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符宗。

正如張五長老所言,這裡正在進行一場大搬遷。

大荒山脈星河劍宗所在之地,雖在數百年前不說多好,但經過這麼多年的梳理開發,說是九州西北的靈機祖脈都不為過,乃是天地靈機匯聚之地,可比劍符宗這疙瘩小地方好太多了。

而修仙問道,天地靈機自是首要的。

所以,在確定星河劍宗戰敗離開,劍符宗兩位老祖自是第一時間開始組織宗門搬遷事宜。

只是,他們的底蘊終是差了些,至少沒有星河劍宗的洞天,也找不出似鬼靈門的巡天法舟,就只得用人來運。

各種小件的物品就放儲物袋中,大件的則堆放到一種拼裝起來,有著數十平方空地的法器上,這種法器可離地數米,再由一群劍修推著走。

好吧,光是這搬家,就顯出了底蘊上的差距。

但此時若是從高空往下看去,一群劍修似螞蟻搬家一般的忙碌移動,也頗為壯觀。

與此同時,青龍山之巔。

劍符老祖迎風而立,他身後站著洛逍遙。

此時,洛逍遙就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而劍符老祖雖沒有回頭,卻感知的清楚。

直到洛逍遙終是忍不住時,他才微微側頭,看著對方,問:「你是有話想說?」

「是!」

「那為何不敢直言?」

「我,我怕您生氣。」

「你不說我才會生氣。」劍符老祖眉目一揚,道:「你是不是覺得我這樣吃相太過難看?

星河劍宗雖是戰敗,卻非是滅宗,我現在就著急忙慌的搶占地盤,很是不妥?」

洛逍遙猶豫了一下,點頭道:「總覺得如此的話,太過急切了些。」

「那若是依你,該是如何?」

洛逍遙脫口而出:「自是該盡數派遣宗門弟子,去山下斬殺那些鬼卒鬼將,平息鬼患,救民於水火,樹立我宗門威望,贏的民心。」

「民心?民心!」

劍符老祖『呵呵』一笑,道:「我活了很多年,見過了人心鬼蜮,自相殘殺,比之妖魔鬼怪更甚。

也不知從何時開始,我就明白,所謂民心,從不是那些可有可無的凡人,他們不過是草芥,割了一波又長出一波,只要雲州還在人類手中,總還是一輪一輪的冒出來。

真正的民心,掌握在那些世家豪族,官宦武夫,乃至於修士宗門之中。

掌握了他們,自然就掌握了人心。」

頓了頓,他語重心長的道:「鬼患之危,說到底不過是疥癬之患,我們現在真正需要重視的不是他們,而是其他仙宗。」

「祖師,您的意思是說,還有其他仙宗敢和我等爭搶雲州的主權?」

洛逍遙就覺得不可思議:「他們難道還有仙人級別的大能存在?還得是兩位?」

「你啊,太實在了……」

劍符老祖幽幽一嘆,道:「他們或許沒有這等實力,但你為什麼非要把目光只局限於雲州之內?」

洛逍遙反問:「您說的是其他七大仙門大宗?」

「還有趙氏皇族,有神霄道宗,乃至於域外妖族。」

說到這裡,即使是劍符老祖都不由感慨:「你得承認,星河劍宗雖『今法成仙之術』不算完善,但宗門實力著實夠強。

七位宮主更是將劍修殺伐之力推到了極致,比之七位真正的仙人都敢打敢拼,肆無忌憚。

相反,我劍符宗雖有兩位劍仙,但我從不敢說強過老夫子,而你大師伯,也不敢說比那七位宮主中任何一位殺力更強。

至於弟子輩的,那就更不如了。

我等的實力,若是想站穩雲州,就得求一個快,准,狠;得在其他宗門還未做出反應,未來得及串聯之前,站住跟腳。

否則,這日子就難過了!」

劍符老祖對局勢的認識還是挺清晰的,並沒有被那即將到手的『永鎮雲州』之名,沖昏頭腦。

只是洛逍遙還是不忍道:「那雲州的鬼患,我們就真的不管了?

祖師,真的會死很多人的?」

劍符老祖眉頭微皺,最終幽幽一嘆:「我知你憐惜凡俗民眾,可非我不願,實在是不能也。」

頓了頓,他又道:「等我們真正站穩了腳跟,再多多給些補償吧。」

話說到此處,洛逍遙終是明白,自己已經做不了什麼了,他雖然還是心有不甘,卻也知道這就是宗門實力不濟,心有餘而力不足。

他暗暗嘆了口氣,道:「那祖師,我先下去忙其他事兒了。」

「別急,這個給你。」

說著,劍符老祖又自懷中取出一枚令牌,遞了過去。

洛逍遙接過,看一眼就童孔放大,那令牌非金非玉,入手溫潤,居然是一整塊造型奇特的靈泉之眼凋刻而成,上面還有『劍符』二字。

這是劍符令,在劍符宗,見令牌如見老祖,類似於皇朝的『如朕親臨』,就效果而言,那真不是開玩笑的!

