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親眼所見,始皇帝陛下,對那件名為馬踏飛燕的琉璃,甚為喜歡,讚不絕口。

從此,琉璃商鋪的名頭徹底打響,虞家傍上了皇長孫殿下的事情也不脛而走。不少各懷心思的目光從琉璃商鋪悄無聲息地散去,而琉璃商店的生意也徹底火了起來。

觀望了許久的咸陽貴族們,終於出手了。

擺放了多日的琉璃,也驚艷了咸陽多日的琉璃,開始找到了它的買主。而不少聞到商機的大富商,也開始找上門來,想要與商鋪展開合作,虞田每天忙得連軸轉。

但還是不忘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給遠在會稽的兩位兒子寫了一封信。

他相信,只要咸陽這邊的消息傳回去,虞家在會稽那邊的區區困境自然會迎刃而解,徹底煙消雲散。

而虞家,也將徹底站穩腳跟,甚至再上層樓。

他已經在信中交代,長子儘快動身趕赴咸陽,投奔皇長孫殿下。家中經過這一番波折,讓他愈發明白,家中若是沒有權勢,手中沒有權柄,哪怕是家財萬貫,也不過是待宰羔羊,活得稍微體面點的可憐蟲罷了。

對於虞田這種小心思,趙郢自然是無暇顧及,他甚至連傳說中的虞姬,都沒來得及寵幸。

此時,他的精力全在河東郡上。

因為前去河東郡調查讖言案子的幾位御史,即將於今日歸來。

對於這件事的調查結果,趙郢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也知道這件事情的後續發展。「始皇帝聞之,遣御史逐問,莫服,盡取石旁居人誅之。」

以著那群陰謀家的心思,自然不會出來認罪,誅心一點講,或許激怒始皇帝,讓始皇帝大開殺戒,濫殺百姓,本來就是他們計劃中的一環。

始皇帝越暴虐,殺的人越多,越天怒人怨,他們才越容易渾水摸魚。

當然,如果能因此把始皇帝心態搞崩,疑神疑鬼,自然就更好了。

故而,幾乎是在始皇帝派遣御史進入河東郡的同時,趙郢就派出了自己手下的斥候營精銳,由陳勝和徒親自帶隊,協助調查。

在一個沒有天眼的時代,在一個信息封閉的時代,在一個貴族可以左右百姓生死的年代,想要追本溯源,找出真相,談何容易?

想要找到真相,幾乎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故而,趙郢今日,不僅等御史,也等陳勝和徒等人的消息。既然有人想讓始皇帝雙手染血,那便染血好了!

按照計劃,這些御史是應該在昨日趕回來的。

趙郢希望,能藉助科舉張榜的喜慶,緩和一下始皇帝心中的戾氣,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河東郡的一場大雨,到底是耽誤了行程。

沒能跟上好的時機。

「……啟稟陛下,臣等抵達當地之後,盡索隕石周邊所居黔首,逐一審訊——沒有發現任何有效線索,請陛下治罪……」

幾位御史硬著頭皮,膽戰心驚地彙報著此次河東之行的調查結果。

始皇帝臉色陰沉如水,聲音有些發冷。

「傳朕旨意,隕石所落之地,方圓十里,盡……」

眼看著局面要失控,趙郢輕咳一聲,斷了始皇帝的話頭。衝著幾位御史輕輕地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出去,幾位御史偷偷打量了一下始皇帝的臉色,見始皇帝沒有反對,這才躬著身子,倒退而出。

等御史們都退出去,始皇帝黑著臉,回到內殿,這才沒好氣地道。

「怎麼,你也要學你那位阿翁,講什麼婦人之仁,勸朕不要殺人……」

趙郢湊上去,一邊幫始皇帝按捏肩膀,一邊笑道。

「為什麼要勸大父不要殺人啊——當然得殺啊!狠狠地殺,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不殺不足以正綱紀,這種情況,還不殺人,大父,你這皇帝當得還有什麼意思啊……」

