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二年四月二十八日,在將盛京包圍了二十一天後,城外的明軍終於對盛京城發動了進攻。

岳陽並沒有實行平均主義對著盛京的八個城門一起進行炮擊,而是將五個炮營的火炮集中到了一起,對大東進門和德勝門兩個城門進行轟擊。

四百多門火炮對兩個城門一連轟了三天,消耗鉛彈和火藥共計三千多噸,這三天的炮擊後果就是將威海衛水師花了半個月時間才送來的彈藥消耗幾乎消耗殆盡,直到這時岳陽才下令對大東進門和德勝門發動總攻。

「快點……都快點,你們這些蠢貨……要是不能趕在明軍發動下一次炮擊之前把缺口堵好你們就死定了!」

隸屬於鑲黃旗防區的德勝門經過了三天的炮擊早已看不出昔日的雄偉堅固,在一堆廢墟前,多鐸正唾沫橫飛的不住狂吼,在他的旁邊一群鑲黃旗的士兵則是揮舞著兵器對著一群漢軍旗的士兵拳打腳踢,這已經成了這些日子以來的常態。

三天……整整三天了,明軍從未出動一兵一卒,只是用二十四磅和三十二磅的火炮不停的轟擊,便將這個在滿人看來堅不可摧的雄關打成了一堆破磚亂瓦。而多鐸的鑲黃旗剛開始也在炮擊中損失慘重,後來多鐸學乖了,將鑲黃旗的兵馬全都撤了下來,把漢軍旗給派了上去,其中就有隸屬於祖大壽的漢軍旗。

祖大壽歸順滿清後,多爾袞並沒有虧待他,而是將他封為漢軍旗正黃旗的旗主,麾下兵馬四千多人。也算是一名實力不菲了。按說祖大壽一個降將能撈到這麼一個官職也應該心滿意足了,可祖大壽和跟著他一起投降過來的人並不感到快樂,因為隨著明軍在遼東實力的逐漸增強,不止是滿人就連祖大壽也感到了越來越大的壓力。

自從投降了滿清之後,祖大壽、吳三桂等人一直都感到不僅自己無法融入到滿人的生活當中。就連滿人也一直提防著自己這些降將。漢軍旗無論是伙食還是待遇相比與滿八旗差也就罷了,畢竟換了自己也是這樣,可當他們發現就連蒙八旗的待遇也比自己好時,心裡那種的不平衡的感覺就更加濃烈起來,且一年多過去後,漢軍旗的降兵降將們思鄉的情緒也愈發的強烈起來。在這種情況下漢軍旗的幾名旗主如祖大壽、尚可喜以及吳三桂、耿仲明、孔有德等人也不自覺的相互之間靠近了許多,隱約之間也有了聯盟的架勢。

而自從盛京城被圍之後,這些原明降將更是感到了一股絕望之情在心中涌動。這些人很清楚,大明朝廷或許能允許滿人投降後活下來,但他們這些亂臣賊子若是落到了明軍手裡恐怕連痛快的死去都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國人對於叛徒的痛恨遠比外敵要強烈得多,這是早已經過歷史考證過的,已經無路可退的他們只能硬著頭皮一條道走到黑了。

就在多鐸驅使著漢軍旗的軍士們抓緊時間修復城牆時,一名滿人的馬甲軍士指著前方發出了悽厲而絕望的聲音:「主子,那些明軍開始發動攻擊了」

順著軍士所指的方向望去,多鐸看到一排排明軍列著整齊的隊伍朝著德勝門走了過來,旌旗招展之間整個天地仿佛只聽到一陣陣整齊的腳步聲越來越響亮。

臉色刷的蒼白了起來,多鐸一把抽出了腰間的長刀怒吼道:「所有人都給我快點幹活。祖大壽你馬上將你的人馬全部都調到城頭上來參與守城,壘石、滾木都準備好,對了……還有金汁也趕緊燒起來。一定要快!」由於太多緊張,多鐸的聲音變得色厲而內荏。

其實不止是多鐸,整個德勝門和大東進門的守軍已經進入驚慌狀態,其實原本按照滿足軍士的素質是不至於如此不堪的,但經過了三天無休止的炮擊後任是再堅強的戰士會變得脆弱起來,此時他們所有人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如此堅固的城牆都被明軍生生用火炮給轟爛了,他們這些血肉之軀能擋得住明軍的攻擊麼?