「祖師,這是?」洛逍遙的聲音中充滿了驚訝:

「逍遙,我需外出一趟,既然想坐穩這雲州,我就得像當年的星河老祖一般,一一『拜訪』過這九州的各大宗門,驗證一番神通劍法。

說不得,過上幾年,也得舉辦個『劍符法會』之類的。

這一行,我非得親自出馬不可,得要一些時日。至於這宗門搬遷事宜,我就想由你盯著。」

「我盯著?不是,還有幾位師伯師叔在,怎麼也輪不到我啊?」

「他們若是有可造之材,我也無需讓你現在出頭,可一個個的,皆是扶不上檯面的阿斗,只能辛苦你了。」

頓了頓,劍符老祖才道:「你就把這看成為對你的考驗吧,此事做好,這劍符宗下一任宗主,就是你了。」

「可祖師,弟子實力不足,就怕……」

「我給你的劍符令,你當是擺設不成?」

劍符老祖語重心長:「值此雲州大變之時,我劍符宗雖得了天大的機會,可也立在風口浪尖,一步行差踏錯,那就是萬劫不復。

亂世當用重典,所以,逍遙啊,別狠不下心來!」

「是!」洛逍遙咬咬牙,應了,只是一轉念,他又問:「師祖,可我大師伯去哪裡了?若是有他在此坐鎮,不就更穩妥了?」

他口中的大師伯,自是劍符老人的第一親傳弟子,正陽子。

「他啊,自然有某些地方需要他去坐鎮。」

「這雲州,以前真不覺得,現在才知若想入駐,卻是發現需面面俱到,何等的不易啊。」

這幽幽一聲感慨,消散在山風中。

……

中州,西北方向。

西京,刺史府。

已是深夜,那刺史大堂上卻坐著一人。

他容貌並不算英俊,但眼神幽深難測,舉手投足間有種沉穩威嚴的氣勢,只是兩鬢已然斑白。

此時,他正手拿一冊書卷,正秉燭夜讀。

只是,他顯然有些心不在焉,書冊久久未曾翻動一夜,雙目更是沒有焦距,略顯呆滯,神色有難言的憔悴之色。

這一位,正是上一位人皇四子,雲州一力支持的正統繼承人,四皇子趙胤。

要說這一位也不容易,本來人皇之位就是他的,卻被補天教從中作梗,愣是給弄出了個『九龍奪嫡』的局面。

索性,星河劍宗是真的給力,鼎力支持讓他隨意發揮,用了許久時間,幾番大動作,終是將這雲州給整理完畢,繼而發兵中州,欲要奪回這人皇之位。

這一路坎坷,他能走到現在這一步著實不易,眼前更是局勢大好,再進一步,就能奪回江山。

可沒成想,此等關鍵時刻,自家的後台居然倒了!

是的,自家的後台星河劍宗居然沒了,在千年不遇的一次『萬鬼日行』中,敗退無蹤了。

這消息傳來,即使是以他的城府,都覺得荒謬絕倫。

可等他得了消息,想去尋雲淵劍尊吳一平商量時,卻發現,這位劍尊,包括他帶來的星河劍宗弟子,早已經消失了。

誰也不知他們去了何處!

此時,趙胤如何不知,他已經被放棄了,但站在別人角度,又沒法過多責怪,實在是宗門都沒了,你還能指望雲淵劍尊又如何?

這一次,唯一的好消息或許就是在那等消息傳來之前,他領著的二十萬大軍破了西京城。

憑藉西京城內那龐大的物資儲備,和手中的二十萬悍卒,讓他足以撐上一些時間,勉強維持住了表面的平靜,不至於消息傳來,就樹倒猢猻散。

可就算如此,他也清楚,自己撐不了多久。

除非,在此之前,他能尋到新的仙門大宗給予他足夠的支持。

可仙門好找,八大仙宗級數的,又能有誰願意傾力助他?

可要是沒有仙門的支持,就中州的下一輪攻擊,神霄道宗派幾位高功大修來此,他就得兵敗如山倒。

哪怕是以他的城府,這等局面也他愁白了頭。

也就在他出神之時,眼前的火燭陡然發出『噼啪』的爆燃聲,火焰竄的老高,差點燃著了他的頭髮。

可就在趙胤心中怒火淤積,難以發作時,卻見四周的侍衛宦官皆佇立當場,表情僵硬,一動不動。

再抬頭時,他就看見一渾身金色劍符繚繞的中年男子,凌空立與殿前。

他看著趙胤抬頭,就笑著道:「四皇子思慮太深,我來此已是許久都未曾回神,小小玩笑,請四皇子見諒。」

「自我介紹一下,我乃劍符宗上一代宗主,正陽子,當然,你可以喚我一聲正陽仙人。」

「此來,是為解四皇子之災厄,更是為解雲州之禍患。」

「不知,可否討一杯茶水?」

許久許久,有渾厚男聲響起:「貴客來訪,自是請上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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