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七年十一月九日

刺骨的寒風不停的吹著,渾源州的各種大街小巷裡,到處都擠滿了進城逃荒的流民,他們披著各種所有能找到的衣裳甚至是布片。這些衣衫襤褸的人神情麻木,眼中流露出來的只有對老天的絕望,他們不停的沿著大街小巷走著,雖然知道希望很小,但他們還是期望著能找到哪怕一丁點的能果腹的東西,好讓自己或是親人活下來。

北風呼呼的刮著,鵝毛大雪不停的從天上飄落,雪花把大地裝點得格外妖嬈,當然了這是那些吃飽了飯沒事幹無病呻吟的文人雅士們的想法。

這樣的景色對於那些沒吃沒喝的流民們來說那就是一副可怕的景象了,大雪把大地所有能吃的東西都壓在了下面,寒風不停的刺進人的骨子裡。沒有吃穿的流民們被迫露宿街頭,每天天亮後被會有一批人再也沒能醒來,這樣的天氣對於他們來說無疑是最可怕的惡魔。

被他們寄予了希望的官府卻遲遲沒有設立粥鋪開倉放糧,漸漸的流民們絕望了,他們意識到如果情況再這樣下去的話,用不了幾天自己或是自己的一家人就會被活活餓死,當死亡的陰影不斷在他們面前出現時,一種叫做仇恨的東西漸漸在他們的眼中閃動,一股股莫名的情緒也在數萬流民中傳遞著。

城北一條不知名的小胡同里,一座破破爛爛的小廟,這裡在前一段時間就被一群不知名的流民給占據了,這些流民一個個都是青壯,而且和普通的流民不同,他們身上雖然也穿著破爛的衣裳,但衣裳明顯要比一般的流民要厚,臉上也沒有一般流民那種營養不良的菜色,而且無論是走路還是動作都不象是普通的流民,他們自從來到渾源州後便開始晝伏夜出顯得很是神秘。

又開始到了傍晚。數十名流民聚集在破廟裡面,微弱的燈光將他們的身影照得很是朦朧。

一個低沉的聲音率先響了起來,「馬老四,城中的情形你都查清楚了嗎?城中防禦如何。有多少官兵,夜間有無官兵巡邏?」

一名長著一張長臉的漢子咧嘴笑了起來,他不屑的回答道:「王哨總,你放心好了,這麼大的雪天那些狗官兵是絕對不會出來巡邏的,我已經帶著弟兄們查探好幾天了,那些官兵整日裡不是在校場上訓練就是分布在城牆上,根本沒有多餘的兵力在城中巡邏。而且我聽說前些日子這裡有數百名官兵竟然鬧餉,卻被新來的那位指揮同知全都給殺掉了,實在是可惜囉。咱們來晚了,沒有看到那一場狗咬狗的好戲。」

「馬老四,你說的可都是真的嗎?」

「確實是真的,這些都是我和幾十名弟兄從城中百姓的嘴裡打聽出來的,都是他們親眼所見。那還能有假!」那位叫馬老四的漢子很肯定的回答,隨即又砸吧了一下嘴巴道:「不過話又說回來,那位新來的叫做岳陽的指揮同知也是個狠人啊,殺起自己人來也毫不手軟。我聽說,那天的校場上全都堆滿了屍首,血淋淋的鮮血流了一地。」

馬老四的話音剛落,一個聲音就響了起來:「等等……你說那新任的指揮同知叫做什麼?」

馬老四怔了怔回答道:「叫做岳陽啊。怎麼了王哨總?」

「岳陽……」王哨總又急切的問道:「你知道那個叫做岳陽的官是從哪調來的嗎?」

「這個嘛……讓我想想啊。」馬老四想了想說道:「好像是從應州府調來的,聽說是因為立了什麼功勞,所以才被朝廷調來了渾源州。」

「什麼……竟然是他!」馬老四的話音剛落,姓王的哨總臉色就有些變了。

「怎麼了王哨總,莫非這個姓岳的狗官有什麼來頭不成?」看到王哨總臉色驟變,馬老四不由得好奇的問道。

王哨總的臉上不禁浮現出一絲苦澀的神情。他低下了頭頭緩緩的說道:「如果你說的那個岳陽真是從應州府調來的話,我們此次舉事估計就很困難了。」

王哨總這麼一說,周圍的人全都驚訝的看向了他,馬老四更是問道:「為什麼……咱們這裡可是一切都準備好了,怎麼能半途而廢呢。難道那位姓岳的有三頭六臂不成?」

王哨總長吸了口氣,「倒也沒有三頭六臂,只是這個姓岳的確實是個狠角色。你們還記得前兩年我跟隨八大王攻打應州府的事吧?」

另一名漢子也點頭道:「知道,我們聽說過了,當年你和八大王奉了闖王之命攻打應州府,眼看著就要攻打下了,最後卻被大隊官兵包圍,你們和官兵激戰了半天后眼看著傷亡太大,最後才不得不撤了回來。」

