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一身硃紅色官袍,胸前繡著一隻孔雀代表著三品官銜的楊廷麟從轎子上走了下來匆匆朝著,穿過兵部衙門前那對威嚴的石獅子時並沒有絲毫的停留,而是匆匆的一路快步走了進去。

兵部號稱一國最高軍事機構,其下屬的衙門甚多,是以占地面積甚為龐大,整個兵部衙門的面積足足有上百畝,楊廷麟一直跑了好一會這才來到了衙門的後院。比起前院那穿梭不息的人流,這裡的人明顯就少了許多,楊廷麟走到一座幽靜的屋子時,剛好看到盧象升正獨自坐在太師椅上泡著功夫茶。

看到這樣的情形楊廷麟差點把鼻子都氣歪了,他大步走過去一把奪過盧象升手中的紫砂茶壺後開口罵道:「好你個盧建斗,現在你還有心情喝茶?你知不知道內閣的幾位閣老因為你的事都快吵翻天了!」

「那又如何?」盧象升並沒有任何焦急的神情,而是看著楊廷麟淡淡的說道:「盧某身為兵部尚書,難不成給下屬寫一封公文還得求著他不成?」

「下屬……你以為他現在還是五六年前你麾下的那個兵不過數百的小團練啊,如今他是一朝國侯、封疆大吏,比起你這個窮得叮噹響的兵部尚書要強十倍,你怎麼就敢寫出「逾期不至者必將嚴懲不貸」這種混帳話,現在好了人家不出兵了,我倒要看你怎麼嚴懲他?」楊廷麟用力拍了拍茶几發出砰砰的聲音。

看到楊廷麟氣急敗壞的模樣,盧象升並沒有生氣反而從心裡湧起一股暖意,因為他知道這個老朋友是真的關心他,隨即出言安慰道:「伯祥。我知道你是真的為我擔心,不過你也不用如此著急,不過是一封公文而已,皇上還不至於因為此事而撤了我的差事,反正出了事有高個子頂著。我最多不過是被人說兩句而已。」

「哼……高個子頂著,我看你個子就不怎麼矮嘛。」楊廷麟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這才說道:「我知道這事是高閣老示意你這麼做的,怎麼?他許了你什麼好處啦?」

盧象升淡淡的說道:「也沒什麼好處,他答應下個月將朝廷欠下的天雄軍的軍餉給補齊了。」

「你……我都不知道該說你什麼好?」楊廷麟聞言長吁了口氣苦笑起來:「你如今已經貴為兵部尚書,若是跟下面的將領和兵馬牽扯太深對你沒什麼好處,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御史的嘴皮子又多厲害。雖然我知道天雄軍是你一手拉扯起來的。但有些事你也要避嫌的嘛。或者你可以交給我去做啊。」

「交給你去做?」盧象升聞言橫了他一眼:「這跟我親自做有什麼區別,再者說了,你一個吏部的侍郎跑來關心天雄軍的軍餉問題,那些御史知道了更不會放過你。」

說到這裡,兩人情不自禁的相視了一眼齊齊嘆了口氣。隨後又同時笑了起來,笑過之後屋裡的氣氛卻是好了不少。

直到這時楊廷麟這才坐了下來,隨手拿出一個茶杯用一直抓在手裡的紫砂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喂……茶都涼了,想喝重新泡啊!」

楊廷麟沒有理會盧象升的話,喝了一杯後又倒了一杯,看樣子倒是喝得津津有味。盧象升見狀失笑著搖了搖頭,伸手將他手中的茶壺奪過,將裡面的茶水倒了乾淨後重新又裝上了清水放在了一旁正冒著紅光的小火爐上。

喝完了兩杯涼茶。楊廷麟的火氣也降了不少,這才對盧象升道:「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你想過接下來要如何補救嗎?我可是聽說了。幾位閣老為了你的事都吵了一上午了,高閣老倒是支持你,可周閣老、薛閣老和范閣老卻不認同高閣老的話,而且皇上已經說了,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一定要讓宣大軍與下個月之前開赴福建。否則皇上一旦動怒大家都不好受。」

