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許負,你幫我看個相唄

第二日一大早,張良瞪著布滿血絲的眼睛,抱著連夜寫出的章程來找趙郢。

趙郢跟他在書房又反覆磋商了一上午,修改完畢之後,已經到了快要晌午的時分。趙郢讓張良先下去休息,自己則懷揣著這份推廣章程入宮。

很快宮裡傳來,始皇帝下旨,《鑄軍魂》推廣使,併入江山社稷司。

至此,這位剛成立不久的新衙門,職司再次擴大。

江山社稷司下,設兩部。

一部為江山社稷部,維持原本職能不變,統籌整理各地山川河流信息,負責繪製地圖,製造江山社稷圖,下設左右監丞和統籌使,左右監丞由原御史台借調過來的御史中丞擔任,而與之平級,最為重要的統籌使,卻落到了一個女孩子的頭上。

尉未央!

這個名字正式進入大眾的視野。

等級與原御史中丞同!

另一部,為禮部,負責政策宣講,民風采集,推廣鑄軍魂等事宜,下設左右尚書和說書郎。左右尚書由儒家博士淳于越,楚墨矩子田擊出任,而大秦首任說書郎則由原故韓相國之子張良出任。

張良!

這個名字,也正式進入大眾的視野,而且其引起的震動比尉未央更甚。

故韓相國之子!

這層身份背後的意味,讓不少人情緒莫名,這可能意味著原本暗中對大秦非常牴觸的六國貴族,也開始出現了缺口,逐漸向大秦朝廷靠攏。

這個消息傳到渭河之畔,故韓王室被圈養的宮殿之內的時候,故韓王室的幾位貴族,當天喝得酩酊大醉,摔碎了幾個碗碟。

然後,被始皇帝下令,處死了。

當然,這是後話。

很多人在關注尉未央和張良兩位新人,但在真正的上層眼中,真正讓他們心中震動的卻是這合併之後的江山社稷司。

左右監丞,統籌使,左右尚書,說書郎,等級與原御史台中丞相同,那就意味著趙郢這位江山社稷司的司長,與九卿分庭抗禮的身份正式確立。

自此,大秦於三公九卿之外,再添一卿。

朝廷雖然沒有正式明確,但趙郢已經悄無聲息地進入了大秦朝廷最頂尖的行列。

不少人為之側目。

……

天香閣。

一雅閣內。

一位明目善睞,眼神靈動的少女,一邊興致勃勃地打量著窗外的景致,一邊問身旁一位鬚髮花白的老者。

「師父,他們口中說的那個張良,就是您經常給我提的那位師兄嗎……」

對面的老者鬍鬚微不可查地抖動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如果他們說的不錯的話,應該是他……」

老者話里雖然透著一絲不確定,但心中其實已經確定了那人的身份。

故韓相國之子張良!

這身份交代的太清楚了——

但也正因為如此,才讓他覺得心中有些怪異。

若是坊間傳言某人得官,大底很少有人連這種家族根底都宣揚出來的,即便是日後流傳出來,也應該是在一段時間之後,今日故韓相國之子,得封大秦說書郎的消息,竟然當天便傳遍大街小巷,分明是有人故意為之……

更何況,這張良又跟尋常人等不同,他對這大秦仇視痛恨已久,甚至親自謀划過刺殺始皇帝的大事,怎麼可能忽然間就變節,成了大秦位高權重的說書郎?

就在他心中思忖之時,就聽對面的少女已經興奮地轉過身來。

「想不到我這位師兄,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才來咸陽多久,就已經成為了與御史中丞分庭抗禮的說書郎!年紀輕輕的,就已經比我阿翁的官職都高了……」

說到這裡,年輕少女就笑靨如花地開起了自家師父的玩笑。

「師父,您老人家不是說,我這位師兄要在幾年之後才會逐漸發跡嗎?想不到您老人家也有看錯人的時候……」

聽著自家小徒弟嘰嘰喳喳的話語,老者眉宇間的疑惑更深。

「不對——」

老者忽然放下手中的茶杯。

「老夫一生相人無數,絕無看錯可能,當日我收他時,知他日後必有一場富貴,但卻不應在此時,此事,定然另有玄機……」

對面的少女原本也只是跟自家師父說笑,見自家師父眉頭緊蹙,不由破顏一笑。

「師父,何必如此糾結,所謂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不可盡算。此時,距您收大師兄,已然過去數年,其中發生了您不知道的變化也未可知——您要是真糾結,直接顯身跟他叫上一面就是……」