王哨總往周圍環視了一圈問道:「你們都是這麼認為的?」

「難道不是嗎?」馬老四和周圍的漢子很是不解的問。

王哨總臉上一片苦澀:「其實你們都有所不知,當時的戰況確實是快要將應州府攻打下來,也確實是從後面殺來一支官兵。但並不是你們說的遭到大隊官兵包圍,其實那支官兵只有五百來人,我們和那支官兵打了不到兩個時辰就全線潰敗,一萬多名弟兄最後逃回去的不足一千,後來八大王和眾兄弟們為了掩飾,才對外宣稱是遭到了大隊官兵的包圍,而那支官兵里為首的人就是如今這裡新上任的那個指揮同知岳陽。」

王哨總說完後,周圍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在用一種不可置信的目光看著他。

「怎麼……你們不信嗎?」王哨總看著眾人那懷疑的目光不悅的說道:「反正老子的話就是這樣,你們愛信不信,不信拉倒!」說完,王哨總站了起來就要離開。

「不……不是……」馬老四拉住了王哨總的衣袖急切的說道:「王哨總,當時你們可是有一萬多人啊,難道連五百人也打不過嗎?別說一萬多人了,就是一萬頭豬衝過去那五百人也死得差不多了吧?」

王哨總冷哼了一聲:「當時我們也是這麼想的,可結果卻是我們被打得幾乎全軍覆沒。」

看著王哨總那鄭重的神情,所有人的神情都嚴肅起來。他們知道在這個時候他們這位頭領是不會拿這件事來開玩笑的。

良久,馬老四一拍大腿說道;「怕個逑,有句老話話說得好,今時不同往日嘛。這次咱們在暗處他們在明處。那姓岳的又不是神仙,他肯定也不知道咱們要在他的老巢里動手,而且現在城中的氣氛你也知道,已經過了這麼多天了,官府根本就沒有發放一粒糧食,那些流民要是被逼急了他們可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如今城中的流民可是足足有三萬多人,只要咱們登高一呼,這三萬多人要是鬧起來足以將這座城池鬧得底朝天。現在城中那點官兵根本連個水花都濺不起來,這樣一來用不著一天,這座城池就是咱們的了,若是咱們運氣好,把那個姓岳的抓住了,將他送給八大王,那麼咱們的功勞可就大了!」

「對,怕個逑。這裡的官兵頂了天也就三千多人,如今咱們光是混進城裡的老營弟兄就有三百多人,再加上城中數萬流民,足以把這裡的官兵給全部殺光!」

馬老四的話還是起了作用,周圍的漢子們紛紛拍著胸脯發出了豪言壯語,仿佛他們只要輕輕一推,這座城池就會轟然倒塌。

「這樣啊……那咱們就試試吧!」看著周圍的人一副信心滿滿的樣子,馬老四猶豫了一下終於也同意了,他們又商議了一會,終於決定在明日傍晚舉事一句攻下渾源州……

天色慢慢的亮了,昨夜商量了半宿的馬老四他們還沉浸在夢想里,在他們的周圍原本燃燒的火堆也熄滅了,冒出了一縷縷微弱的青煙。

睡在一座土台上的馬老四朦朦朧朧中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了一陣陣喧鬧聲,過了好一會,一陣陣急促的腳步聲便在門前響起。

「孩她娘……快走啊!」

「去晚了就沒有了!」

「爹……趕緊走啊,三叔他們一家都過去了!」

「讓開讓開,別攔著老子的路,趕緊的!」

亂糟糟的聲音越來越響,終於將破廟裡的人都給吵醒了。

馬老四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原先他還以為出了什麼事情,睜開眼睛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握住了墊在身下的那把長刀的低聲喝道:「外面還能喘氣的人進來一個,到底出什麼事了?」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一名漢子氣喘吁吁的跑到馬老四跟前急促的說道:「馬老哥,出事了,剛剛聽說,今天早上城中各處已經開始設立粥鋪施粥了。」

「什麼?官府竟然施粥了?」

馬老四一下就愣住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不是說官倉里已經沒有糧食了麼?官府怎麼能夠施粥呢?

不止是馬老四,小廟裡其他的漢子們也一個個都愣住了,最後他們將目光都聚集到了為首的王哨總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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