盧象升長嘆了口氣:「其實岳正宏此人的才能我還是很了解的,昔日他還只是一個小小的游擊將軍就已經展現出其才能。無論是開荒、安置難民還是練兵都乾得井井有條,將偌大的應州府治理得好生興旺。接下來此人在短短五六年時間裡從游擊將軍、參將、總兵、再到忠勇侯一路晉升,最後竟然將我大明的心腹大患滿清韃子都給滅了,此等功績我盧象升也是自愧不如的,但問題也就出在這裡,時至今日此人無論是權利還是實力已經太大了,大到了能威脅大明江山的地步。

按理說若是有心之人到了此時應該識趣的將兵權交出來,老老實實的進京當一個富家翁,可他不但沒有任何收斂反而變本加厲,十多萬精銳遍布宣大、遼東,朝廷邊關重鎮盡在他掌握中,即便他是當朝駙馬可你認為皇上能睡得著嗎?朝中諸公能不提防他嗎?我之所以在公文中措辭如此嚴厲那是給他提個醒,讓他識趣些早點將兵權交出來,這樣或許還能得個善終,否則……」說到這裡,盧象升長嘆了口氣後就不說話了。

「咕嚕嚕……嗤嗤……」

這時茶壺裡的水已經燒開,盧象升將茶壺提起開始沏茶,很快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便傳了出來。

在盧象升沏茶的時候楊廷麟一直呆坐著沒有出聲,仿佛在想什麼心事。良久他才說道:「岳正宏不是想皇上討了大員作為自己的封地了嗎,看他的意思日後他是會將山西、山東、等地的差事還回來的,你與陳閣老為何又如此咄咄逼人呢?」

盧象升沒有回答,只是繼續沏茶,當他給楊廷麟面前的茶杯給倒上茶後才淡淡的說了八個字:「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為大明江山計我也必須這麼做。」

聽了這句話楊廷麟也沉默了,世上的事情就是這樣,並不是你不惹事就會沒事。有時候事情是會主動找到你的。就比如岳陽,如今的他可謂是富可敵國手中將兵強將無數,看似無人敢惹,可誰有知道背地裡有多少人正在虎視眈眈的盯著他垂涎他手中的財富和權勢,等到他一旦露出破綻會就飛身撲過去置他於死地。

「你知不知道這麼做會讓岳正宏記恨上你的。」良久楊廷麟才說了一句。

盧象升淡然一笑:「我自然知道。不過那又如何,我做事向來問心無愧,岳正宏即便知道又能如何,他還能將我這兵部尚書的差使給撤了。」

「你呀……」對於這位脾氣倔強的老朋友楊廷麟實在是沒辦法了,只能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就在兩人談話間,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進來!」

很快門外就進來一名穿著長衫的老人。楊廷麟也認識他,知道這個老人是已經跟了盧象升二十多年的老管家。

只見這名老管家走到盧象升旁邊低下頭正想說些什麼,卻聽到盧象升不悅的說道:「林伯,伯祥是我多年的知己好友,有什麼話就直說好了。」

「是老爺!」老管家這才站直了身子說道:「老爺。剛才宮裡傳來了消息,大員那邊又派人送來了奏摺,忠勇侯在摺子里彈劾陳演陳閣老不但不能為國出力為君分憂,反而嫉賢妒能、尸位素餐,他在摺子里說象陳閣老這種人早就應該致仕回家養老了,留在朝廷里只會空耗糧餉毫無用處,據說陳閣老看到這份摺子後便當場暈倒了,如今正生死不知呢。」