始皇帝:……

啊,這——

讓趙郢一席話給勸得,始皇帝自己都快整不會了。

有些愕然地回頭,審視了這狗東西半天,見這貨不像是在跟自己玩正話反說的鬼把戲,這才微微蹙眉。

他固然希望自己的孫子能夠殺伐果斷,不會像自己那個蠢兒子一樣,有婦人之仁,天天念叨什麼仁心仁政,但也也絕不希望自己的繼承者是個嗜殺成性的暴君啊。

大秦有自己一個橫掃宇內,蕩平姦邪的君主就足夠了,後來者,終究還是要與民休息,給天下一個喘息的機會。天下黔首,才能感恩戴德,大秦的江山,才能千秋萬代,福祉綿延。

這動不動就殺,而且要狠狠地殺——

這就很頭疼。

不會是把這臭小子帶壞了吧……

「你哪裡來的這麼大殺性——治國理政,豈能動不動就打打殺殺?」

趙郢:……

但話剛出口,始皇帝自己就意識到,有點不太對勁,自己好像是把自己繞進去了,於是,乾脆黑著臉,就瞪著他不說話。

趙郢知道,始皇帝這是死要面子,也不揭穿他,而是樂呵呵地道。

「大父教訓的是,治大國如烹小鮮,自然不能簡單粗暴地一殺了之,但也不能一味縱容放任,行婦人之仁,該殺,還是得殺——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有時候,地上的無垢,靠手,是清理不幹凈的,與其勞心勞力,不如來一場傾盆大雨……」

始皇帝若有所思,看著趙郢的目光,不覺就有了幾分審視。

「臭小子,你到底想幹什麼……」

「殺人!」

趙郢停下手上的動作,走到始皇帝的跟前,隨手拉過一條小椅子,從始皇帝對面坐了,這代正色道。

「若是河東郡的案子,一定要殺人,那麼大父何不藉此機會清理一些上躥下跳的臭蟲?殺幾百上千個無辜的百姓,對那些暗中作祟的小人而言,毫無意義,說不準,他們還會樂見其成,好藉機宣揚大父的殘暴之名,只有把刀對準他們,他們這知道觸怒大父,到底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

始皇帝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看向趙郢的眼神,有些複雜。這狗東西,到草原和河西轉了一圈,回來之後,手段竟然變得如此強硬暴烈。

但,他不得不承認,他對自家孫子這個建議,有點動心了!

「你這做事的性子,太過酷烈,不是什麼好事……」

始皇帝覺得,自己身為大父,還是得勸勸自己這位大孫子。

趙郢聞言,笑了笑。

「大父教訓的是,不過,大父也可以不殺,反正隨便找個什麼人抵了罪,也能了結了這個讖言的案子——左右不過是一群跳樑小丑在那裡噁心人罷了……」

始皇帝:……

一時間,他都快搞不清楚,這個狗東西到底是真想殺,還是打著殺人的藉口,在迂迴地勸自己不要殺人了。

沉吟良久。

始皇帝這才看著趙郢,一臉認真地道。

「郢兒,你可曾考慮過此舉的反應……」

趙郢的這個提議,實在是太過大膽冒進。一旦對河東郡的貴族下手,必然天下譁然,河東郡的貴族,也定然不會坐而待斃,到時候,整個河東郡的局勢,就會徹底陷入糜爛之中。

甚至,還可能會引起更大範圍之內的過激反應。

這裡面的代價,哪怕是始皇帝,都不得不慎重三分。當初,滅六國,而不滅六國貴族,其實就是想儘快平息天下戰亂,不願把六國貴族逼上絕路,把大秦帶入無休止的戰亂。

關中雖富,但掃滅六國,已經民力疲敝。

始皇帝自己心中有數。

但奈何,事不遂人願,山東六國的貴族,根本不買這個帳!

「想過……」

趙郢知道,始皇帝已經開始在認真地考慮自己建議的可行性,一邊提起茶壺,給始皇帝倒水,一邊不急不緩地道。

「您老人家知道,我和十八叔在河東郡那邊還有點小生意……」

始皇帝:……

你那也叫小生意?

若不是你們一個是朕的親兒子,一個是朕的親孫子,平時還算孝順懂事,朕都想對把這個小生意給你們收歸官營!

日進斗金,瞧得朕都有些眼熱。

「所以,這些時日,對河東郡那邊的情況,也還算了解,手中掌握了不少當地貴族橫行不法,魚肉百姓,甚至是草菅人命的證據——一旦大父動手,我大秦說書郎就會立刻跟上,將這些人的惡行,迅速公之於天下……」

始皇帝一邊聽著,一邊微微點頭,下意識地伸出手,去端放在桌子上的茶杯。

結果,手沒伸到,茶杯就趙郢搶過去,隨手給潑了。

「您腸胃不好,別喝涼茶……」

始皇帝:……

有些無奈地靠在椅子背上。

我這特意等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給等涼了,結果,一口沒喝上,轉頭讓你個狗東西給倒了……

不過,此時,他也回過味來。

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這位大孫子。

「臭小子,你這是早有預謀吧……」

「沒有的事,不可能,別瞎說——」

趙郢頓時一推二六五,我趙郢光明磊落,怎麼可能早有預謀,我這頂多是見招拆招,隨機應變!

始皇帝都懶得搭理他。

狗東西,再給朕演!