說到這裡,少女眼中也忍不住躍躍欲試。

「負兒也想看看,這位大師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情,竟然讓他短時間內,命格出現了如此大的變化……」

聽到自家小徒弟的建議,老者臉上不由浮現一絲意動的神色。

「好,待我們嘗過這天香閣的美食,就帶你去見一見你那位大師兄……」

……

胡亥公子府。

得到這個消息的胡亥,臉色極為難看。

他倒不僅僅是因為張良的事情而生氣,畢竟,張良再是一個人才,那也不過是區區一個無關緊要的說書郎,即便是被趙郢那狗東西搶去,又毫不顧忌自己臉面的推出來,他也不至於如此氣惱。

真正讓他看重的是,趙郢那狗東西好像真的成氣候了!

要知道,他雖然貴為始皇帝十八子,在咸陽眾多的勢力,一呼百應,但真要是講起來,還真沒有在朝中擔任什麼具體職司。

而趙郢,就卻憑藉著一些小聰明,悄無聲息地在朝中占有了一席之地。

江山社稷司,雖然職司並不重要,但那也是能與九卿抗力的存在,有時候,名分也很重要,就比如自己,現在空有名望而無名分。

始皇帝遲遲不肯明確太子之位,而自己除了最得始皇帝寵愛的噱頭之外,在朝中根本沒有具體的職務,倒是他現在就很有些被動。

「酈先生,您覺得今日陛下之舉,到底是何用意……」

看著方寸已亂,有些焦躁不安的胡亥,酈食其眼中不由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譏誚之色,不過臉上卻露出溫和從容的笑意。

「公子何必心急,想來定然是因為皇長孫殿下那邊推廣鑄軍魂的事情進展不順利,陛下又想起了什麼新花樣吧……」

說到這裡,酈食其笑了笑。

「自古以來,政令不下鄉,想推廣鑄軍魂又談何容易,今日,那位皇長孫殿下驟臨高位,又得儒墨兩家之助,看起來,自然是一樁喜事,但若是事情再有波折,殿下以為,那位皇長孫殿下還能保持今時今日之恩寵嗎——」

胡亥若有所思。

酈食其臉上已經有了幾分譏笑的神色。

「更何況,儒墨兩家本就理念不合,相互之間,積怨已久,若是單請一家幫忙,或許還能有所作為,而也不知道陛下到底是怎麼想的,竟然同時請了這儒墨兩家同時出山相助,而且其中一家,還向來對朝廷心懷不滿——我們這位皇長孫恐怕是有的忙嘍……」

胡亥聞言,不由精神一震。

「先生是說,儒墨兩家定然會相互爭鬥,內訌,江山社稷司從此內涵不斷,永無寧日了?」

酈食其不由哈哈大笑。

「公子英明——正所謂,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陛下心思深不可測,或許這是在考驗皇長孫也為可……」

酈食其說著,自己都忍不住啞然失笑。

就憑一個年僅十六的少年,即便有些聰慧,又怎麼能應付得了如此複雜的難題。

這一關,有意思了。

聽著酈食其的分析,胡亥原本緊張氣惱的心思頓時輕鬆了許多,就連心思都活泛了許多。

「酈先生,如今連趙郢都有了職司,我這個當兒子的若是整天無所事事,是不是也不太好,我欲明日入宮,找陛下求一份差事,先生覺得我現在求一份什麼差事比較合適……」

見這位草包公子竟然還開了竅了,酈食其不由頗為意外地瞥了他一眼,竟然就真的沉吟了片刻,仔細地想了想,才道。

「臣聽說宮中禁衛校尉年事已高,陛下已有調整替換之意,公子身為陛下親子,又得陛下喜愛信重,若是能入宮求此職位,親自為陛下護衛左右,未嘗不是一樁美事……」

胡亥一聽,頓時眼前一亮。

「先生之計,大妙!我這就去求見陛下……」

從此,自己就可以光明正大地陪在阿翁身邊了!

趙郢那狗東西,真也休想鑽自己的空子。

看著興沖沖離去的胡亥,酈食其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神采,來咸陽許久,事情終於開始邁出了關鍵性的一步。

若是不出所料,這位十八公子定然能求得這一份職位!