「嗶嗶嗶……」

一聲尖銳的哨聲迴蕩在戰場上。第一批五千名火銃手分成了兩隊分別朝德勝門和大東進門推進,他們排著整齊的隊伍來到了已經被炸得幾乎看不出原來模樣的城門外。在距離城門三百五十步的地方停了下來。

隨後這些火銃手在軍官的指揮下繞著城牆排成了一個一字長蛇陣,隨後隨著一聲嘶喊後面又湧出了一隊隊手持長刀盾牌的士卒,他們有的人抬著雲梯有的人推著高大的攻城車、盾車等攻城器械朝著城牆沖了過來,士卒們齊齊發出的喊聲震徹了半空。

看著朝己方衝來的明軍,多鐸一把拉過了祖大壽咬著牙道:「祖將軍,如今已經是我大清生死存亡的時候,你和我們也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跑不了你也蹦不了我,該怎麼做你很清楚,就不要本王教你了吧!」

雖然投靠滿清不過一年多時間,但原本精神頭還算不錯的祖大壽在這一年多里卻是衰老得極快,如今的他頭髮已經全然花白,看著多鐸兇狠的目光祖大壽慘然一笑:「王爺放心,本將知道怎麼做!」

說完,祖大壽對著身後一擺手,很快就從後面過來了兩千多名士卒,他們手持各式兵器躲在所能找到的隱蔽場所的後面靜靜的等待著雙方正式接觸的一刻。

看著不斷靠近的明軍和那一面面大大的明字旗,祖大壽心中可謂是百感交集,就在一年多前,他還是大明王朝的一名總兵官,承擔著抵禦滿洲韃子的責任,可一年多過去後他竟然要和原來的袍澤兵戎相見,世間最荒唐的事情莫過於此。

雖然外面是殺聲震天,但祖大壽的思緒卻早就飛到了九霄雲外,不知過了多久。一個聲音在他身邊響了起來:「弓箭手都出來……給我放箭!」

「快放箭!」周圍不時響起軍官們的喊聲。

隨著軍官們的嘶喊,一名名弓箭手開始將身子探出了隱藏之所朝前面射出了弓箭,一支支箭矢朝著前方飛去。

隨著一聲聲弓弦拉響的聲音,稀稀落落的箭矢開始落在了明軍衝鋒的陣前,開始有明軍中箭倒地。

看到這樣的情形早就做好準備的火銃兵軍官高聲吆喝了起來。「火銃兵,上前掩護射擊!」

「砰砰……砰砰砰……」

此起彼伏的火銃聲開始響了起來,不少將身子探出城牆放箭的弓箭手們被疾射而來的鉛彈擊中後慘呼著倒在地上。

對於火銃兵來說沒有誰的槍法是天生出來的,只有大量的彈藥才能練得出精湛的槍法,這些火銃兵每人都是消耗了大量的彈藥,雖然不能說每個人都是神槍手。但憑藉著手中的米尼式線膛步槍要擊中三百步外的目標還是問題不大的,在火銃兵持續不斷的打擊下,大部分敢將頭探出來放箭的弓箭手們都成了他們的槍下之鬼。

隨著一聲聲連續而有節奏的槍聲不斷響起,一名又一名弓箭手被鉛彈奪取了性命,剩下的幾百名弓箭手終於害怕了。任憑身邊的軍官再怎么喝罵也不肯探出身子射箭。看到這樣的情形在後面督戰的多鐸怒了,他大步走到祖大壽旁邊怒喝道:「祖將軍,明軍就要衝上來了,你們為什麼不繼續射箭,若是你不會指揮本王不介意替你執行一回軍法!」

