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盛京正是步入炎熱的季節,草肥水美的,按理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心情應該很好才是,可事實上如今的盛京卻是一片慘澹愁雲,尤其是皇宮中更是四處掛滿了白布和素色絲綢,來來往往的宮女太監也全都穿著白色的籠紗,臉上的神情就象死了爹娘一般。

位於皇宮南邊的永福宮裡,莊妃大玉兒身穿一件素白色的宮紗坐在椅子上,她的懷裡還抱著兩名*歲大的女孩,秀麗的臉上露出悽苦之色,只是靜靜的看著前方閉口不言,而在她的旁邊則坐著另外一名同樣身穿素色宮紗,年紀約莫三十多四十歲年紀的中年女子。

這名中年女子雖然已然快到了不惑之年,眼角也有了魚尾紋,但依舊可以看出她年輕時的美麗,他就是大玉兒的姑姑博爾濟吉特.哲哲。

哲哲輕看著面色悽苦的大玉兒勸道:「布木布泰,大汗走了,你要想開點,現在你肚子裡還有大汗的骨肉呢,還有雅圖、阿圖兩個孩子也需要你這個額娘來照顧,你可不能想不開啊。」

「不會的姑姑。」大玉兒淡淡一笑,悽然的神情中帶著一絲堅毅的微笑:「我們科爾沁部落里出來的姑娘沒有那麼脆弱,當年我嫁給大汗的時候才十三歲,大汗常年征戰在外,這麼多年過去了不也這麼過來了,我還沒有那麼脆弱。」

「那就好!」哲哲拍了拍豐滿的酥胸長舒了口氣道:「我就擔心你想不開。擔心你會做什麼傻事來,如果這樣我可怎麼向你的阿布交待啊。」

「你放心,我不會的。」大玉兒苦笑一聲。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這次感覺肚子裡的孩子會是個男孩,我我一定要把他生下來然後繼承大汗的遺志,將愛新覺羅家的重擔挑起來。」

「你能這麼想最好。」哲哲欣慰的點點頭,隨即臉色又變得有些嚴肅,正色說道:「布木布泰,這些日子各旗旗主和諸位王爺正在商議讓誰來繼承大統的事,對於這種事我們女人家最好不要胡亂開口。否則恐怕就會引火燒身。再說,依我看這個位子十有*要落入豪格之手。所以我們是不宜多說什麼的,否則惹得豪格不喜恐怕就不大好了。」

「話雖如此,但這件事恐怕不是我們想避開就能避開的。」大玉兒沉吟了一下卻是不同意姑姑的意見,他繼續說道:「姑姑。您是知道的,大汗的子嗣雖多,但現在唯一有希望繼承汗位的只有豪格。除此之外就是大汗的那些兄弟們。可我認為,豪格性子粗狂,勇武有餘而謀略不足,這樣的人絕非是大汗的最佳人選,加之滿人並沒有一定要子承父業的傳統,因此我並不看好他。」

「噓……你小聲點。」

一旁的哲哲聽到大玉兒說出這種幾乎形同大逆不道的話來,臉色頓時嚇得發白。趕緊上前捂住了大玉兒的嘴,然後緊張的扭頭看了看,看到周圍沒人。他這才鬆了口氣,對大玉兒小聲罵道:「你要死了,這種話你也敢說出口,要是讓大阿哥聽到日後有的苦頭吃!」

大玉兒輕輕將哲哲的手拿開,白了她一眼道:「姑姑,你也太小心了。你可是正兒八經的皇后耶,更何況阿布和哥哥也不是白給的。任憑誰當了大汗也不敢對我們不敬。」

大玉兒在說這話時神情帶著一絲傲然和沉穩,這份底氣不是硬撐出來的,而是實打實的。他的父親也就是哲哲的哥哥寨桑是科爾沁部落的首領,而科爾沁部落這些年由於搭上了岳陽這條線後變得越興旺,人口也越來越多,聽說部落的勇士已經多達六七萬,而他的哥哥吳克善也身為漢軍旗鑲白旗的旗主,手中也掌握著一部分的兵力,所以儘管她們姑侄二女只是兩個女流之輩,但即便是皇太極在世的時候對她們也是敬重三分,更別提現在這個敏感的時候了。

