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篷船的速度很快,不一會就駛到了畫舫前面,此事岳陽已經可以看到烏篷船的前頭站著好幾個人,為首的兩個人就是陳大志、陳貞慧和冒襄。

當船靠近畫舫還沒停穩,冒襄便一個箭步跳上了舷梯,匆匆的朝著站在畫舫甲板上的岳陽跑來。當他來到岳陽跟前後便急著說道:「大人,事情有變……」

十分鐘後,畫舫的一間客廳里,陳大志、冒襄、陳藝禎等三人坐在了桌子旁,目光齊齊看著岳陽,臉上帶著期盼之色,岳陽則是坐在一旁,兩隻手不斷把玩著一支茶杯沉吟不語。

良久,岳陽才問道:「魏老國公真是這麼說的?」

冒襄趕緊回答道:「是的,昨天夜裡魏老國公連夜派人到客棧里報信,說事情有了變故。不知是誰把消息給泄露了出去,說侯爺聯合了魏國公府要大肆進軍金陵的鹽業,準備把這裡的鹽商都擠出金陵,如今咱們已經成了金陵鹽商們的公敵了」

「還不止。」一旁的陳貞慧也補充道:「如今還有人傳言,咱們要要將精鹽販賣到江南去,如今這樣的謠言已經開始傳到江南了,魏老國公也在大發雷霆呢。」

「侯爺,咱們怎麼辦?」

冒襄的眼中露出了驚慌的神色,再看看陳貞慧,雖然他要比冒襄強點,但岳陽還是從他微微有些發抖的雙手察覺到了他此時的心情。

岳陽沒有責怪這兩人的膽怯,在金陵長大的他們非常清楚在這個時代鹽商力量是多麼的強大,它們的強大不止體現在錢財上,而且還體現在了政壇上,他們不但可以推動朝廷出台某項政策來為他們鋪路,也能讓某個不符合他們利益的官員下台甚至消失,說他們是膽大包天是一點都沒有錯的。

或許有人會認為,岳陽在山西不是輕易的擺平那些鹽商嗎,也沒見有什麼後遺症啊。可是岳陽卻知道,山西的鹽商若是跟江南的鹽商比起來那就是一個幼童和壯漢的區別,自古以來越往南的地區鹽商的勢力就越大,他們甚至可以影響到一地的治安和官員升遷。

「知道是誰將這個消息散布出去的嗎?」岳陽的臉色也開始變得難看起來,自己大前天剛到,昨天剛和魏國公商議了一個大致的框架,只是一天的功夫就傳得沸沸揚揚,若說這背後沒有人搞鬼打死他都不相信。

「不知道。」陳貞慧搖搖頭,羞愧的說道:「這個消息好像是突然冒出來似地,一夜之間金陵城的鹽商幾乎都知道了,卑職著實不知道這些謠言是從哪冒出來的。」

「查,一定要給我查出來!」岳陽厲聲喝道:「不把這個藏在暗處的傢伙查出來,今趟我們就算是白來了,而且日後我們若想再進軍金陵勢必要比今天難上百倍!」

「可是侯爺,我們……」

陳貞慧喏喏的說了一聲就不說話了,雖然他在金陵也有不少關係,但也沒有辦法從偌大的金陵城裡查到消息散步的源頭。

「沒有讓你親自去查。」岳陽斜望了他一眼微笑道:「你的專長也不在這,你持著我的令牌,到雙候街找一個賣布的店鋪,把這塊令牌給他看後再把我的命令告訴那掌柜,讓他用最快的速度把事情搞清楚,兩天之內向我彙報,記住……我只要結果。」