祖大壽回頭看了多鐸一眼強忍著怒氣指著周圍橫七豎八躺著的屍體道:「德豫親王,您也瞧見了,非是我等不拚命,而是明軍的火銃實在太過厲害。我麾下的一千名弓箭手如今只剩下不到三百名,讓他們強行射箭也只能是白白送死而已。」

「你還敢狡辯!」多鐸不由分說的打斷了祖大壽的話指著他的鼻子喝道:「早就聽說你們關寧軍懦弱無能,本王先前還不以為然。如今看來這個評價還真是不冤枉。只是死傷了幾百人而已,這不是還剩下三百多名嘛,繼續讓他們放箭就是,誰要敢畏戰的話可不要怪本王不客氣了!」

祖大壽在怎說也是帶了多年兵的主,豈能被多鐸如此叱喝,看到多鐸的手指幾乎都要觸碰到自己的鼻子了。他再也忍不住冷聲道:「既然德豫親王說我們關寧軍懦弱無能,依我看不如讓我們先退下歇息一下。也讓我們看看驍勇善戰的滿洲勇士是如何跟明軍血戰好了。」

「該死的明狗……你敢臨陣違背本王將令,真以為本王不敢殺你不成!」多鐸的眼神立刻就冒出了火焰。牙齒咬的格格響,右手握住了腰間的戰刀。

眼看多鐸就要翻臉,祖大壽也不甘示弱瞪著他說道:「德豫親王,本官是奉了皇上之命來輔助你守城的,不是來為你送死的,你有本事就衝著城外的明軍去發,殺自己人算什麼本事。」

祖大壽今天也算是豁出去了,他和吳三桂等人逃到遼東的時候身邊雙方所帶人馬合計不過八千多人,現如今隸屬於他的只有四千人馬左右,這些人可都是他精英多年的嫡系人馬,同時也都是精銳的騎兵。說這些兵馬是他的命根子也不為過,同時他也明白自己如今還能在滿清這裡說的上話全靠著麾下這些兵馬在撐腰,若是失去了這些兵馬恐怕那些滿人連正眼看他的興趣都沒有,試問他如何捨得將這些兵馬消耗乾淨呢。

「你找死!」脾氣火爆的多鐸一把抽出了腰間的戰刀就朝著祖大壽一把砍了下去。

「噹……」只聽到一聲脆響,早就有準備的祖大壽也抽出了腰間的長刀反手一擋,兩把兵器撞擊後發出了清脆的響聲。看到己方主帥竟然打了起來,雙方的士卒也全都涌了上來,兩邊的人馬開始虎視眈眈的對視著,一場內訌眼看就要爆發。

「你們在幹什麼?」

一聲暴喝突然在一旁響起,雙方回頭一看原來是穿著一身明黃色鎧甲的多爾袞竟然來到了城牆上。只見多爾袞大步走到兩人跟前怒喝道:「大敵當前你們不但不思共同退敵,反而要開始內訌,你們都是豬嗎?」

看到多爾袞到來。所有人都吃了一驚,多鐸指著祖大壽說道:「皇上……我早就說過這些明狗靠不住,此時明軍已經開始攻城,但他們卻依舊貪生怕死,適才我只是……」

「你閉嘴!」多爾袞怒斥道:「剛才的事朕都看到了。祖將軍確實已經盡力了,可你身為守城主將不知道勉勵士卒激勵士氣也就罷了,反而還想亂殺士卒泄憤,你到底想幹什麼?你還嫌我們死得不夠快嗎?」

多爾袞劈頭蓋臉的訓斥了多鐸一頓,這才轉頭對祖大壽歉然道:「祖將軍,適才之事我已經看到了。此事是多鐸做得不對,我替他向你道歉。如今大難當頭,明軍攻城甚急,說句不好聽的話盛京若是被攻破我等皆死無葬身之地,祖將軍。我知道適才祖將軍的人馬損失甚大,現在就請將軍將人馬待下去歇息,請將軍在後面觀戰,看看朕親率正黃旗勇士在此和明軍決一死戰!」

