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九年十二月初盛京皇宮

今年重新大修過的崇政殿里點滿了蠟燭,金鑾寶殿上,殿頂鋪黃琉璃瓦,鑲綠剪邊,正脊飾五彩琉璃龍紋及火焰珠。殿身的方形廊柱,望柱下的吐水的螭首,頂蓋黃琉璃瓦鑲綠剪邊;殿前月台兩角,東立日晷,西設嘉量;殿內「徹上明造」繪以彩飾。內陳寶座、屏風;兩側有熏爐、香亭、燭台一堂,整個大殿一派奢華之氣,身穿杏黃色皇太極此時就坐在他的龍椅上看著四周站著的大臣,臉色很是陰沉。

滿清雖然口口聲聲將漢人貶成低賤的人,但暗地裡卻無時無刻不在向漢人學習,畢竟一個剛從深山老林的原始社會過度到封建社會的民族自然是缺乏了時間的底蘊。這點從滿清的宮殿和做派就可以看得出來,無論是帝王的服飾、宮殿的布局和禮儀都有漢人的影子。

今天是例行的朝會,是以除了一些不能來的人之外,在盛京的滿清高層幾乎都到了場。站在最前面的是除了皇太極外身份最尊貴的大貝勒代善,代善的下面則是皇太極的大兒子多羅郡王豪格,之後才是多爾袞、杜度、多鐸等人,阿濟格則是站在多爾袞的旁邊。

看著氣氛略有沉悶的眾人,皇太極開口道:「和碩禮親王,朕前些日子派人到你的正紅旗和鑲紅旗去為巴牙喇營挑人,卻至今也未曾完成差使。這是為何啊?」

代善站了出來稟報道:「啟稟大汗,由於巴牙喇營要求太高,我們正紅和鑲紅兩旗滿打滿算也湊不足那麼多人。往大汗見諒。」

「湊不足?」皇太極不滿的哼了一聲:「是你不願意湊足吧?」

皇太極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卻充滿了攝人的威嚴,他話語裡不滿的語氣眾人都能聽得出來。

看到皇太極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代善只是低頭不語,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而站在另一旁的岳托看到皇太極如此為難他的父親,也只能是無奈的嘆了口氣。

作為第一個擁戴皇太極登上大汗之位的人,按理來說皇太極應該很器重代善才是。但事實上皇太極卻不怎麼待見他,這在滿清的高層中並不是什麼秘密。至於原因嘛。大家也知道,在努爾哈赤還在的時候,有能力爭奪大汗位子的人有三個,分別是大貝勒代善、四貝勒皇太極和十四貝勒多爾袞。原本代善作為資歷最老的人,是最有希望登上這個位子的,但最後卻因為一件事徹底毀掉了登頂的希望。

而這件事就關係到了努爾哈赤的家事了,作為還未從原始社會裡走出來的滿族來說,向來有「父死,子妻其母」的習俗。也就是說老子死了,兒子可以娶父親留下的母親做自己妻子,努爾哈赤有五個媳婦,其中一個叫做元妃富察氏。這個富察氏卻是個極的女人,雖然已經生了兩個兒子,卻極不安份。他看上了幾乎比他小二十歲的代善,經常穿得花枝招展的和代善眉來眼去,甚至還將自己的私房錢交給代善保管。

後來這件事被皇太極知道了,「義憤填膺」的皇太極立刻不假思索的跟自己的老子努爾哈赤打了小報告。這下努爾哈赤生氣了,他的確說過在他死後將把妃子和兒子都託付代善,但眼下他還沒死呢。你倆就這麼眉來眼去的,當老子是死人啊。於是有人倒霉了,元妃富察氏被賜死,代善也被狠狠的訓了一頓,不過好在努爾哈赤還念在父子之情,沒有把代善給幹掉,不過這件事也造成了代善登頂的希望落空了。

這件事過後不久努爾哈赤也歸天了,皇太極因此對代善很不滿,他認為是代善和富察氏的勾搭才導致了努爾哈赤的早逝,因此儘管努爾哈赤死後代善是力主擁護皇太極就的人,但皇太極依舊不怎麼待見他。

看到代善只是悶頭不語,皇太極也沒有辦法,只好輕哼一聲。皇太極雖然已經登基稱帝,但也並非是說一不二,滿洲八旗中,真正歸他指揮的只有上三旗,其餘的五旗還分別掌握在自己幾個兄弟的手中,因此他才不得不提出了巴牙喇營、阿禮哈超哈營、噶布希賢營和烏真超哈營的計劃,只是道目前為止,這個計劃進行得不是太順利,自己的幾位兄弟尤其是幾位旗主很不配合這項工作,畢竟大家都不是傻瓜,壯大別人而消弱自己這種蠢事是沒有什麼人願意乾的。

