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帳內的氣氛很是壓抑,盧象升坐在他的椅子上沉默不語,右手輕輕的敲擊著桌面,而岳陽則是一本正經的坐在下首盯著前面那副巨大的地圖,好像要把這幅地圖看出花來似地。

時間一點點過去,盧象升的臉色也慢慢回復了正常,他深深的看了岳陽一眼,語重心長的說:「正宏,世道艱難,我大明正是多事之秋,正需我等齊心協力為國出力之時,你切不可做出對不起朝廷對不起聖上之事。」

看著盧象升臉上流露出的疲憊之色,岳陽心裡也是一陣唏噓,這位朝廷的重臣為了這個搖搖欲墜的朝廷可以說是嘔心瀝血,在後世他也是最令後人敬佩的明末將領之一,岳陽自然也不例外,否則他也不會三番五次不計報酬的又是送武器鎧甲又是送糧食的用實際行動支持他。

現在盧象升用幾乎帶著勸誡甚至是懇求的語氣跟自己說話,自己又該如何回答呢?至少現在的岳陽還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岳陽沉默了半響,這才說道:「盧督臣,岳陽身為大明臣子,自然要為皇上效忠,可是在這裡督臣也要明白,岳陽也是有家室的人,若是有奸人對岳陽不利,岳陽卻是不會束手待斃的,這點還望督臣體諒才是。」

盧象升沉默了半晌,整個人向後一仰重重的靠在椅背上,仿佛剛才的話已經耗盡了他全部的力氣,良久他才輕聲道:「本官知道了,天色不早了,你且回去歇息吧。」

「是,督臣也早點歇息吧!」岳陽站了起來,朝盧象升拱了拱手轉身出了大帳,當他走出大帳時,岳陽知道盧象升肯定已經在心裡把自己當成了一個企圖擁兵自重的人,不過岳陽並不後悔,他深知在這個亂世,好人是沒有好下場的。他有太多需要守護的東西,他也沒有辦法象盧象升那樣做一個忠臣,一旦他稍微露出不濟的跡象,周圍環視的餓狼們立刻就會撲上來將他撕成碎片。

岳陽走後,盧象升依舊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恍若一尊雕像。過了好一會,後面才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一名中年文士從後面的屏風露出了身形,此人正是盧象升的贊畫楊廷麟。

只見楊廷麟盯著岳陽消失的方向,緩緩的說道:「督臣,岳陽此子越發的了不得啊,比起上次在應州府,此人神態之間愈發的沉穩,一舉一動皆有大將氣度,學生可以料定,十年之後此人勢必會成為我大明舉足輕重的人物。」

盧象升頭也不抬的說道:「本官又何嘗不知呢,岳陽此人確實有大才,只可惜啊,此人似乎對朝廷不是那麼忠心,而且頗有野心,這也是本官為難之處啊!」

「誒……督臣著相了。」楊廷麟不在乎的說道:「依學生淺見,岳陽此人比起許多武將已經是好得太多了,雖然此人擅自擴兵有擁兵自重之嫌,但這個世道誰又不時如此呢?陳新甲想要將他來個一鍋端,岳陽焉能不做出反擊,督臣也太過苛責岳大人了。您也不想想,若是此事發生在遼東那些將領身上會怎麼樣,恐怕聖旨一到,那些人立刻就會反了吧?」

「唉……」盧象升長嘆了一聲,苦笑道:「或許這就是所謂的責之深愛之切吧,本官實在是希望將來能有一個人能將率領我大明鐵騎蕩平賊寇,還我大明一個朗朗乾坤。只是現在看來,或許是本官太過奢望了。」

面對盧象升的感慨,楊廷麟只能是無奈的搖搖頭,在他看來盧象升此舉卻是有些異想天開了,大明的疾患已然是根深蒂固,單靠一兩個人是不能解決問題的,只是這個時候他又不能潑冷水,是以只能是在一旁用沉默來表示自己的態度。

正在兩人相對無言的時候,在距離良鄉五六十里,在一個當地人稱為小涼山的小山上,靜靜地潛伏著幾個人,在幾棵大樹的前面,一個面貌有些黝黑的年輕人正凝神往山下的曠野張望。

六月的天氣已經很炎熱了,但這位年輕人的身上依然是鼓囔囔的,一件半新不舊的衣裳穿在身上,頭上帶著一個北方人常戴的氈帽,加上他樸實的面容和有些黝黑的膚色,任是誰在第一眼看到他都會將他當成一名普通的北地農民。

但是要是和他相處久了便會發現此人的眼中不時閃過一絲精光,而在他鼓囔囔的氈帽下隱現出的頭盔,還有腰間別著的一把厚實的彎刀,這時候人們才會發現此人和常人的不同。一陣涼風從山頂吹過,刮過人的身上讓人感到一陣陣涼爽之意,年輕人衣衫的下擺被風吹開,露出裡面一片片鐵制的護腿。

年輕人一動不動,舉著望遠鏡觀察著前方眼睛一眨不眨的,他靜靜往曠野中眺望了良久,看到遠處的曠野中不時有清兵哨騎呼嘯而過,不知過了多久,他緩緩地吐出一口氣,道:「從昨晚開始,韃子的探哨突然間增加了許多,看來韃子的主力是要從昌平出來了。」

一名年紀稍大的,和他同樣打扮的男子不以為意的說道:「這是肯定的,韃子本來就是貪得無厭的性子,自然不會滿足於只只占領昌平,他們肯定會南下的,否則將十萬大軍放在昌平一動不動,這得多傻的統帥才能幹得出這種事啊!」

站在另一旁的兩名同樣裝扮的男子也點頭道;「白伍長,咱們出來了好幾天糧食也吃得差不多了,是不是也該回去了?」

這名為首的年輕人就是岳陽麾下的夜不收白開,此時的白開依舊當著他夜不收的伍長,只是這幾年的軍旅生涯也將這個原本淳樸的年輕人磨礪成了一名處事冷靜的鐵血戰士。

白開已經出來了好幾天了,但是卻沒有什麼收穫,原本想要捉幾個舌頭的,但是這次這些清兵的探哨經常是十多二十人結成一隊很難下手,是以直到現在他們對清兵的具體動向還不是很清楚,是以白開的心裡有些著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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