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十二月二十二，陳旭背著背包出門的時候，天有點陰，看起來像是要下雨了，於是，他又回頭拿了一把摺疊傘。
他穿著新買的藍色羽絨服，手頭上寬裕了一些後，他也不願意太委屈了自己。
他走到路口，不一會，一輛黑色的大眾停在了面前，車窗落下，年輕的司機會家鄉話問，「就一個行李？」
在這裡能聽到家鄉話，讓陳旭倍感親切，他笑道，「是啊，就一個。」
司機打開了後備箱，讓他把行李放進去。然後，他上了副駕駛座。
「還要去接三個人。」司機解釋著，啟動了車子。
陳旭老家離這座城市有四百多公里，前兩年通了高速後，開車只需要三四個小時。之前他都是坐的大巴，這兩年，改坐順風車了，這樣還方便一些，費用也相差不多。
另外三名乘客都是年輕的女孩，應該是大學生。一般在公司上班的人，沒有這麼早放假的。
幾個女孩子在後排聊天，陳旭戴上耳機，聽著音樂，閉目養神。
他小時候暈車比較嚴重，每次坐車都會吐。到了初中之後，才好轉一些。現在雖然不暈了，但有一點，不能看手機或者看書，一看就暈得厲害。
所以，他坐車的時候，要麼跟人聊天，要麼就閉目養神。
一路上大家相安無事，很順利地抵達了老家。
這是一個小縣城，這兩年通了高速路後，發展變快了，環城路一通，城區擴大了好幾倍。一年沒回來，感覺整個都變樣了。
直到車子停到了巷口，陳旭才找到了那種無比熟悉的感覺。
他走下車，抬頭一看，不知什麼時候，天空已經變得晴朗，暖暖的陽光照下來，有點出汗了。
此時，已經是十二點多，他提著袋子，走進了巷子裡。這一片全都是老式的居民區，大部分是幾十年前的老建築。
他家就在第二棟，一樓的樓梯口的門換成新的了，他上前一拉就開了，沒有上鎖。
狹窄的梯樓，給人一種逼仄感，走在這裡，他又找回了熟悉的記憶。
他一口氣走到最頂層，也就是四樓，大門沒有關，能聽到裡面傳來的電視廣告聲。
「媽。」
一進門，他就喊道，結果就看到陳子琪坐在那張老式的藤椅上看電視，不由愣住了。
「surprise。」陳子琪從椅子上跳了下來，一臉的得意。
陳旭很驚訝，「你怎麼在這？」
「我怎麼就不能在這？」陳子琪笑嘻嘻地說著，上前接過他手中的背包，放到沙發上。
「小旭回來啦。」廚房裡，老媽聽到動靜，拿著鍋鏟走了出來，見到他，說，「你先坐著喝口水，休息一下，馬上就有得吃了。」說完，又回廚房了。
陳旭提起背包，正要回房間，被陳子琪拉住了，「這間是我住的，你住那間。」
陳旭奇道，「你自己家的大房子不住，要跑來住老房子？」
「要你管。」陳子琪推著他到旁邊的房間。
這套房子是幾十年前的老房子，當時他爺爺工作時分配的，原本是兩房一廳，大概八十平米，後來又從客廳隔出一個小間，變成三房。
陳旭父母住了一間大房，現在陳子琪又占了一間，他只能去那個小間住了。
房間確實很小，就放了一張一米寬的床，加上一張書桌，桌子前連張椅子都放不下。
房間明顯打掃過，床單枕頭和被子都是新換上去的。
他把背包掛到牆上，問陳子琪，「你今年怎麼回來了，往年不都是跟你爸在外面過年的嗎？」
「老陳哪一年不是忙得人影都見不到？在外面也是一個人過，還不如回老家呢。」陳子琪埋怨著說道。
陳旭想想也是，三叔開了三家連鎖超市，規模挺大的。一到過年的時候，就要給工商，消防，食品等等部門的頭頭送禮，請吃飯，哪裡有時間陪女兒。
他說，「那今年就在我家過年吧。」