雖然岳陽是笑著說的話,但陳貞慧卻覺得身上一陣發寒,因為他可以肯定,自己老闆非常非常的生氣,弄不好又有人的要倒霉了。

天色已近黃昏,兩支烏鴉飛過了低空,嘎嘎的叫聲讓聽到的人心裡十分厭煩。在一個不大的院落里,一名頭髮花白穿著一身灰色長衫的老人正拄著一根拐杖慢慢的走著。靠近一看,這名老人的突發不禁花白,就連臉上的皺紋也不少。但若是讓岳陽看到他必然後驚呼出聲來,因為這個人岳陽肯定不會忘記,他就是五年前稱霸應州府的王氏家族的族長王守城。

只是如今的王守城已然哪裡還有五年前那不可一世的模樣,如今的他已經變成了一個風燭殘年苟延殘喘的老人。

「吱呀……」

一道小門打開,一個身穿青衣的年輕人走了進來,這個人乍一看和王守城有三分相像,此人就是曾經和岳陽械鬥過的王成林。

只見王成林恭敬快步走到王守城跟前,停止了腳步低下頭恭敬的說道:「父親,孩兒已經依照您的吩咐,命人僱傭了一些閒散的潑皮、幫閒和混混將消息散步了出去,如今整個金陵城裡不知道這件事的人估計只有聾子了。」

王守城點了點頭,沙啞著聲音道:「林兒,按理說這件事咱們本來就不應該摻合,那個姓岳的如今貴為侯爺,又手握重兵絕非是咱們這種商賈之家所能夠得罪的,但是你執意要出這口惡氣,為父也只有出此無奈之策,但願不要為咱們王家帶來禍端。」

一提到岳陽,王成林臉色立刻變得猙獰起來:「這個岳陽,不但殺害我們王家的族人,而且還將咱們害到了今天這個地步,此仇怎能不報?雖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可如今五年過去了,咱們王家在金陵步步小心如履薄冰,可次賊卻是步步高升,如今更是貴為侯爵,如今能有機會陰他一把,孩兒是怎麼也不會錯過的!」

王守城閉上眼睛,有些痛苦的嘆息道:「唉……一步走錯滿盤皆輸,若是當初我們和那岳陽的關係不是那麼糟,如今我們王家還能在應州府過得好好的,也不必如同喪家犬似地跑到金陵來,人人皆言金陵繁華,可又有誰看到在金陵生存的難處啊!」

王成林看著如今不過五旬,但早已頭髮花白蒼老得如同七旬老翁般的父親,雙手緊握雙拳,目中露出怨毒之色,惡狠狠的說道:「父親此言差矣,自古兩強相爭哪有退讓的道理,孩兒如今最後悔的還是當年在百花樓上沒有一棍子將那個禍害打死,以至於讓他坐大,更是釀成大禍,最後連家族都被他逼到金陵來。這些年孩兒日夜思念著就盼著能報仇,可這個期望卻越來越渺茫,現在好了,他若是在山西咱們還拿他沒有辦法,如今他竟然跑到金陵來要和那些鹽商們搶食吃,孩兒倒要看看他是怎麼死的!」

看著王成林怨毒的神情和那仿佛從牙縫裡吼出來的聲音,王守城無奈的閉上了眼睛,自從王家舉家搬遷到金陵以來,王家便舉步維艱。別看王家以往在應州府那是響噹噹的四條大鱷之一,可來到金陵之後才發現,在這個勛貴遍地的地方,以他們王家的實力只能當一支小蝦。為了能在金陵站穩腳跟王守城幾乎是耗盡了心血,但五年過去了,如今的王家充其量也只是一個不愁吃穿的商賈之家而已。

而王成林也是在一個偶然的機會在街上看到岳陽,又驚又喜之下的他混在人群里悄悄的跟著岳陽到了岳陽居住的客棧,又費盡心思請人探聽岳陽的動靜,在他的不懈努力下,終於打聽到了魏國公和岳陽見面的事情。經過這些年的磨礪,王成林的心智也成長了許多,他立刻返回家裡將此事稟明了父親王守城,兩人在一起合計了許久,很快便把岳陽來金陵的目猜得七七八八,隨後兩父子便商量出了這麼一條毒計,起目的就是讓岳陽成為全金陵鹽商的公敵。

