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扶風狂刀,出世(下)(2/2)

不老閣分壇之中。

那中年男子開口道:

「汝等稍候去後院藏書庫內,按照我不老閣門規,你們剛剛入門,可以任選一本武秘籍,之後會有閣中內門弟子來教導你們。」

「每個人只有三次詢問的機會,那可是真正入品的高手,勿要浪費。」

「去罷。」

言罷隨意揮了揮手,那一排六七歲的孩童有些不大適應地朝他抱拳行了一禮,隨即就跟在一名青年身後,朝著後院處走去。

中年男子負手而立,看著遠空,微眯了下眼睛。

這種執掌一地,萬事萬物,盡在掌握的感覺令他頗為沉迷其中。

恰在此時,一道身穿青衣的身影如同幽影一般出現在他的身後,身形飄忽,卻是個鬚髮皆白的老者,顯現出頗為不俗的輕功,撫須笑道:

「這次收的苗子怎麼樣?」

那男子轉過身來,先是恭敬行了一禮,方才道:

「這次的苗子還算湊合,勉強可以用,三月之後,可能有一半的人能掌握點輕功的皮毛罷。」

老者點了點頭,道:

「此次多招收些外門弟子,來年也好回去閣中,換些丹藥秘籍。」

男子點了點頭,道:

「屬下知……」

突然有凌厲霸道的氣勢猛地升起,錚然刀鳴之音乍響。

仿佛猛虎的注視,瞬間將整個不老閣分壇全部籠罩其中,老者瞳孔瞬間收縮,猛地踏前,那些尋常的孩童則是身子一頓,再也邁不出步子,稚嫩面龐之上,對於江湖的興奮瞬間便被驚怖取代。

那老者的神色震動,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發生了什麼?!

轟然爆響,十數名武者自不老閣院門處倒飛而入,落在地上,朝後擦著飛退了十來米,面色煞白,口中吐血不止,面龐之上,盡數都是驚慌失措。

滿場死寂。

清脆的馬蹄聲音緩緩響起。

在老者震動的視線當中,一匹赤色瘦馬緩步行入這不老閣前堂之外,步履從容,其上坐著個二十出頭的青年武者,身穿黑衣,背後背著一柄無鞘墨刀,滿臉淡漠。

王安風眸光掃過那老者,掃過其身後面色微白的中年男子,雙眸微眯。

潘睿識,亓官柳……

將尋常孩童招收為弟子,訓練之後,上懸崖採藥。

因為在此之前,那些孩童已經拜入了不老閣中,縱然因為採藥身死,大秦亦難以插手。

來自公孫靖軍中密報的消息如流水般自心中流過,化為了冰冷燃燒的殺機。

少年抬眸,淡淡道:

「潘睿識?」

那老者心中咯噔一聲,面色不變,暗中已經蓄滿了一身渾厚內力,緩聲道:

「正是在下。」

「不知道閣下大名,竟敢如此闖入我不老閣中?!」

「當真是威風!」

他未等王安風再開口,搶先發難,搬出來了不老閣,其聲音渾厚,傳遍了整個不老閣分壇,本在各處屋子裡煉藥或是修行的弟子們聞言,顧不得換上身衣服,提起兵器便沖了出來。

王安風感知到道道敵意的匯聚,平靜道:

「你不需要知道。」

老者冷笑,見他年紀輕輕,想來也不過是那些剛出江湖的小年輕,以為自己有幾分武功,就來學著別人踢館行俠,登時冷聲道:

「好生狂……」

妄字尚未落下,瞳中突然有一道赤色流光閃過,隨即脖頸處便是一涼。

勁風狂掠,激地黑髮狂舞。

王安風已出現在他身後。

手中墨刀不知何時已經出手。

刀刃森寒,上面卻沒有半點血跡,少年隨手一震,斂目道:

「死人,不需要知道那麼多。」

那老者張了張嘴,似是察覺到了什麼,眼瞳中浮現出驚怖之色,想要再說些什麼,卻只是吐出了大口的鮮血,下一刻,白髮蒼蒼的頭顱直接落在地面上,滾了兩滾,碰到那中年男子右腳才停了下來。

這處分壇之中,轉瞬變得死寂。

一個個方才還手持利刃,躍步而出的武者,似乎在這個瞬間被抽離了全身的力氣,呆呆看著往日裡的高深莫測的壇主跪倒在地,看著那老人的脖頸處噴出鮮血,失去生息。

手中的兵器在這個時候似乎變得異常沉重。

王安風神色淡漠,體內充沛的元氣,再度少了一絲。

方才他正是依靠著這得之於趙廣的元氣,才能夠一刀之下,直接斬殺一名內功功體和自己一樣,同為七品的武者,以震懾這一處分壇中的全部武者。

不知道那老賊知道我用他的元氣,殺了他不老閣的壇主,會是什麼想法。

少年心中思緒不由得發散出去,面上神色卻沒有什麼變化,依舊冷硬淡漠,胯下赤色瘦馬此時極為配合,鬃毛拂動,隱隱似有火光,鼻中噴出兩道白氣,仿佛食人猛獸。

少年抬刀。

刀鋒指著那身子顫慄著的中年男子,淡淡道:

「叨擾。」

「你可叫亓官柳……?」

男子咽了口唾沫,顫聲道:「不……我不是。」

「大俠你認錯人了。」

此時他哪裡還有方才負手而立,志得意滿的樣子,只求眼前的殺神快些離開,不過還好他似乎是確認了身份才會動手,不是那些毫無理由的瘋子,心中一時有些僥倖。

正想至此時的時候,突然聽到身前的青年開口道:

「抱歉。」

「回答錯誤。」

刀光凌冽,斬過虛空,這名中年執事的大好人頭直接沖天而起,前院不老閣的青色大鼎之下倒伏的屍身再度增加了一具。

鮮血的味道越發濃郁。

少年勒馬,持刀向前,看著前面這些不老閣弟子,淡聲道:

「我說你是,你便是。」

言語聲中,體內元氣加速運轉,自其身周數丈之內,空氣都有些扭曲,所有人瞬間察覺呼吸變得極為困難,面色煞白,瞳孔不自覺得放大,耳畔只剩下了自己心臟瘋狂跳動的聲音。

王安風驅馬向前。

他不可能,也不會將這裡的所有武者盡數擊殺,而公孫靖得來的軍中密報,也只會記載那些頗為嚴重的惡行。

他會誅殺首惡。

至於剩下的武者,則如三師父所說,在他們心中種下心魔,一旦想要胡作非為,便會想起今日的遭遇,而那些被誆騙來此,對於自己命運一概不知的孩童。

今日之後,若不能克制住內心恐懼,怕是不會再有半點興趣,涉足江湖之中。

江湖之上,步步殺機。

若是連這一關都過不去,入了江湖,也不過河邊多一具黃沙白骨,世間多一對白髮送黑髮的老人。

能不入,便不入罷……

馬蹄聲音清脆,王安風驅馬行至一名頗為清秀的女子身前。

在其絕望的視線當中,緩緩開口,道:

「叨擾……」

………………………………………………

不老閣分壇之外,已經圍滿了好事之人。

其中有背刀負劍的江湖中人,也有尋常百姓,大多數人臉上都是好奇之色,其中尤以那些江湖中人為甚。

尋常百姓或者不知,他們這些跑江湖的,如何能不知道不老閣三字在扶風江湖中的地位。

其門中稱得上是江湖高手的武者就有十來位,那可都是能夠騰空御風的江湖高人,尋常時候,難得一見,就是這一處城中的分壇壇主,也是江湖當中赫赫有名的七品高手。

雖然已經老邁,精氣虧損,恐怕再也上不得中三品,可七品武者,本已經是尋常江湖中人心中最高的目標。

揮手之際,也有勁氣纏身,隨意拔劍,也能斬出劍氣,劈斬數丈方圓。

在尋常武人眼中,這已經是一等一的江湖高手。

而如今,竟然有人敢來挑釁這麼一個龐然大物,如何能不讓他們心中好奇?

出手之人是誰?

他為何敢對不老閣出手?

待一會兒,出來的是人?

還是一句屍體?

正彼此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的時候,門內傳來動靜,原本細微的聲音霎時間消失,明明是正午時分,可這大街上卻是一片死寂,每一個人都摒著呼吸,小心看著這頗為奢豪的不老閣分壇。

清脆的馬蹄聲音響起。

那些武者的神色突然變化。

仿佛有巨石砸入湖面當中,掀起了陣陣水波,漣漪無數,不斷碰撞。

那馬蹄聲音越發地清晰,眾人呼吸也越發地細微。

一匹赤色瘦馬自不老閣中,緩步行出,頭顱微抬,鬃毛在風中散亂,仿佛燃燒的火焰,馬背上坐著一位青年武者,不過二十歲出頭的年紀,神色淡漠,背負墨刀。

有武者眼尖,早已瞅到那刀身上竟沒半分血跡。

眾人心中不由得疑惑,只以為眼前武者進去也沒有交手,可外人這麼囂張地進去,然後還能夠大搖大擺地出來,莫不是眼前這位和不老閣高層有說不清的關係?

雖然如此,卻也無人敢於攔在王安風身前,眾多武者下意識朝後退避,給他讓出了一條道路。

行出十數步的時候,王安風瞳中現出了意外之色,自人群當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身穿藍白道袍,清俊瀟洒,只可惜懶得跟沒有骨頭一般,癱在一頭驢子的背上,右腳垂下,一晃一晃。

那道士背上還背著一把長劍。

王安風眸光微亮。

微明宗,慕山雪。

兩年之前,在王安風和火煉門少主衛奇發生衝突的時候,正是這個懶得如同沒有骨頭的青年道士出手相助,今日卻在這裡遇到,只可惜,此時在這裡的並不是扶風藏書守,是以不能主動上前相認。

王安風勒馬駐足,目送故人遠去。

周圍之人好奇,卻又不敢多說什麼,少年視線橫掠,突然抬手拔刀,看也不看,只朝著身後斜劈,那刀刃森寒,長嘯不止,刀鋒之上有渾厚內力勾勒左右,裹挾了勁風,朝著不老閣劈斬而去。

眾人驚呼出聲,朝後退避,但聽得咔擦脆響,那龍飛鳳舞的牌匾直接碎成數截,嘩啦聲中,直接落在了地上,震起來了一層灰塵。

看熱鬧的武者心臟好懸沒有跳出來,回頭去看,王安風已經跨馬而去,而不老閣裡頭就像是死絕了一樣,沒半分聲息,直到一炷香之後,才有膽子頗大的武者小心翼翼摸到了這不老閣中,隨即雙眸瞬間瞪大,腿腳一軟,險些坐倒在地。

「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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