禁衛校尉,在內,掌握宮中禁軍,護衛宮中;在外,則隨行保護,翼蔽左右。有了這個職位,以後即便出了什麼偏差,也有補救的餘地。

進可攻,退可守。

妙不可言!

可惜,徐福那蠢貨,簡直是鬼迷了心竅,回來之後,胡言亂語,平白折了趙高那位深得陛下信重的中車府令,不然事情就更加穩妥了幾分。

……

趙郢並不知道,在他拚命謀劃,想方設法,為大秦續命,也為自己爭命的時候,正有一群老銀幣,也在卯著勁兒地拚命謀劃,想把歷史再次扳到它前世應該的軌道上去。

此時,他正坐在自家客廳里,眼神有些古怪地打量著坐在客座上的這一對看上去宛若祖孫的師徒。老者鬚髮皆白,仙風道骨,面色沉靜,看著就頗有幾分不凡。

而年輕的小徒弟就不一樣了,模樣清秀俊俏,一雙眼睛,更是靈動非常,自從一進府,就一臉好奇地盯著自己上上下下地打量。

若是天香閣上的小二在此,定然能認出,就是剛剛在自家酒樓上用過酒菜的那一對師徒。只是,此刻,那位年輕的少女,已經換上了一身穿著裘皮大衣,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少年。

「先生就是人稱圯上老人的黃石公?」

也不由他心中不古怪,畢竟,自己剛剛夥同了陳平和張良,借用了人家的名義,把那位大神棍徐福給忽悠了。

結果,這才幾天啊,人家就主動找上門來了。

這世間,緣分二字,還真是妙不可言啊!

「不錯,真是老夫——」

以他如今的名頭,別說求見一位皇長孫,哪怕是求見當今陛下,恐怕始皇帝也會賞個面子,說上一聲請字。

所以,對他來講,想見趙郢太簡單了,都不需要說找張良,遞個名帖,就被這位親自給請了進來。

額……

不會是算出自己利用了他的名頭,特意過來興師問罪的吧?

趙郢有些心虛地笑了笑。

「久仰久仰——」

然後把目光投向還在看西洋景似的,一個勁地盯著自己上下打量的俊秀少年。

「不知這位小——咳,這位小兄弟是……」

「在下許負——」

不等老人介紹,對面那少年就聲音清脆地把話接了過去。

啥——

趙郢不由神色古怪地瞪大了眼睛。

「許負?溫縣縣令許望家的那位許負……」

俊美少年忽然被趙郢當場揭穿了身份,臉上卻並無任何尷尬之色,反而一臉好奇地看著趙郢,一臉不解地道。

「你聽說過我?「

趙郢笑著點了點頭。

「自然——」

說到這裡,趙郢一臉八卦地湊上去道。

「據說,伱出生時,手握玉塊,玉塊上文王八卦依稀可見,而且出生不過百日,便能說話,到底是不是真的……」

趙郢是真好奇啊。

因為,這個看上去靈動跳脫的姑娘,在後世的名氣實在是太大了。

這位唯一有官方歷史書籍背書的天下第一女神相師!

活生生的一代傳奇。

史書記載,許負曾應魏媼之邀,為魏媼之女薄姬(時為魏王豹夫人)看相,預言薄姬會生下天子。後來薄姬陰差陽錯,成為劉邦的妾室,然後生下一位兒子,這位兒子就是劉恆,也就是後來文景之治中的漢文帝。

劉邦開國後,親封許負為鳴雌亭侯。

漢文帝的時候,周勃之子周亞夫出任河內太守,請許負看相,許負預言他三年後當封侯,封侯八年後出將入相,再過九年後餓死。周亞夫不信,許負指著周亞夫的嘴巴說:「有從理入口,此餓死法也!」

後來周亞夫果然餓死……

神乎的讓人幾乎不敢相信,這種事情竟然可以寫進史書,你們這些史官是從後世穿越過來的網絡寫手嗎?

然而,今天他卻見到了這位許負本尊了!

仔細看看——

嗯,五官清秀俊俏,眼睛靈動有光,肌膚細膩光澤,性格——

古怪精靈?

你給我說,這個漂亮活潑的小姑娘是一位神乎其神的神棍?

趙郢不由撓了撓頭頭皮。

「許姑——咳咳,許兄,聽說你會看相,你看看我怎麼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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