雖然很不滿代善的態度,但他畢竟威望很高,皇太極即便再不滿也不能拿他怎麼樣。他悻悻的將目光收回來,對站在一旁佇立不動的孔有德問道:「恭順王,朕命你組建的火器營進行得如何啦?」

孔有德站了出來恭敬的說道:「啟稟皇上,臣奉命組建烏真超哈營目前進展得很順利,目前臣已經打造大將軍火炮二十六門,虎蹲炮三十五門,火銃三千杆,唯一所憂者就是火銃的射程不如應州軍,只有區區五十步遠,臣擔心將來一旦與應州軍交手,我們會吃虧啊。」

「這個問題你不用太過擔心。」皇太極擺了擺手,「從十四弟和十二弟幾次同那應州軍交手的情況來看,應州軍最強者無非就是其火炮,咱們將其火炮限制住,他們的火銃就不足為慮,朕就不信這個邪,那些火銃能擋住咱們滿洲勇士的鐵蹄?」

說到最後一句時,皇太極的眼中滿是攝人的神色,只是卻有意無意的看了左邊一眼。

聽到這裡,阿濟格的臉色卻是頗為難堪,兩個月前他大敗而歸,十萬大軍損失了近兩萬,就連掠奪的貨物也盡數被棄,這對於兵力原本就不多的滿清來說損失是巨大的。由此帶來的連鎖反應就是原本依附他們的蒙古諸部開始對滿清產生了抱怨情緒。為了平息高層和蒙古諸部的怒氣,皇太極下令削了阿濟格的郡王爵位改為貝勒,並奪了他的統兵的權利,如今的他只是一個空有爵位的貝勒而已。

這時,多爾袞站了出來躬身道:「皇上,臣弟記得兩年前岳托就曾經說過,若想戰勝岳陽所部,就必須讓我大清兵馬換上火器方可,可當時卻遭到了不少大臣的反對,如今看來,岳托所言卻是對的,臣弟以為咱們不單要讓漢軍旗還上火器,還可以讓咱們滿八旗的一部分人也換上火器,這樣才能更好的對付應州軍。」

多爾袞此言一出,在場不少人臉色都不怎麼好看。當初岳托建議換裝火器的時候滿洲高層可是一片反對聲,認為祖宗傳下來的弓馬騎射是滿人立足的根本,不能輕易放棄,可後來應州軍卻用手中的火器和殘酷的事實告訴他們,一名苦練十多年騎射的勇士在面對一名只訓練了三個月的新兵也依舊有被擊敗的可能。岳托、多爾袞、多鐸和阿濟格已經用血淋淋的事實教育了眾人。

「這個嘛……」皇太極聽了多爾袞的話後卻是眉頭一皺,思慮了良久才搖頭道:「讓八旗換裝火器之事太過重大,朕一時也不能決定,朕以為還是再等等,看看效果後再說。」

多爾袞急了,這已經是他第二次正式想皇太極提出組建滿人自己的火器部隊了,可依舊遭到了皇太極的否決,情急之下他也顧不上別的了,焦急的說道:「陛下,從這幾次同應州軍交戰來看,火器的應用已經無可阻擋,咱們大清就應該順勢潮流,儘快組建自己的火器營才是,否則單靠漢軍旗是不成的!」

「混帳話!」

皇太極一聽到這裡臉色立刻就黑了下來,用力一拍龍椅的扶手,發出了「啪」的一聲脆響,瞪著多爾袞沉聲問道:「你是在懷疑朕的決定嗎?」

「臣弟不敢!」多爾袞站了出來對著皇太極跪了下去,泣聲道:「臣弟這是在為我大清的勇士心疼啊,時至今日,咱們已經吃了應州軍火器多少虧了?包括蒙八旗、漢軍旗以及我大清八旗在內,這幾年已經有不下三四萬將士被應州軍的火器屠戮,大汗,我們大清還有多少勇士經得起這種損耗啊!」

多爾袞一邊哭訴一邊對著皇太極叩頭,只是一會便將額頭磕得腫了起來,模樣悽慘無比,看得大殿上的眾人也是頗為感慨。

「你……」

皇太極指著多爾袞手指在不停的顫抖,臉色也漲成了紫色,整個人坐在龍椅上有些搖搖欲墜起來。一旁的太監見狀趕緊上前幾步扶住了他,他剛一扶住,皇太極便朝著他一歪,整個人立刻就昏迷了過去。

「大汗……」

「大汗,你怎麼了?」

「不好啦,大汗昏倒啦,快來人啊!」

「趕緊傳御醫!」

一時間所有人都朝著皇太極涌了過去,整個崇政殿亂成了一團,情急之下幾乎所有人將多爾袞給忘了,因此並沒有人發現依舊跪在地上的多爾袞嘴角旁露出的那一絲不可察覺的笑容。(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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