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咳,殿下,中間領舞的那位女子,正是小女月姬,不知長得可還算入您的眼……」

啊,這——

偷別人閨女,被人家老爹逮了個正著,哪怕趙郢都忍不住微微有些尷尬,輕咳一聲,故作淡然地收回目光。

「咳,不錯,令媛國色天香,人間絕色……」

得到趙郢的正面肯定,月氏王臉上的喜色更甚。

「小女素來仰慕英雄,自從今日見到殿下英姿的蓋世英姿,便念念不忘,一心想要隨侍殿下左右——」

說到這裡,月氏王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趙郢的臉色。

「不知道小女,有沒有那個福分……」

趙郢:……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大帳里正在觥籌交錯的眾人,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悄悄地豎起了耳朵,尤其是那些剛剛投降不久的月氏貴族,一個個眼神控制不住地往這邊飄。

竟是有些緊張?

趙郢這才明白過來,這老東西煞費苦心地安排這麼一場歌舞,原來是在這裡等著呢。

在這個時代,不要說草原上的這些部落,哪怕是在中原腹地,靠聯姻來鞏固彼此之間的關係也已經算是常態了。

如今,月氏新降,相比於自己空口許諾,貨真價實的聯姻,或許才更能讓他們這些人心安吧?

唉,我真是太難了啊!

但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為了國家,為了大局,為了平息干戈,為了大秦和月氏百姓的福祉,我趙郢也只好勉強犧牲一下自己的色相,從了他們——

想到這裡,趙郢站起身形,笑著接過月氏王的酒杯。

「令媛人間書色,能蒙令嬡看重,是本將軍的幸事——」

說著,高高舉起酒杯,環顧左右。

「諸位,從此以後,月氏與我大秦便是姻親之家——來,諸位痛飲此杯……」

趙郢話音剛落,大帳便響起一陣轟然的叫好聲,所有人紛紛舉杯痛飲。趙郢能明顯地感覺到,比剛才的熱鬧多了幾分真誠,少了幾分忐忑。

那些月氏貴族臉上的神色,明顯輕鬆了許多。

反倒是大秦的將士們,看向自家殿下,眼中竟好像是多了幾分欽佩和憐憫?

讓趙郢都有些莫名其妙。

我是勉為其難地做了一點微不足道的犧牲,但你們這眼神也太誇張了點吧!

月氏這邊,就截然相反了,他們是真開心。得到趙郢的認可,月氏王大喜過望,當即招手讓自家女兒過來,給趙郢親自倒酒。

「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不知道是不是佩戴了什麼香囊的原因,月姬的身上帶著一股子讓人非常舒服的馨香,此時跪坐在趙郢身旁,輕輕捧著酒壺,十指纖纖,皓腕如雪,讓趙郢心中莫名地就想起後世這首膾炙人口的絕句。

雖然眼前之人,不是溫婉的江南女子,但身材豐潤挺翹,肌膚白嫩細膩,跟中原女子相比,五官更見深刻精緻,尤其是一雙琥珀般的大眼睛,靈動活潑,帶著一股源自骨子裡面的野性。

趙郢嘴角不由微微勾起,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月氏王兄弟的這個女婿,我這個當兄長的當定了!

賓主盡歡。

「月姬,還不侍奉皇長孫殿下前去歇息……」

借著酒勁,月氏王紅著臉膛,故作不快地看向一旁的女兒。

趙郢見狀笑著擺了擺手,正色道。

「多謝月氏王美意,不過令媛乃月氏公主,身份高貴,自該有她的尊嚴體面,豈可如此輕慢——如今,月氏與我大秦合二為一,自此便是一家人,若是月氏王果有誠心玉成這樁美事,不若昭告全族,依禮嫁之……」

月氏王聞言不由微微一怔,旋即低頭深深一禮。

「多謝殿下成全,此事,是小王思慮不周——」

一旁低著頭,正準備上前攙扶趙郢的月姬,猛地抬起頭來,琥珀般眼睛裡瞬間有了一種別樣的光彩。

不要說一國公主,哪怕是尋常人家的女兒,誰願意就這麼不明不白地跟了別人?