大玉兒的話音剛落,從外面快步走來一名宮女,來到兩人的跟前輕聲道:「奴婢見過兩位娘娘,肅武郡王在外求見。」

「大阿哥,他來幹什麼?」大玉兒和哲哲相互對視了一眼,發現對方的眼中都露出了一絲訝色,這個傢伙竟敢在這個敏感的時候大搖大擺的入宮,看來還真是如同適才大玉兒說的那樣勇武有餘而謀略不足啊。

雖然哲哲身為大玉兒的姑姑,但為人卻沒什麼主見,反觀大玉兒平日裡便以果敢著稱,因此哲哲看了眼大玉兒無奈的問道:「怎麼樣,咱們見還是不見?」

大玉兒苦笑道:「他都遞了牌子,咱們若是不見那豈不是欲蓋彌彰了,罷了……讓他進來吧。」

很快,豪格便隨著一名宮女進了永福宮。由於自家老子剛過世,豪格雖然穿著一身紅黑色的郡王蟒袍,但外頭也跟哲哲二女一樣罩著一身白紗,只見他大步走到二女跟前打了個千郎聲道:「孩兒豪格見過額娘和莊妃娘娘。」

雖然哲哲不是豪格的親娘,但哲哲身為後宮正室,叫她額娘是應該的。

哲哲點點頭,玉手虛抬:「起來吧,來人啊……給肅武郡王看座!」

很快,有宮女搬了個圓凳讓豪格坐下。豪格一屁股坐下後便對哲哲說道:「額娘,孩兒此番前來是有天大要事告知額娘和莊妃娘娘的。」

哲哲淡淡說:「哦……你到底有何要事要說啊。」

豪格轉頭看了看周圍侍奉的十多名宮女,把手一擺對她們喝道:「你們都下去,本王有要是要與額娘和莊妃娘娘商議。」

「這……」

為首的一名宮女領班偷偷將目光看向了哲哲和大玉兒。看到哲哲無奈的點點頭,她這才帶著眾宮女退了下去。

眾宮女退下後,哲哲黛眉一皺。有些不悅的說道:「肅武郡王,你有何事要告知哀家和莊妃娘娘,現在可以說了吧。」

豪格突然站了起來上前兩步對著二女跪了下去大聲道:「孩兒有天大的委屈,請額娘和莊妃娘娘做主!」

看到豪格突然跪下,二女同時吃了一驚,哲哲更是驚訝的說道:「豪格你這是做什麼?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嗎,幹麼行此大禮。」

跪在地上的豪格臉上浮現出悲憤之色。眼裡也流出了淚水,哭泣道:「額娘。孩兒此番是有天大的委屈要告知兩位,阿瑪……阿瑪他……他不是病逝,而是……是被人害死的啊!」

「什麼!」

這下不止是哲哲,就連大玉兒也驚得站了起來。只見大玉兒伸出玉手,纖纖玉指指著豪格顫聲道:「肅武郡王,你……這事可不能亂說,要是傳出去可不得了啊!」

「是啊,這事可不能亂講,傳出去可是滔天的禍事啊!」哲哲也嚇得粉臉刷白,連伸出的手都有些發抖。

「孩兒沒有亂講,此事是有依據的。」豪格咬著牙道:「此次出征父汗雖然被氣得病倒,但孩兒曾聽太醫說過。父汗病情雖重,但至少支撐個半年還是不成問題的,可是就在大軍就要抵達盛京時。那天夜裡我由於連日趕路太過疲勞,吃過晚飯後便睡了會,可……可當孩兒睡到半夜時便有人跑來告知孩兒,說……說父汗駕……駕崩了,這……若非是有人加害父汗,父汗怎麼可能突然駕崩呢。而且孩兒後來還聽說。就在孩兒離去後,那多鐸曾來過一趟。而且還親自喂了父汗一碗粥,隨後父汗就不明不白的駕崩了,若是這其中沒有鬼打死我也不信!」