「什麼……竟有此事?」

盧象升和楊廷麟同時站了起來。眼中射出駭然的神情……

炎炎的烈日照在半山腰上,無數穿著藍色工作服的人正在路邊不停的揮舞著各自的工具,他們一個個汗流浹背。全身仿佛象浸在水裡似地,在他們的身後一條蜿蜒曲折的道路已經初見雛形。

歐沃德和比利亞推著一輛推車走到了修路大軍的中間後比利亞大喊了一聲:「嘿……夥計們,大夥都歇一歇,都過來喝涼茶啦!」

隨著比利亞的叫聲,周圍的人紛紛停下了手中的活將工具放下,隨後紛紛朝推車走來。而歐沃德此時也和比利亞將車上的幾個大木桶抬了下來放在地上。很快便有不少人掏出隨身的飯盒開始盛涼茶,一時間周圍全師咕咚咕咚的吞咽聲。

「啊……這涼茶的味道可真不錯。」一名身材高大的俘虜笑著對歐沃德道:「總督閣下。您熬制涼茶的手藝越來越精湛了,看來將來即便是回到歐洲您憑藉這個手藝也能養家餬口。」

面對這明顯屬於調侃的言語歐沃德笑了笑:「雷恩。你也不錯啊,等把這條路修完,你回到國內也可以當一名工程師了。」

「哈哈哈……」

周圍的人聽後全都笑了起來,現在大家都是俘虜的身份,往日的身份差矣已經蕩然無存,是以大家相互間也可以開起了玩笑。只是在笑過之後眾人的眉頭又嘆了口氣,那位大明的侯爵閣下可是說了,所有人都有二十年的刑期呢,這下可怎麼過喲。

一名身材較為瘦小的俘虜走到歐沃德跟前用一種期待的眼神問道:「總督閣下,我們一定要在這裡呆滿二十年才能回家麼?」

歐沃德聳了肩膀無奈的說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是這樣的。」

這名俘虜的臉一下就垮了下來:「哦……該死的,難道我們的國王陛下不會派人把我們贖回去嗎?」

周圍響起了一個嘲笑的聲音:「休斯,我勸你別做夢了,你沒看到現在就連總督閣下也當起了廚子了嗎?你難道還指望國王陛下會出錢把一個小偷贖回去嗎?」

聽到這裡這個瘦子也惱了,他猛的轉過頭反譏道:「雷恩,你在阿姆斯特丹的時候還不是一個只能在鄉下收保護費的小混混,你有什麼資格說我!」

「你這個傢伙,我會讓你知道小混混的厲害的!」身材高大的雷恩一聽臉都變得黑了起來,大步朝休斯走去就要揍他,眾人見狀不但沒有阻止反而在一旁不斷起鬨,俘虜們一天的生活實在是太無聊了。有看樂子的機會他們是從來不會放過的。

就在雷恩就要狂扁休斯的時候,一聲尖銳的哨聲響了起來,很快原本幾名躲在樹蔭下休息的監工拿著木棍朝他們跑了過來。看到監工跑來,原本打算看熱鬧的俘虜們趕緊做了鳥獸散,畢竟看熱鬧固然要緊。但要是為了看熱鬧被打那就不值了,別看這些監工沒有槍枝,但打起人來可心黑著呢。

當這些監工跑到這裡時眾人已經散開,就連雷恩和休斯也分別蹲到了路邊,監工見狀也沒有太為難他們,而是指著他們喝罵了兩聲後這才離開。

當他們離開後。這場架自然也打不成了,眾人都蹲在地上慢慢的喝著涼茶。這時,休斯走到歐沃德的旁邊有些沮喪的問道:「總督閣下,您可是貴族,難道您就不能跟大明那位侯爵閣下說一聲。提前把我們放回去麼?」

歐沃德擺了擺手:「哦……我想這個可能性不大,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不過我倒是有個主意,或許可以讓你們過上另外一種生活。」