晚上,並沒有在月氏人的帳篷里留宿,趙郢在眾人的陪同下,回到了焉支山。雖然月氏人已經投降,但也不能完全放鬆警惕。

「主公,這是我跟幾位軍功官一起,整理出來的軍功明細,請主公過目……」

軍功爵制是大秦的根本,自有非常嚴密而又詳細的軍功統計方法,也有相應的監督手段,每一份軍功,都有自己所屬編伍長官的簽名畫押,伍長什長,乃至百將,二五百主以及韓信、章邯、蒙瞻以及王離等人的簽名確認。

除非自己不想活了,否則,沒誰敢在這上面動手腳。

雖然如此,趙郢還是接過來,坐在明亮的膏燭下,仔細翻看著這一份軍功冊子,反覆核對無誤後,這才拿起毛筆,在後面認真地簽上自己的名字,鄭重其事地用上自己冠軍將軍的印信。

這一份沉甸甸冊子,是功績,是榮譽,也是無數將士,拎著腦袋,一刀一槍,拿命換來的。

趙郢做不了別的,唯一能做的,那就是盡最大努力,保證它的公平!

不能讓跟著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流血又流淚。

這份軍功冊子,等明日一早,烏鞘嶺那邊的事情塵埃落定之後,將伴隨報捷的文書,以八百里加急的方式,發往咸陽。

把軍功冊子遞給陳平後,趙郢想了想,又重新拿過紙筆,給始皇帝仔細地寫了一份正兒八經的書信,重點講了一下與月氏聯姻的問題,以及對月氏的處理設想。

月氏是個大部落,人口數十萬,光族中可用之兵,就多達二十餘萬。

這麼大的人口基礎,全部留在河西這種兵家要地,肯定不合適,所以,這種情況下,如何穩定人心,如何安置人口,就至關重要。

這些問題,都需要和始皇帝提前通好聲氣。

第二天天色未亮,烏鞘嶺就傳回了消息。

月氏負責鎮守烏鞘嶺,抵禦秦軍攻擊的烏爾奇,鳩茲,胖頓,雙密等六部落首領,決定向皇長孫趙郢棄械投降,同一時間,得到趙郢信件的隴西守將辛勝,也非常配合地停下了攻擊。

大軍後撤十里之外,就地駐紮。

在斷然拒絕了手下立刻向咸陽報捷的建議之後,令人仔細統計了這段時日,強攻烏鞘嶺的戰功和傷亡,讓手下副將涉間親自趕赴焉支山,遞到趙郢的手中。

然後,單獨寫了一份奏疏,以正常的渠道流程,向始皇帝復命。

焉支山。

「你就是涉間?」

趙郢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這位身材欣長,面容清秀,看上去頗有幾分書生氣的中年將軍。對於涉間這個名字,他自然不陌生。

至今猶記得《史記項羽本紀》對他簡潔到吝嗇,卻又驚心動魄的記載:

「項羽乃悉引兵渡河,皆沉船,破釜甑,燒廬舍,持三日糧,以示士卒必死,無一還心。於是至則圍王離,與秦軍遇,九戰,絕其甬道,大破之,殺蘇角,虜王離。涉間不降楚,自燒殺。」

有關涉間的記載,雖然只有寥寥的八個字,但寫盡了一個武將應有的氣節。

他是那個時代,為數不多的,真正願意為大秦赴死的勇士。

與他比起來,那些世代享受秦國俸祿,卻扭捏作態,半推半就,調頭就做了漢臣的又當又立者,應該汗顏無地。

當然,至於那些天天以忠臣自詡,卻嫌水太涼的東林黨人,連個人渣都算不上。

也正因如此,他對這一段文字,記憶猶新,也對涉間這個人頗為欣賞。自己穿越至今,需要的就是這樣的人才啊。

「回殿下,真是末將——」

涉間規規矩矩地拱手回禮,倒也沒有多想,畢竟,辛勝的書信上肯定介紹了他的名字。

趙郢笑著回了一禮。

「涉將軍,一路辛苦,先落座吧——」

隨後,趙郢讓人送來茶水,自己在那裡認真地看完了辛勝讓人送來的這份軍功冊子,眼中露出一份笑意。

他自然明白,辛勝讓人把軍功冊子送過來,不去自己報功,顯然是以從屬自居,不願與自己爭功。這個人,是個聰明人。

雖然知道這是在向自己示好,但這份人情卻是實打實的,他得認。

雖然對涉間十分欣賞,有意留在自己手下做事,但趙郢也沒有多說,讓人帶涉間下去休息之後,趙郢轉頭把這份軍功冊子交給了站在一旁的陳平。

「就按照這上面的,向陛下報捷吧——」

陳平拱手領命,心情振奮地出去安排了。

短短月余,皇長孫以狂風掃落葉之勢,滅遫濮、且末、當闐、遫濮,收河西走廊,拓土上千里,這份功績,震古爍今,哪怕是與王翦老將軍相比,也已經不遑多讓。

皇長孫之大勢,自此已成!