說到這裡時,豪格咬牙切齒,臉色也有些扭曲起來。

而和豪格不同的是大玉兒聽了這話後卻是搖頭苦笑道:「肅武郡王,太醫早已為大汗驗過了,大汗身上沒有一絲中毒之跡象,你現在跑來告知我們也沒有半點用處,事情已然發生,再怎麼說也於事無補的。」

豪格咬著牙扭頭問哲哲道:「額娘,你也是這麼認為嗎?」

哲哲此時也是面沉如水,「肅武郡王,莊妃娘娘說得沒錯,大汗此時已然下葬,咱們再翻舊帳確實沒有無半點益處,不管大汗是被多鐸害死還是暴斃身亡,都已然宣告天下,若是再拿出來說事確實不妥。」

「什麼?額娘你也是這個意思?」

豪格怒了,他站了起來喝道:「難道……難道我父汗就這麼白死了不成?」

大玉兒也站了起來大聲道:「那你待如何?」

豪格也顧不上許多,獰聲說道:「我以為應該立即派人將多鐸抓起來,嚴加審訊,逼問其謀害父汗的因果緣由,讓其交待幕後主使,並將一干人等處死以正國法!」

看到面目扭曲的豪格,大玉兒已經連喝罵的興趣都沒有了,她失望的擺了擺手,低聲道:「罷了……罷了。我二人乃婦道人家,即便是想管也管不了,你還是下去吧,不過你儘管放心,此事我二人會替你保密絕不會外傳的。」

「你……」

原本興匆匆而來,卻被當頭澆了一頭冷水豪格愣住了,在他看來,當一個女人知道丈夫是被人害死後不是應該勃然大怒而後便發動一切力量為丈夫報仇嗎?這兩個人怎麼會如此冷漠呢?看著神情冷漠的兩人,豪格簡直不敢相信這兩人就是自己父汗的妻子。她冷笑著說道。

「好……好好……你們兩個既然不肯為自己父汗報仇,那我自己來!」

說完,豪格豁然起身,大步向外面走了出去,只留給身後兩名婦人一個憤怒的背影。

良久,哲哲的聲音才幽幽的響了起來:「唉……原本剛才你說豪格謀略不足,現在看來何止是謀略不足的,他簡直……簡直就是愚蠢!」

哲哲的臉上帶著一絲無奈和痛心搖頭道,「這傢伙他以為自己是什麼人?是大汗麼?還說要將多鐸捉起來審訊,堂堂一個鑲白旗旗主就算大汗在位時都不敢隨便亂動。他如今只是區區一個肅武郡王,也敢說出這麼狂妄的話來,難道真以為多鐸和多爾袞兩兄弟是白給的嗎?」

「姑姑你別理這個笨蛋。」大玉兒面色陰沉的說道:「豪格如此狂妄自大。遲早有一天會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看來豪格我們是不能指望了,否則我們遲早要被這個蠢貨給拖累死!」