陳子琪一瞪眼睛，「那當然，不然你還想趕我走不成？」
「誰敢趕你啊。」陳旭敲了她的額頭一下。
陳子琪捂著額頭，嘟起嘴巴，過了一會，說道，「一會吃完飯，陪我去逛街買衣服，回來兩天了，天天悶在家裡，無聊死了。」
「行。」
陳旭答應了下來，走到廚房門口，看著忙活的老媽，問，「爸呢，沒回來嗎？」
老媽一邊炒菜，一邊說，「今年商場的生意更好了，你爸走不開，這幾天中午都是在店裡吃的。」
陳旭知道那家商場是老爸的老同學開的，想要找一個信得過的人幫忙看著，就找到了老爸。由於工資給得比較高，他爸對這份工作特別上心。
至於老媽，則在附近一家幼兒園幫忙打掃衛生，現在幼兒園放假了，就待在家裡。
很快，老媽的菜炒好了。陳旭幫忙端菜，外面的陳子琪已經把桌子擦好了。
飯桌上多了一個人，感覺就完全不一樣。以前他爸在的時候，也不怎麼說話，都是兩母子在邊吃邊聊，現在多了陳子琪時不時插一下口，氣氛就溫馨了許多。
吃完飯，陳旭跟老媽一起洗碗的時候，老媽悄聲對他說，「以前別人都說你三叔這個女兒叛逆得很，沒想到還挺懂事的，你三叔好福氣。」
那是你沒見過她叛逆的時候。
陳旭覺得好笑，不過他知道，老媽以前一直想要再生一個女兒，對長相可愛甜美的陳子琪產生好感一點也不奇怪。
洗好碗後，陳旭跟老媽說了一聲，就帶著陳子琪出門了。
小縣城，也沒有多少可以逛的地方。陳旭準備帶她去廣場那一帶，服裝店比較多。
下了樓，陳旭攔了一輛三輪摩的，問了價錢後，才坐上去。
陳子琪說起一件事，「我昨天聽二嬸打電話的時候，說要給你安排相親了，你打算怎麼辦？」
「就我家現在這情況，不管誰聽到了，還不是跑得飛快？」陳旭搖搖頭，說，「就我老媽還心存幻想。現在的人，都很現實的。沒幾個女的願意陪你吃苦。」
「所以說，你要找，就找那種年紀小，人又單純的……」
陳旭好笑地看著她，「你跟你閨密到底是多大仇啊，孜孜不倦地想把她推進火坑？」
陳子琪驚了，「我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說自己是火坑的。」
說完，有些恨鐵不成鋼，「陳旭，你這樣的性格，怎麼在這個社會上混？臉皮不厚，心也不黑，就是一隻羊羔，遲早一天，被別人給吃掉，後悔都來不及。」
陳旭敲了她的額頭一記，「你從哪裡聽來的亂七八糟的東西，也該讓你爸好好管管你了。」
「我有說錯嗎？」陳子琪不服氣地看著他。
陳旭還想再說，三輪車停了下來，前面的司機回過頭，「到了。」
陳旭瞪了她一眼，給了車費，下車了。
也許是快過年的緣固，街上人特別多，三輪車停下的地方，正是一個十字路口，來往的車子，把路都給堵住了，一些沒耐性的司機，不停地按著喇叭。
陳子琪喜歡這樣的氣氛，開心地說道，「還挺熱鬧的。」
陳旭說，「以前沒這麼多人的，我們過去那邊吧。」
「陳旭。」
這時，突然身後響起一個驚喜的聲音。
這個聲音是如此的熟悉，陳旭只覺得心裡有一道電流竄過，猛地回過頭，一個人影已經沖了過來，一下子把他抱住。
他被衝擊力撞得退了一步，脖子被緊緊摟住，鼻子裡聞到一股有點熟悉的香味，懷裡是溫熱的身體。
他的臉上，帶著一絲驚愕，與不知所措的茫然。
楊錦夏？
她怎麼會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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