再無人可以撼動。

雖然戰爭結束了,但在始皇帝的旨意到來之前,趙郢還不能回去,月氏這邊也有很多的事情,需要他這位皇長孫親自處理。

接下來的日子,趙郢走馬燈似的親自接見河西走廊內各個大大小小的部落首領,按照大秦的成例,給所有的人口登記造冊,安撫人心。

於是,一圈下來,他又被人塞了七八個極具異域風情的侍女。

沒辦法,有舍就有得,這是他必須做的犧牲。

這時,他才驚訝地發現,整個河西走廊,大大小小的部落竟然多達二十餘個,除了隸屬於月氏的休密、雙靡、貴霜、胖頓、都密這五大部落之外,還有盍稚、于闐、烏揭、焉耆、鳩茲、勿吉、沃沮、烏爾奇、赫哲、俱茨山、鳩茲等十餘個大大小小的部落。

大一點的,部族上千人,小一點的,僅有數百人。

成分複雜到令人瞠目結舌。

但也正因如此,他心中反而鬆了一口氣,他還真怕這幾十萬人,都是月氏人。

總之,雖然不用打仗了,但他日夜操勞,每天比打仗都累,真正體會了一把什麼叫日理萬機。但成果也是可喜的,不少部族以及開始逐漸接受了這位新的上位者。

除他之外,最忙的莫過於墨家子弟,這些時日,這些墨家子弟,按照他的吩咐,奔赴河西各地,考察地形,繪製地圖,同時考量後世陽關、玉門關、嘉峪關、烏鞘嶺和焉支山等這些出名的險關要隘處,修築防禦性關隘隧道的可行性。

至於陳平,更是忙得腳不沾地,趙郢幾乎把整個河西的內務都交到了他的手上。

如今,他已經成了河西走廊中炙手可熱的紅人。

甚至不少部族,巴結不上趙郢,已經開始把目光盯上了趙郢身邊的這位左膀右臂。

而王離、韓信、章邯、蒙瞻等人,也被趙郢攆了出去,跟著陳平,熟悉河西事務。至於張良,在穩定了嘉峪關的形勢之後,也被趙郢招到了自己身邊,協助處理河西事務。

跟陳平一起,仔細規劃河西的治理計劃。

這個時候,趙郢才發現為什麼這狗東西能被評為初漢三傑,這處理內政的能力,真的非同凡響,細緻周密穩妥,遍數朝中大臣,恐怕也只有李斯、蒙毅等少數幾人才能與之比肩。

這讓趙郢輕鬆了不少。

就在趙郢等人,在河西忙得熱火朝天的時候,來自河西走廊的捷報,也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一路風馳電掣,傳到了咸陽。

「報——河西大捷——皇長孫趙郢拓土上千里,三箭定河西,徹底打通河西走廊,月氏舉族降秦!」

皇長孫趙郢突擊上千里,一日滅四國的傳奇故事餘波未盡,又一條足以讓整個咸陽都瞬間炸裂的消息,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瘋狂傳播。

官道中間,急促的馬蹄聲叩擊在石板上。

報捷校尉聲嘶力竭的報捷聲,震撼人心,許多人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麼情況?

皇長孫不是正在打匈奴嘛,怎麼忽然就打通了河西走廊!

這才幾天?

這怎麼可能!

要知道,占據河西走廊的月氏,部族數十萬,光兵力就足有二十餘萬,就在幾年前,上將軍蒙恬親自率領幾十萬大軍,都未能攻克。

皇長孫,這才幾天就拿下了!

不少人,已經開始掰著手指頭,計算距離上一次皇長孫一日破四國的報捷到底才過了幾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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