……

就在始皇帝和趙郢這對祖孫,對著頭商量著怎麼善後的時候,河東郡城門之外,十里長亭,張耳手執長柳,對著身後,躬身長揖。

「諸君,止步,此間事情已了,山高水長,我們他日江湖再會……」

「張兄,我們就此別過,一路珍重!」

綠楊陰里,畢通、魏合以及一眾故魏貴族,衝著張耳拱手回禮。對這位為了趙王,各地奔走的忠義士,頗為敬重。

張耳跳上馬背,再次拱手,轉身而去。

「真義士也!」

看著張耳遠去的背影,畢通忍不住感嘆再三。

畢姓和魏姓,都是魏國王室血脈,當然,從血脈上講,無論是畢通還是魏合,跟魏國王假之間,都已經算不得親近了。

畢竟,真正有點血脈,算得上親近的,都在渭水之畔,始皇帝專門給準備的宮殿里養著呢!

但這不是瘸子隊里拔將軍嘛。

當真正的魏國王室被抓去當戰利品之後,畢通和魏合這種魏國王室的邊緣人物,便搖身一變,成了魏國王室的象徵。

無數故魏貴族,就自發地聚攏過來,就跟找到了主心骨似的。

儼然眾望所歸!

這種眾星捧月的感覺,簡直讓人陶醉。時日一久,兩個其實早就已經被魏國王室邊緣化到幾乎沒人理的人,自己都覺得,自己身為魏王血脈,必須擔負起來光復魏國社稷的神聖使命。

轉過身,兩個人理所當然地走在前面。

後面,跟著七八個魏國時期,大梁城內最頂尖的貴族。

當初投降的快,他們的家族並沒有受到多少衝擊,故而即便是如今,在河東郡的影響,依然很大,不過此時,他們都神色恭敬地跟在畢通和魏合兩個人的身後,一如當年,追隨在魏王假的身後。

「諸君,此事真的無礙嗎?」

就在眾人剛要動身回城的時候,一個相貌清矍,鬚髮花白,看上去有些消瘦的老者,忍不住再次開口。

所有人,都不由腳下一頓。

畢通悠然轉身,帶著一股子從容不迫的氣度。

「姬伯何必憂心若此?」

被稱為姬伯的老者,不由苦笑道。

「隕石所在,那可是老朽家的封地,若是出了什麼差錯,老朽怕是躲都躲不得……」

「姬伯過濾了——讖言之事,那是上天示警,就算是始皇帝那位獨夫,又能如何?更何況,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上郡的時候,那獨夫查無實據之下,也不過是抓了幾個倒霉的術士,關了幾天泄憤罷了……」

見姬伯憂心忡忡,有人忍不住笑著開解。

「更何況,就算是那獨夫,惱羞成怒,下令誅殺附近住戶,又能如何?豈不是正好遂了我們的心意——姬伯若是心疼這點損失——放心,事後,我們幾家會為你補齊……」

姬伯見狀,不由苦笑。

「老夫怎麼說,也是出身魏王一脈,為了光復祖業,豈會捨不得這區區一點身家?只是今日之事,總覺得有些不安——太平靜了,那些御史的表現,總覺得有點不太對勁……」

姬伯的話,讓眾人不由啞然失笑。

「姬伯,您老多慮了,那些愚不可及的御史抓一些農戶,能查出些什麼來,放心吧——張耳這等忠臣義士,號呼奔走,為了趙國王室,不顧己身,我輩坐享其成,若是再畏畏縮縮,怕東怕西,豈不是被人笑話……」

姬伯聞言,只能苦笑。

身在這個圈子裡,不是你想獨善其身,就能獨善其身的,除非你拋家舍業,與這個圈子徹底決裂,倒向大秦朝廷。但自己這些人,跟張儀蘇秦之流,亦或者是尉繚韓非等人不同。

家族世代居於魏地,家族的根就在這大梁城!

只要子孫後代,還需要在這河東郡地界上混,就別想跟眼前這群人徹底劃清界限。

只希望,真的沒事吧——

姬伯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他總覺得,眼前這些人,越來越急躁了。有什麼可急躁的呢,始皇帝年事已高,而且據傳還身體不好,還有幾年可風光的?

再等一等,不好嗎?

