陽的餘暉,似乎想看清來人的模樣。可是看到老伴一臉笑容,他滿臉皺紋的臉便也綻開了笑意,右手把著那根樹根做的拐杖,慢慢的也站了起來。

「今天倒是挺早哩!咱們家來客人了麼!」老者帶著地方口音的官話,讓人感覺卻有些親切,站在那裡等著三個人走過來。

劉繼興還是那身短衫布衣,身邊的花蕊卻又換成了女裝,這是剛剛在黔陽城裡成衣檔買的,雖然粗衣麻布,卻讓花蕊更顯得清麗脫俗不似人間女子。

不過一身衣物變成了普通的布衣,也讓花蕊本身的高貴,變成了一種似乎不食人間煙火的精靈。而且劉繼興不讓她挽起太複雜的髮髻,給她在腦後盤成了一個後世清末流行的團髻,花蕊反倒是格外的開心。

這個老婆婆身形也有點佝僂了,歲月在她身上烙上了深深的痕跡。她頭髮也全白了,滿是皺紋的臉看到老者後,居然卻也笑了起來,而且很是開心。

「今天遇到了這位劉公子和夫人,他們看到你臘的這野豬肉香,本來想在賀老二那酒館吃飯,情不自禁問了出處。賀家娘子帶他們在街上找到老婆子,他們很想嘗嘗鮮吃老婆子做的味道,老婆子便做主給他們帶回來啦!」老婆婆樂呵呵的慢慢走到老者身邊,扶著了他說道:「家裡這麼簡陋,你不會怪老婆子多事吧!」

「高興還來不及呢!多少年家裡沒有來過客人啦!」老者的眼眶居然有些濕潤了,以劉繼興的眼力,自然看得清清楚楚。

在兩個老人客氣的招呼下,老婆婆搬出來一條木板凳子,讓劉繼興和花蕊坐下。劉繼興卻把剛剛在酒館裡點好的菜,都拿了出來擺在了一張簡易的木桌上。

也沒有客套老婆婆去下廚,花蕊很是稀奇這種生活,非要跟隨老婆婆去幫忙。劉繼興鼓勵她去,自己又掏出一壺酒來,就在小院的茅草屋門口,就著那張木桌聊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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