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達民在畢泰平的呼喚中,睜開了眼睛。
他看到畢泰平的時候,眼中閃過欣喜和解脫,不斷的張嘴想要說什麼,但隨即反應過來,他啞了,說不出話。
所以他抓著畢泰平的手掌,顫抖著寫字。
「達民!你怎麼了?你說話啊,江孫徹!你對他乾了什麼!」畢泰平對江孫徹怒吼道。
畢家的人口雖然不多,但也有勾心鬥角,爾虞我詐。
當年畢泰平就是靠著弟弟的幫助,才當上畢家家主的。
而且他弟弟也因為幫他,死於非命,只留下畢達民這麼一個兒子,再加上畢泰平自己只有女兒,沒有兒子,對畢達民這個侄子可以說是萬般寵愛。
可也是因為畢泰平的寵愛,導致畢達民不學無術,貪好財色。
畢泰平本來想培養這個侄子,可畢達民就是不成器。
沒辦法,畢泰平只能花錢托關係,讓畢達民去川梁那裡做一個小縣令,希望他能成長,順便用縣令這個位置給畢達民當跳板,日後讓畢達民能回太安城做個京官,富貴一生。
可沒想到,畢達民到了川梁,橫征苛斂,暴虐貪色。
去到川梁,不但沒做出一丁點成績,反倒要畢泰平不斷的給這個侄子擦屁股。
這讓畢泰平很無奈,但又捨不得教訓。
後來他也想開了,就讓這個侄子當一個小縣令吧,隨心所欲的過完這一輩子,也算報答自己的弟弟了,至於畢達民惹出來的事情,他自信還是能夠解決的,好歹他們畢家也算是中等的士族,一些官員都會給他們家一個面子。
畢泰平覺得,反正就是一個小縣城而已,還能惹出什麼大事?
卻沒想到,今天居然看到侄子這樣悽慘的出現在自己面前。
「畢家主應該問問你這個侄子都乾了什麼吧?」江孫徹也懶得在表演什麼,冷冷的說道。
「你招惹他了?」畢泰平俯下身子問畢達民。
畢達民不住的晃著腦袋,表情委屈,最後在畢泰平手心上寫。
『我從來沒見過他,是他突然來找我的麻煩。』
畢泰平深吸一口氣,「江孫徹,就算我侄子有什麼得罪你的地方,你也不至於把他傷成這樣吧!這件事我不會就這麼算了的!我要去找大將軍!去找陛下!請他們為我做主!」
說完,畢泰平扶起畢達民就要離開。
移山衛的親衛卻突然出現,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你要幹什麼!這可是太安!」
「我可沒膽子在天子腳下對朝廷官員動手,只是有些事情想要告訴畢家主。」江孫徹使了個眼色,宋清從馬車裡又抓出一人。
正是那山賊頭子。
「這又是誰啊?也是什麼官嗎?」
「不知道,反正沒穿官服。」
「這個也丟了一條手臂,真是太兇殘了。」
人群見江孫徹又弄出來一個人,又開始了議論。
「告訴他們,你是誰?」江孫徹對山賊說。
「我,我,我是……」被這麼多人盯著,而且還有不少高官,山賊緊張的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你不快點說,我就把用在畢達民身上的東西用在你身上。」宋清小聲對山賊說。
山賊打了個激靈,「我是山賊,他讓我當山賊的,他保護我,然後我們倆分錢。」
山賊因為緊張,說的凌亂無比,但大概意思還是能讓人聽懂。
一個詞從路人的腦海里閃過,養匪。
畢泰平震驚的看著畢達民,手上力氣瞬間全無,畢達民也癱軟在地。
「他說的是真的?!」
畢達民連連搖頭,但他眼神中的驚恐和閃躲表明他正在撒謊。
畢泰平的手在顫抖,他知道這個侄子被他寵的有點不像樣了,但實在沒想到畢達民的膽子居然這麼大,官身養匪,與匪同流合污,這種事只要是被發現,有十顆腦袋都不夠砍。
「什麼!居然養匪劫殺百姓!」
「這個狗官!」
「呵呵,真是個『清官』啊。」
人群光速轉變陣營,斥罵畢達民,甚至有人為江孫徹叫好。
「這本是山賊記錄的帳本,這幾本從畢達民府上搜出來的帳本,畢家主要不要看看?沒想到畢家主這個侄子居然還有記帳的好習慣啊。」江孫徹譏諷的說。
宋清拿著幾本冊子,來到畢泰平的身邊,展示給他看。
那上面記錄的一筆筆錢財,看得畢泰平膽戰心驚,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畢達民在川梁,暗中提高賦稅,貪污賑災糧款,以莫須有的罪名,汙衊豪商,誅其滿門,像這樣的豪商,死在他手上的足有六戶,這上面我提到的每一條,都夠砍下他這顆狗頭!畢家主,你要袒護他嗎?」江孫徹來到畢泰平的身邊,言語冷淡。
「我,我,江少爺,就算達民有罪,也應交由官府,由官府審判,你這是濫用私刑!而且誰知道你說的這些是真是假,沒準是你偽造的證據呢。」畢泰平叨咕了半天,最後還是沉聲道。
他也知道江孫徹在這大庭廣眾之下說出這些,絕對是真的,不可能有假,而且他也知道自己這個侄子的秉性,真的有可能幹出這些事。
但他實在不捨得放棄這個侄子,畢竟這是他們畢家現在唯一的直系血脈,也是畢泰平弟弟唯一的兒子,他還是想試試能不能保下畢達民。
見江孫徹走到自己身邊,畢泰平用只有他們倆能聽到的聲音,近乎哀求的說,「江少爺,求你放達民一馬,我畢家願加入大將軍一方,以後我畢家事事都以大將軍馬首是瞻,請你高抬貴手,放過他這一次。」
只要江孫徹鬆口,畢泰平再上下打點一番,把畢達民乾得事,推到一個替罪羊身上,他還是能把這個侄子摘出來的。
江孫徹緩緩蹲下,臉上露出笑容。
見到這個笑容,畢泰平也笑了,他以為江孫徹答應了,「多謝江少爺……」
畢達民也鬆了一口氣,雖然現在他的樣子生不如死,但好死不如賴活著,自己的命總歸是保住了。
『江孫徹,你害我變成現在的樣子,將來我定要你……』
畢達民的心神突然止住了,他茫然的看著自己的胸口,那裡有一把剪刀插在那裡。
這把剪刀是那麼的普通,但卻那麼的耀眼。
「你該去求那些被畢達民害死的人。」
江孫徹站起身,抖了一下衣衫,「與其為一個該死的畜生費神,畢家主還是想想畢家能不能度過接下來的劫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