事情是做出來了,可點完了火之後王守城卻又開始害怕起來,俗話說得好,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敵人,這些年以來,王守城不斷的打聽著岳陽的消息,知道得越多他也就越害怕,他害怕一旦岳陽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以如今岳陽的實力只需要伸出一根小指頭就能把他碾得粉碎。

不過王守城當了一輩子的商賈,坐以待斃自然不是他的性格,他想了一會便毅然說道:「林兒,前面的事情既然已經做了那就算了,不過接下來的事情就不是我們所能參與進去的,自然會有鹽商和岳陽去斗,我們只要坐著看戲就好,一旦讓岳陽知道此事是我們王家弄出來的,我們王家將會死無葬身之地,你明白嗎?」

「爹爹放心,孩兒明白了!」王成林雖然恨岳陽恨得咬牙切齒,但也知道此事的重要性,趕緊點頭表示知道。

就在王守城父子放了一把火後正瞪著坐山觀虎鬥時,岳陽率領著近千軍士押解著火炮來到了金陵西郊的校場。

金陵西郊校場是金陵最大的一個校場,同時也是魏國公麾下南京守備部隊的駐地,在這裡常年駐守著一支一千人的守備部隊,因此當岳陽率領人馬押解著四十門火炮來到校場時,便看到了魏國公已經帶著一群人等候在那裡。

今天魏國公並沒有穿著他那套蟒袍,而是換上了一套鴛鴦戰襖,頭上帶著八瓣鐵帽子頭盔,腳上是鐵頭靴,腰間還懸掛著一把寶劍,看起來賣相十足。

看著遠處緩緩行來的一隊伍,魏國公指著前方對身邊一名穿著太監服飾面白無須的中年人笑問道:「錢公公,你看著岳侯爺的隊伍如何啊?」

這名中年的太監就是金陵鎮守太監看著前面那隊行緊有度,始終保持整齊隊列的隊伍點頭道:「不錯,雖然咱家不懂得什麼兵事,不過看這隊伍便知道岳侯爺的名聲得來絕非僥倖。」

魏國公笑道:「呵呵呵……本官也覺得如此,岳侯爺畢竟是為朝廷立下過大功的人,咱們對他還是不要太苛責為好!」

「是啊,咱家也是這麼認為的。」錢能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所以今兒個咱家也跟著國公爺來開開眼界,看看號稱如今大明最能打仗的侯爺的風采,也好開開眼界嘛。」