「皇上……」

祖大壽聽到這裡立刻就傻眼了,多爾袞要親自守城,而他這個降將卻下去休息,他要是真這麼做了估計還沒到城下就會被那些滿人給砍成十八節。

想到這裡,他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泣聲道:「皇上。罪臣罪該萬死,您乃萬金之軀豈能上陣涉險,您且退後在一旁觀戰。待罪臣與明軍決一死戰!」

祖大壽知道隨著多爾袞這麼一來,他已經被逼到了牆角,今天他要麼是打退明軍活下去,要麼是戰死在這城牆上,再也沒有第三條路可走了。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絕望之色,對著周圍的關東軍士卒喊道:「兄弟們。你們也看到了,明軍若是攻進城來咱們全都得死。想要活命就得跟明軍玩命,現在大夥都隨我殺敵啊!」

說完。祖大壽跑到了城牆旁俯身撿起了一塊壘石朝著城外拋去。看到祖大壽親自帶了頭,他麾下的關寧軍也紛紛有樣學樣撿起了壘石滾木朝著城牆外扔了下去。

看著關寧軍又開始作戰,多爾袞暗暗長吐了口氣,他轉身看了看身旁的多鐸強忍著怒火叱喝道:「你知不知道適才你做了一件多麼愚蠢的事情,你若真和祖大壽在城牆上火拚起來,德勝門還能守得住嗎?德勝門要是失守咱們盛京城可就完了,這點還要我來提醒你嗎?」

此時的多鐸也意識到了自己剛才行為的魯莽,額頭上頃刻間也出了一腦門子的冷汗,要是盛京城因為自己而失守,自己可就是滿人的千古罪人了。

「十四哥,我錯了!」此時的多鐸完全沒有了剛才的狠辣勁,他低著頭站在多爾袞面前就像個溫順的小綿羊。

「哼……你自己好自為之吧。」多爾袞冷哼一聲還想說些什麼,這時旁邊跑來一名氣喘吁吁的戈什哈跪在了多爾袞的面前惶恐道:「皇上,肅親王派人來報,明軍攻打大東進門甚急,吳三桂那些人卻是存心保存實力出工不出力,以至於肅親王不得不將正白旗的人馬派上城牆親自守城,肅親王現請皇上速派蒙八旗的人馬前去協助守城。」

「什麼……還有這事。」

多爾袞的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對於這些降將他還是比較了解的,如果說祖大壽還算是有些榮譽感的人,那麼吳三桂就純粹是一個以保存實力為首要先決條件的滑頭了。其實滿人的打算很簡單,那就是先用漢軍旗、蒙八旗的人馬來跟明軍消耗,等他們消耗得差不多了滿八旗的人馬再上,這樣便可以最大程度的保存滿人的實力,畢竟這些年經過連續幾次大敗,滿人的精銳可以說已經死傷過半,剩下的這些人可都是寶貝得很,可以說是死一個就少一個,若非萬不得已多爾袞是捨不得將這些僅存的滿人精銳就這樣消耗在城牆上的,更何況在多爾袞心裡還要依靠這些滿人做一件大事,怎能白白這樣被消耗掉。

想到這裡,多爾袞面色就沉了下來沉聲道:「來人,傳朕的旨意,豪格速速派出人馬進行督陣,吳三桂所部若有消極怠慢臨陣不前者斬立決!」

「嗻……」

戈什哈迅速領命而去。

看著離開的戈什哈多鐸嘴角蠕動了一下想要說些什麼卻又停了下來。只是他的神情卻瞞不過多爾袞,多爾袞也不想多做解釋,他對多鐸說道:「朕,恐怕豪格一個人壓不住那個吳三桂這個滑頭,真必須親自走一趟才能震得住他。你一定要好好守住德勝門明白嗎?」

「皇上放心,只要臣弟在德勝門就在,明軍若想攻下德勝門除非他們踏著臣弟的屍體過來,否則臣弟但凡還有一口氣就絕不會讓明軍越過德勝門半步!」

多爾袞沒有說話,只是拍了拍多鐸的肩膀就走了……(未完待續)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書都經過挑選和審覈。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