哲哲有些意外的看了看大玉兒,看來她這位侄女心裡對豪格是徹底失望了,否則不會連蠢貨這個詞都冒出來。

輕嘆了口氣,哲哲點頭道:「姑姑知道你素來有主見,只是此次事關重大。你能不能跟姑姑說說,你到底想如何做?」

大玉兒咬著銀牙道:「以我估計。靠多鐸那個蠢貨是不行了,此番我要和多爾袞見一面然後做個交易才行。」

「多爾袞?」

「是的!」大玉兒鄭重的點了點頭,「縱觀我大清,如今能繼承大汗位子的也只有他了。今天晚上我要出宮一趟……」

「什麼……你要出宮……」哲哲驚呼了起來……

夏日的太陽落得很晚。直至戌時夜幕才開始降臨。由於皇太極新喪,盛京實行了宵禁,夜幕下的盛京城顯得格外冷清,街道上除了偶爾路過的巡邏兵丁外便再無一人。

兩名轎夫抬著一頂小轎子在一名帶著瓜皮帽的中年男子的帶領下飛快的穿梭在一條條小巷裡,帶路的中年人仿佛很熟悉巡邏兵丁的行進路線似地,帶著轎子在小巷裡快速的穿梭著,不久後他們來到了一條小巷子裡,隨後快速的進了一個院子,大門也很快關上。轎子落下後一個臉上蒙著面紗的人從轎子裡走了出來。雖然從面容被遮蓋得很掩飾,但從其窈窕的身形上卻能很輕易的分辨出此人是一名女人。

這名女子走進了院子後直徑的走進了一間屋子,當她進了屋子後原本黑黝黝的屋子突然亮起了一道燈光。很快就是第二道,不多時屋子裡便開始變得亮堂起來,此時一名中年人的身影便顯現出來。

只聽來人輕笑道:「莊妃娘娘,你可是讓我好等啊。」

只聽見來人淡淡的說道:「漢人有句話說得好,小心無大錯。謹慎點總是好的,老十四你不也是如此嗎?否則你也不會讓多鐸干下那等滅九族的事了!」

來人正是莊妃大玉兒。而坐在那裡等著的人就是如今的正白旗旗主和碩親王多爾袞了。

只見多爾袞冷笑道:「誅九族?真是笑話,在大清朝誰敢誅我九族。我的阿瑪是大清太祖,真要誅我九族的話莊妃娘娘你以為你就能逃脫嗎?」

「好了,咱們不說這些沒用的話。」大玉兒明顯有些沉不住氣,喝問道:「有人對我說,大汗的死於你有關,你老實告訴我,大汗是不是你害死的?」

多爾袞明顯沉默了一下,隨後才說道:「沒想到你這麼快就察覺了,不錯……四哥是我害死的。怎麼,你想替他報仇麼?」

多爾袞如此直言不諱的承認皇太極的死是他乾的,這讓大玉兒愣了愣,隨即大怒起來厲聲喝道:「你……你怎麼下得了這個手?他……他可是你的四哥啊!」

「四哥?」多爾袞冷笑起來:「當年他害死我額娘的時候他想過我是他十四弟了嗎?我和多鐸兩人剛死了阿瑪,他就又讓我兩兄弟成了沒娘的孩子,怎麼?我們兄弟為額娘報仇難道不應該嗎?況且我們不搶先一步動手,難道要等他回到盛京再把我們兄弟害死不成?」

多爾袞的話里充滿了怨毒和憤恨,那張國字臉上充滿了猙獰和扭曲,看得大玉兒也心驚不已。

良久,大玉兒才幽幽的嘆息了一聲。她知道,從客觀的角度上來說多爾袞說的全是實情,以他對自己丈夫的秉性來說,當他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時,他絕對會把對自己兒子有威脅的一切東西都剷除掉的,而多爾袞兄弟就是首當其衝的兩人。

「好了,此事的對錯我們不要再說了。我今天來就是想告訴你,我和我姑姑可以祝你登上帝位!」

大玉兒的這句話如同通過一道驚雷,把原本激動的多爾袞也給驚呆了。

「你……你說什麼?助我登上……登上帝位?」

多爾袞喃喃了幾聲,過了一會眼中才透出犀利的神情沉聲問道:「你有什麼條件,都說出來吧!」

「我要你答應我兩件事,第一:待你登上帝位後,我要和我姑姑回到科爾沁草原去住。第二:此時我腹中已經有了孩兒,明年我若誕下的是男孩,待你百年後你要將這個帝位還給我孩兒!你若答應我這兩件事,我便姑姑全力助你!」

大玉兒在說這話的時候,一雙放在桌下的手不住的攪動著,由於太過用力而露出了青筋。

多爾袞沉吟良久,一雙鷹目中寒芒不住閃動,顯然心中的十分激動,不知過了多久,多爾袞才猛的抬起了頭乾脆的說道:「好……我答應你!」(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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