兩人一邊口不對心皮笑肉不笑的說著沒有營養的話,一邊一起朝著過來的隊伍迎了過去,在他們的後面還跟著一群披盔戴甲的軍官。

兩撥人馬終於靠近來,走在最前面的岳陽率先上前幾步對他施了一禮大聲道:「徐老國公有勞了,岳陽今天不辱使命,將火炮給帶來了。」

「哈哈哈!」魏國公也大笑著把岳陽扶起,「岳侯爺一路辛苦,為了這些火炮,岳侯爺可謂是不遠千里來到金陵,著實讓老夫感動啊,趕明老夫必然要奏明朝廷為你請功!」

兩人如同一對許久未見的好友親切的交談著,仿佛前天的那場爭吵從未發生過似地。

兩人見面後,魏國公伸手一指身旁的錢能介紹到:「岳侯爺,這位是朝廷派駐金陵的鎮守太監錢公公。」

岳陽雖然不明白今天他和魏國公只是進行火炮交易,為什麼讓一個太監參合進來,不過不解歸不解,他還是對錢能拱手笑道:「錢公公,末將有禮了!」

錢能同樣也是滿臉堆笑並扯著公鴨嗓道:「誒呀,咱家也早就聽說了岳侯爺的大名了,怎奈何一直無緣相見,今兒個終於是得償所願了,今後咱家回京之後也可以跟人吹噓一下了!」

「呵呵呵呵……」

眾人都笑了,總之是一副其樂融融的場面。

寒暄完畢後,岳陽指著後面的一長串的火炮對魏國公說道:「國公爺,岳某已將火炮運到,請國公爺查收!」

魏國公點點頭,走到那一排長長的火炮旁邊仔細觀察了一下外表,又湊到炮口借著光線仔細觀察了好一會這才滿意的點點頭讚嘆道:「好,此火炮表面光滑,一眼望去卻是沒有一個洞眼,更難得的是炮管內也是光滑如鏡,可見這火炮鑄造得很是成功,只是此火炮究竟如何還得試過炮後才能得出結論,不知岳侯爺可否讓我等開開眼界啊。」

「這有何不可!」

岳陽笑笑,對身後的一名炮隊軍官說道:「命令趕緊將火炮卸車,目標前方兩里地外的小山包,準備試射!」

「是!」

炮隊的軍官敬了個禮後,立刻吹響了掛在脖子上的尖哨。隨著尖銳的哨聲響起,原本平靜的隊伍如同燒開了鍋的沸水一般立刻沸騰開來,很快在數百名炮手的努力下,數十門火炮便形成了一個每行十門共四行的火炮陣地。而且不少炮手還從後面的大車上搬下了不少的鉛彈和火藥包,做好這一切整個過程不到一刻鐘,可謂是堪稱神速,看得魏國公和他身後的一眾將官倒吸了一口涼氣。

很快,一名炮隊軍官跑到岳陽跟前大聲說道:「報告大人,火炮準備完畢,請您下令!」

岳陽點點頭:「目標前方兩里地外小山包,立刻開火!」

「是!」

炮隊軍官領命後立刻開始下達命令,很快,在一片片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一枚枚黑黝黝的彈丸在空氣中划過一道道弧線後便落在了小山丘上,雖然相隔了兩里地,但在校場上依舊能隱隱聽得到遠處彈丸陸續落地時發出的沉悶的撞擊聲。

「好!」

魏國公從千里鏡上看得很清楚,這些彈丸大部分都落在了山丘上,即便是有些沒命中山丘的彈丸的誤差也不是很大,看到這裡,他滿意的點點頭,對岳陽說道:「岳侯爺,你這批火炮很不錯嘛,本國公收下了,走……我們到裡面上喝茶!」

「恭敬不如從命!」

岳陽也笑著跟著魏國公來到了位於校場東側的一個台上,錢能也早就坐在一張桌子旁等候。

三人坐定後,立刻有人上前奉茶,錢能看著岳陽笑道:「岳侯爺,您為了金陵的安慰千里迢迢將火炮運來,實在是辛苦了,咱家替朝廷替徐公爺謝謝您了。」

岳陽知道,這個金陵鎮守太監今天特地過來絕不會只是來恭維他的,他不動神色的拱手道:「錢公公客氣了,好說好說,都是為了朝廷,為了百姓嘛!」

「這隻小狐狸……」

看到岳陽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錢能心中暗罵了一聲,只是臉上依舊是笑意盈盈,她說道:「岳侯爺對朝廷的忠信自然是人所共知的,只是有件事你可能還不知道,就在昨兒個,前方來報,那伙上岸的倭寇竟然又退走了。」

「什麼……倭寇退走了?」

岳陽頓時就愣了,這個消息也太坑爹了,哥千里迢迢的把火炮送來助你們守城,現在你們卻說倭寇退走了,你這是要取消交易的節奏嗎?

看到岳陽的臉色漸漸變得難看,一旁的魏國公趕緊說道:「岳侯爺別誤會,錢公公只是順口說這麼一句而已,侯爺送來的這些火炮老夫還是要買的,至於價格還是自然還是按照原來商議的來算。」

「這樣啊!」

聽到這裡,岳陽的臉色這才好了一些,不過他知道事情還沒完,否則以這位金陵鎮守太監的身份,他絕不會沒事說這些尋他開心的。

想到這裡,岳陽笑道:「錢公公,您今兒個來,不會只是要告訴本侯這些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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