「什麼生活?」休斯有些沮喪。

歐沃德笑笑,他跳上了旁邊的那輛推車大聲的喊道:「嘿,夥計們,大家都過來一下,我有些話對大夥說!」

很快,周圍的人都聚了過來。將歐沃德圍在了中央,眾人都好奇的看著這位昔日的總督,都想知道他想說些什麼。

歐沃德拍了拍手喊道:「夥計們。你們都聽著。就在前天,那位把我們變成了俘虜的大明侯爵閣下派人告訴我,說他正打算向向呂宋島進軍,但是他的艦隊缺乏海軍軍官和有經驗的水手,所以他特地向我們發出徵召,只要有人覺得自己有以上技能的就可以找到監管我們的工頭報名。然後他們會和我們簽署一份合同。我們只需要為侯爵閣下服務五年就可以重獲自由,也就是說我們不用在這該死的地方修二十年的路了。你們都聽明白了嗎?」

「轟……」歐沃德的話剛一出口,周圍的人都吃了一驚。

「是真的嗎?」

「這真是太好了。我終於有機會離開這該死的地方了。」

不少人舉手歡呼,但更多的則是大聲咒罵。

「混蛋,人家要的是海軍軍官,你高興什麼?」

「你拍什麼手,你會開船嗎?」

看到這些俘虜高興了沒幾分鐘又都一個個垂頭喪氣起來歐沃德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伸手拿起一疊文件繼續接著說道:「我知道,你們當中絕大多數人都沒幹過水手,不過這不要緊,我這裡還有另外一份工作,你們只要在這份合同上簽字,也可以在五年後回到家鄉,見到你們的親人!」

眾人看著歐沃德手中的文件眼中露出好奇的神色,有人便問道:「總督大人,這份文件到底是說什麼的?」

歐沃德淡淡的說道:「沒什麼,這是一份僱傭合同。侯爵閣下需要一批人到呂宋島為他清剿那裡的土著,只要你們願意為侯爵閣下做事,你們也可以在五年後重獲自由。」

「什麼……清剿呂宋島土著,那裡不是西班牙人的地盤嗎,我們要是去了豈不是要和西班牙人打仗?」

不少人不禁面面相窺,他們就是因為當兵來到了遙遠的東方,然後變成了俘虜,好不容易撿回了一條命難道又要重新走上當兵的老路嗎?

「怎麼,不願意嗎?」看到不少人眼中的遲疑之色,歐沃德心裡有些不悅,就在前兩天他的女兒艾琳又跑來告訴他,經過艾琳和貝琳達的求情,侯爵閣下答應他可以組建一支不超過五百人的隊伍和他的大部隊前往呂宋島清剿土著,而且岳陽還特別允許歐沃德和他的人馬所繳獲的財物留下一半,這對於已經一貧如洗的歐沃德來說可是一個大肥缺啊!可現在這些該死的傢伙竟然畏懼了。

這時那名小個子休斯有些遲疑的說道:「總督閣下,呂宋島可是西班牙人的地盤,咱們這是要去那裡跟西班牙人開戰麼?」

歐沃德還沒說話,一旁的比利亞就搶先一步喝道:「休斯,你怕死了嗎?要是這樣的話你就留在這裡老老實實的修路,等二十年以後當你變成一個老頭你再回家吧。」

「我……」休斯有些遲疑又有些惱羞成怒,「比利亞,我並不是怕死,我現在還沒想好到底值不值得而已,我想完好無損的回家,而是被人裝載骨灰盒裡帶回去。」

「那你就在這裡干滿二十年後再回去吧!」歐沃德毫不客氣的打斷了他的話,「對了,我還有一件事忘了告訴你們,侯爵閣下還答應,如果我們答應為他效力,他不但包吃包住,而且每個月還會知府我們五個埃斯卡林的薪水,至於軍官至少是十個埃斯卡林,現在你們想去了嗎?」

「嘩啦……」

這句話一出,圍在周圍的俘虜們全都轟動起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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