他心有所思,回去之後,連眾人一起宴飲的邀請,都藉口身體不適給拒絕了。

回到府上的時候,見自家長子正與一位身材高大的年輕人相談甚歡,不由有些詫異地多看了一眼。

「阿翁,您回來了——」

見姬伯回來,長子姬饒趕緊起身迎來了出來。本來想直接回自己書房休息的姬伯,只能停下腳步,微微點了點頭。

掃了一眼客廳里的年輕人,隨口問了一句。

「這是哪裡來的客人……」

能得到自家長子的親自接見,客廳那個年輕人的身份,讓他都不由有一絲好奇。

「回阿翁,是石炭商行那邊的管事騷——今日過來,是與我們姬家商談今年冬天的石炭生意的……」

姬伯聞言,不由微微點頭。

「就是他們想要買我們姬家那塊荒山是吧,若是對方肯割讓給我們姬家三成的分量,可以適當的給他們點讓步——家裡的糧食,也可以多賣他們三成……」

那塊荒山,他們已經讓人勘察過,下面並沒有石炭,沒有什麼太大的價值,至於糧食——若是給的價格夠高,倒也不是不可以多賣一些。

姬饒躬身領命。

姬伯剛想走,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來,轉身吩咐道。

「下月,你大母要過八十大壽——我近日聽人說,咸陽出了一種極為罕見的琉璃,你大母素來喜歡琉璃,你可託人前去咸陽,為你大母精心挑選一份回來——不要怕多花錢……」

姬饒連連點頭。

「諾——」

……

調查讖言的御史,從河東郡回來了。

這個消息,扔在最近熱鬧不斷的咸陽城裡,幾乎沒掀起任何的水花。對於普通的百姓來講,無論是科舉士子被錄取之後的跨馬遊街,亦或是皇長孫殿下又收了一位名為虞姬的人間絕色,都比這個消息更具有吸引力。

但有資格接觸這件事的大秦高層官員,這個消息,卻不動聲色地吸引了無數人關注的目光。

上郡讖言之事,猶在眼前,河東郡就又出了這一檔子事。

沒人敢妄自揣測始皇帝的心思!

但前去復命的御史,已經進去了好久,依然不見出來,讓所有人都不由捏了一把冷汗。就連正在處理政務的左相李斯,以及上卿蒙毅都不由放下了手中的事務,時刻關注著始皇帝的決定。

至於,右相馮去疾——

他的心思就很單純,自從被始皇帝賞賜了桌椅之後,他想的就是趕緊給自家孫女完婚。

但這幾天,皇長孫殿下忙得腳不沾地,他身為女方的大父,也不好太過催促,只能有事沒事就往皇長孫殿下跟前湊,製造偶遇的機會。

至於韓信?

那狗東西,簡直就是個榆木疙瘩,自己這位大父回咸陽都兩天了,竟然都不知道主動登門拜訪!

真是豈有此理!

正在他抱著茶壺,在那裡眯著眼睛,手法熟練地摸魚的檔口,宮裡忽然傳來了始皇帝的命令。

「召右相馮去疾、左相李斯、上卿蒙毅入宮議事……」

李斯和蒙毅趕緊放下手裡的政務,馮去疾也有些意外地放下手裡捧著的茶壺,抖擻著精神站起身來,跟著李斯和蒙毅往宮裡走。

心中卻在暗自揣測著這次始皇帝召見的用意。

「臣等見過陛下……」

馮去疾、李斯和蒙毅上前躬身見禮,始皇帝微微點頭。

「諸君不必多禮,隨意坐吧……」

馮去疾、李斯和蒙毅,這才各自在自己的几案後面跪坐下來。身為右相的馮去疾,一臉恭敬地看向始皇帝,拱手道。

「不知陛下召集微臣,有何吩咐……」

始皇帝目光如炬,環顧自己這三位肱骨大臣,沉聲道。

「朕已經接到準確消息,河東郡畢氏、魏氏、姬氏、趙氏、龐氏、吳氏……等,共計一十六家故魏餘孽,相互串通,製造讖言,大逆不道,罪在不赦……」

馮去疾、李斯和蒙毅三人,聞言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渾身上下,汗毛都快豎起來了。

他們三個,都是大秦最頂尖的大臣,對河東郡的情況,自然不會陌生,剛剛始皇帝口中吐出的名單,幾乎囊括了故魏之地,所有的頂級貴族!

若是這份名單屬實,對整個河東郡的貴族來講,幾乎是一場滅頂之災!

必將血流成河——

天下震動!

「陛下,信息屬實?」

哪怕是馮去疾這幾年,幾乎已經不怎麼再過問政事,都忍不住臉色肅然,向始皇帝親自求證。事關重大,不敢輕忽。

始皇帝沒有直接回答馮去疾的問題,而是目光深沉地掃過三人,沉聲問道。

「三位卿家,以為當如何處置?」

馮去疾聞言,不由有些遲疑,李斯則毫不猶豫地上前一步,沉聲道。

「依照大秦律,河東郡諸氏,枉顧陛下恩德,散布讖言,其心可誅,當即刻發兵,將其一干人等,盡數緝拿歸案,以儆效尤!」

馮去疾很少和李斯爭執,但此刻,還是忍不住猶豫了一下,沉聲道。

「陛下,茲事體大,牽連太廣,一著不慎,整個河東郡都可能會陷入糜爛之中,不可收拾,臣懇請陛下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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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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